因为无聊,隔三差五教给他一招半式,毫无系统的章法,如今使起来,也不知是否管用。
月华下,只见三尺青铜剑的剑尖溢着凛冽的银色寒光,挥舞之下,那银光领着剑气,如游龙一
般幻化,从有形至无形,从有影至无影,如万千兵刃流she旋激,直将那树妖攻得节节败退,毫无还
手之力。
正当他们打得难分难解之时,那熟睡的小男孩突然醒了,看见那狰狞可怕的树妖,忍不住张口
便是一阵刺耳的尖叫。
青玄原本专心致志地对付树妖,不料被小男孩的尖叫一惊,不留神卖了一个破绽,被树妖瞅准
了空子,柔软仿似有生命的长须卷住了双腿,拖倒之后,抛上半空。
跌落在地时,青玄一声闷哼,像是摔得有点狠,就连手里的剑也差点跌落了。待得剑招再起,
他的攻势明显已经不若之前的凌厉,而树妖也看出他心有旁骛,一边与他缠斗,一边瞅准空子便袭
击那似乎已被吓傻的小男孩,企图乱他的阵脚。他不仅要自顾,还要分神去保护那小男孩,剑招受
制,眼见着破绽便越来越多。
“我本以为你是什么厉害人物,如今看来,不过一介凡人罢了,即便剑招厉害,可到底术数修
为甚浅,有形无实,就算你手里有这么一把剑,也无济于事,一样是有命入这林子,没命出去!”
树妖于此时占尽了上风,越发洋洋得意起来,一边怪笑着,一边说着风凉话:“瞧你长得细皮嫩ròu
,白白净净的,好一张俊俏的脸。可惜,你的血ròu要做花肥了,不过,放心吧,我会给你挑一朵最
好的花萼,好好收藏你这让人爱不释手的脸!”
青玄并不理会,只是咬牙攻势连连,想为自己和小男孩争取最后的一点生存契机。
“他这张脸,还轮不到你这区区五百年道行的树妖来收藏!”林子里不知何时腾起一阵浓雾,
带着说不出的诡谲气息。就在此时,隐隐约约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清冷而飘渺的声音,似是远
在天边,也似是近在咫尺:“想吃了他?也不好好掂掂自己的斤两!”
听到那声音时,青玄明显地愣了一愣,下一瞬,他手中的剑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发出一声
长啸,兀自飞了出去。
戮仙剑
“谁!?”
那树妖似也明白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是个好招惹的人物,一边虚张声势地喝问,一边先下手
为qiáng地抖了抖触须似的枝桠,趁着青玄手中无剑,又正在兀自发愣的时机,抢先一步缠住他的腿际
,将毫无防备的他给拖倒在地,试图以此为挟,有恃无恐。
青玄方才与之jiāo战之时受了伤,如今不慎再次被这妖孽给拖倒在地,腰际的伤处不觉撞上了地
面凸起的石块,顿时痛得撕心裂肺。可他却不敢痛呼出声,只是闷闷地轻哼了一声,手指紧紧地抠
着泥土,也不知是咬牙死撑还是自尊作祟,不想在此刻被树妖掳作人质,平白成了累赘。
瞬息之间,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那树妖缠在青玄腿际的几根枝桠已然齐齐断裂!
“你的胆子倒是恁地的大,居然妄想动本座的人。”飘渺若无根的浮萍一般的声音,似是带着
轻蔑地嗤笑,可那语调听上去却寒若冰霜,最终,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自浓雾中缓缓而出,手里银
光闪烁的正是方才长鸣而飞的青铜剑。
她瘦削得几近病态,似是一阵风便能chuī倒,冷漠的面容上近乎惨白,蒙着一层萧瑟的青灰,而
那一身红衣红裙却色泽灿烂得如同残阳斜晖,红得桀骜不驯,我行我素。大约是因为两相映衬,便
就更显得她整个人飘忽得如同鬼魅。
这个女人非常美,这种美并非来自容貌,而是全身上下散发出的一种凌厉之气,让人无法描摹
,难以言喻,不过是极其自然的举手投足,极不经意的回眸顾盼,却已是惊心动魄得让人几乎窒息
,美得妖异而诡谲。
“你是哪里来的?”她身上凛冽的煞气慑得那树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就连那花萼里原本鬼
哭láng嚎的脸庞也像是被震慑了,登时静得悄无声息。许是不愿太过示弱,那树妖憋着气,不知死活
地继续开口,颇有几分逞qiáng挑衅的意味:“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修行五百年,为求速成捷径,竟然生吞拘禁凡人魂魄,你这妖孽不怕魂飞魄散,倒还理直气
壮得很?”那红衣女子苍白冷漠的面孔没有丝毫动容,一语便道破了树妖的底细。她用手指拭了拭
手中的剑,脸上浮起了酸涩讥诮的冷笑,一丝似有似无的矜傲从高挑的眉角处扬起来,带着点不屑
:“本座素来不想多管闲事,只不过,这把戮仙剑被封印了数百年,许久不曾沾染妖血,想是也有
些寂寞了,今日既然正巧碰上,不如就拿你这兴风作làng不知死活的树妖来祭剑罢!”
