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的眉宇间却有着压抑不住的冷漠。把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深蹙起
眉,一挥衣袖,挤出一句让青玄冷汗直流的话:“立刻把衣服给为师脱了!”
“啊?!”青玄错愕当场,顿时想起了之前师伯和师叔也不知是拿他寻开心,还是颇具暗示意
味的言语——
“青玄呀,你都十六了,师父还不允许你下鄢山一步,我看呀,她真是把你当成了命根子咯
!”
书痴师伯说这话时语重心长,可青玄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命根子”这个词不对味儿,有种说不
出的怪异!
“可不是,当年你师父把你给捡回来,果真是慧眼能识宝,瞧你这皮囊,这身段,这资质,活
脱脱是块双修的好材料……”
琴痴师叔说话时总是一副拊膺喟叹的模样,仿佛有颇多感慨,可这一感慨,青玄觉得自己后背
上冒出了冷汗。他虽然没有下过鄢山,可是拜极为师伯师叔的教导,该懂的都懂,这“双修”,不
就是修仙者做那风流快活事的另一个说法么?
“对了,我听说,处男的第一次比千年老参更补,你,莫不就是你师父费尽心思养的活补药
?!”
酒痴师伯每一次喝高了都是一副猥琐诡笑的表qíng,说起话来也是荤素不忌。就因为这附和的一
句话,青玄眼中原本至高无上的师父,一下子就变得可怕了起来。
“瞧瞧你师父,隔三差五地就闭关,内伤现在都还没有痊愈,想是不好意思对你开口,青玄呀
,不如你就识时务地去主动献身吧……”
棋痴师叔无疑是师叔师伯里最爱笑的,可是,每当他提起师父,笑容就变得不怀好意了。这建
议,初听似乎是没正经的玩笑,可是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再怎么说,师父也是因为他才受了
重伤,只不过,要他去和师父做那两qíng相悦之人才可做的风流事?
打死他也不可能!
最终,他越想越是坐立不安,毅然决定下山前往西昆仑,寻找那灵芝仙糙,用来医治师父的内
伤,也借以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清白。
只是没想到,才出东极不到三天,就被师父抓了个正着。
想来,这下他可是难逃魔掌了!
狐妖计
见青玄满脸如遭雷击的表qíng,千色眯起了眼,似乎是看穿了他此刻惴惴不安地所思所想,那黑
眸转为冷冽噬人,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就连四周的空气也似是在一瞬间转为冷凝。
“你这衣服上满是狐妖的味道,还穿着gān什么?!”压抑住心里几yù喷薄的怒气,千色把青玄
平素里穿的那灰色衣裳袍劈头盖脸地掷过去,尔后,便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平板地解释:“就算你
方才没有遇到那树妖,这衣服上残留的狐妖气味也会引来别的妖魔鬼怪。”
“狐妖?!”青玄愣了愣,只是看着那被掷在地上的灰衣服,一时倒没有反应过来。
听出他言语中的迷惘和疑惑,千色低眉敛目,若有所思:“那引你入这夜哭林抄近路的人如今
在何处?”
青玄没有多想,张口便说:“不就是前头茶寮里那个卖茶的——”话说了半句,突然就打住了
。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那树妖方才所说的话,细细一想,那茶寮里卖茶的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
的,不仅故意给他指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竟然还故意送了他一套有狐妖味的旧衣褂。
“茶寮?”听到他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千色轻轻哼了一声:“前头荒无人烟,满地荒坟乱
糙,哪来什么茶寮?”
听到师父说起“荒坟乱糙”,青玄冷不防打了个寒噤,想起那卖茶人的笑脸,顿时只觉毛骨悚
然,背上全是冷汗,脑子你更像是一团浆糊在搅。他立马捡起地上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给换上。
换下了那身据说带着狐妖味的衣褂,他心下怀疑,拿着凑到鼻前细细地嗅了又嗅,却是什么气
味也没有闻出来。若那个卖茶的人真的是狐妖幻化的,意yù图谋不轨,那么,究竟目的何在呢?说
到底,他青玄不过是东极的一个无名小辈,学艺不jīng,修为甚浅,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拐弯抹
角?
换完了衣服,见千色还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他狗腿地笑着,有点忐忑不安地走到千色身后。
其实,他被师父带回鄢山的时候,已经十一岁了。如今回想起来,隐隐记得,自己之前似乎是
个父母双亡的小乞儿,四处流làng,受尽了白眼和颠沛流离之苦,可是,后来是怎么遇到师父,又是
怎么到了鄢山的,他却已经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就连师伯说师父受重伤一事,他也是一点印象都没
有。
“师父,青玄此次私自下山,本事罪无可恕,不过,青玄是见您久未痊愈……于是就寻思着去
西昆仑给你找灵芝仙糙……医治那个内伤……那个……这个……”一番颠三倒四的言语,说着说着
就语塞了,虽然事出有因,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
自从跟着师父上鄢山至今,师父虽然少言少语,冷清冷xing,可是在衣食住行方面却从没有亏待
过他,而他,不仅因之前师叔师伯的玩笑之说对师父有了猜忌和防备,还自作聪明地私自下山,妄
图上西昆仑,累得师父闭关未成,一路跟来,如今,自己学艺不jīng,险些命丧树妖之口,若不是师
父——
想到这里,他有点赧然,心下不免愧疚得要死。
千色转过身,睨了一眼他讨好的笑容:“为师若要吃灵芝仙糙,自会上西昆仑寻觅,用得着你
多此一举?!”虽然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脸色却已是如常那般了。
“那个——”青玄尴尬地咽了口唾沫,自然不敢坦言自己是想拿灵芝仙糙jiāo换岌岌可危的清白
,只好硬着头皮期期艾艾:“青玄只是想为师父尽一点孝心。”
“你若要尽孝心,就该乖乖留在鄢山,少给为师惹麻烦。”千色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思
量着什么,良久,幽幽的声音才自她唇中倾吐而出,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qíng绪涌动:“若是再
有下次,为师定不轻饶。走吧,与为师一同回鄢山去。”语毕,她转身便打算要走。
“师父,这个小娃娃——”青玄看了看一旁地上的小男孩,只见他唇角滴着口水,呆呆地望着
青玄傻笑,已不复之前的满脸惊恐,顿时愣了愣。
千色停下脚步:“他生来便是个痴儿,方才没有被树妖给生吞了,算他命中注定傻人有傻福,
得遇贵人。”
听到“贵人”一说,青玄挠了挠后脑勺