那树妖一听得红衣女子嘴里挤出“戮仙剑”的名号,又听说要拿她祭剑,顿时打了个寒噤,指
着青玄,连话也说得不怎么利索了:“你,你,你——我非有心伤他,是他自投落网,说来说去,
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你要的话,还给你就是了。”语毕,便就四处张望,树枝树gān缩入地下,打算
遁入土中仓惶而逃。
“他,自然是本座的。”眼见着树妖遁入土中,红衣女子的眼眸和神色依旧平和,如一潭死水
般,激不起任何波澜,可一股寒意却凝在她的唇上,清越的嗓音骤然冷绝,平添了一抹凛冽的肃杀
之气:“你的妖魂,本座也不打算放过!”
话音刚落,她将左手食指凑到唇边咬破,纤指一弹,将指尖浸出的血弹到戮仙剑上,并不分明
的月光之下,只见那滴血像是一簇火焰,瞬间便将那原本泛着幽蓝光忙的剑身给烧红光芒耀眼。嘴
里念着御剑术,那戮仙剑腾空飞起,照准那树妖遁地之处,猛地直刺而下,循着那树妖而去!
一声惨叫,林子里的枯树竟然全部拦腰而断,yīn风阵阵在耳边呼啸,不远处,竟然突兀地出现
了一个血池。
那血池之中,树妖卯足了劲挣扎,仍旧是被困得动弹不得,被池中无数魑魅魍魉伸出枯藤似的
鬼爪,往血池深处拖拽。她身上花萼里的那些生魂随着血池里血水的沸腾而齐声哀唱,嚎声越来越
大,越来越凄厉。树妖伸出枝桠努力想要攀住什么,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哀呼嚎叫:“你究竟是谁
!?”
红衣女子面无表qíng地站在血池边,紧抿的唇慢慢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字,旋即,深邃无底的眸子
深处就有了火光微烁:“想知道本座是谁,去九重地狱问问幽冥阎君吧!”
终于,满池的魑魅魍魉拖拽着树妖在那血水酷刑中沉没下去,那凄厉的哀嚎也越来越轻,越来
越不可闻,风声仍旧呼啸在耳边,似乎携带来幽怨的歌声。哀凄的歌声自水底传出来,空dòng而断断
续续,却更显得yīn森刺耳。
收了戮仙剑,那血池便就消失了,一切似乎都已恢复了原貌,只是那出现血池的地方,从泥土
里不断地钻出一个又一个幽蓝的凡人魂魄来,摇摇晃晃,满脸迷惘。
这些,就是被那树妖生吞拘禁的生魂!
红衣女子不慌不忙,闭上眼念着咒,很快的,泥土中便又钻出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来。
那是幽冥地狱专司引魂的鬼差。
“劳烦二位鬼差引渡这些生魂去枉死城。”红衣女子满脸肃然,表qíng冷漠,口气也很淡然:“
并请转告幽冥阎君,他卖给千色的人qíng,千色今后自会回报!”
两个鬼差面面相觑,似乎是认识这个红衣女子,可一时之间,面对着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便就微微颔首,带着那些生魂消失了。
青玄早就从师伯师叔的嘴里听说过自家师父的本事,如今在一旁目睹了一切,只落了个目瞪口
呆的份儿。
他从不知道,他的师父除了会降妖伏魔,竟然还能请得动鬼差,甚至连幽冥阎君也要卖人qíng给
她!
看来,师伯和师叔的话,也并不全是牛皮呀!
东极乃是得道散仙汇集之地,长乐鄢山之上,素来冷清,除了他与师父,便就只有两位师伯与
两位师叔常来窜门子。听师伯说,他是师父从凡界捡回来的,只是不知当时师父经历过什么,捡回
他之后,自己浑身是伤,倒险些散尽了修为,闭关了数年,仍旧不见痊愈。
师父平日是不怎么搭理他的,每日唯一做的便就是将自己给关在寝房之内抄撰佛经,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极少走出房门。听师伯说,师父抄撰佛经是为了减轻罪孽,但,却不知道她到底犯了
什么不可饶恕的弥天大罪,需要如此虔诚才能被救赎。他也曾因为好奇悄悄问过师父抄撰佛经的原
因,师父却是冷着脸,久久不说话,半晌才挤出一个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理由——还债!
是欠了什么样的债,需要如此偿还?
为这个问题,他问遍了师叔师伯,可是,师伯师叔却都是三缄其口,不肯透露丝毫。久而久之
,他便也就收敛了好奇心,不再追问了,说来说去,那都是仙界的事,果然不是他这个凡人能想通
的。
他自懂事以来就拜在师父门下,为人弟子,尽心尽力,却从来不知师父的名讳,即便是师伯师
叔们,背地里对师父也是不敢直呼其名的。
直到今日,他才有幸得知,原来,师父的名讳叫千色——
“青玄!”
一声低喝将他从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中惊醒,他定定神,瞧见自家师父那面无表qíng的模样,不
由胆怯地抖了抖,也顾不上腰际的伤痛,一下便从地上弹起来。
“师父!”他耷拉着头站在师父的面前,有点嗫嗫嚅嚅,期期艾艾,显然是没话找话说:“您
不是在闭关么?”
“身为弟子,你未得师命,私自离开鄢山,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千色哼了一声,黑眸深不
见底,压低的嗓音极其轻柔而缓慢,从话语中听不出有任何qíng绪,似乎并不见得多么动怒,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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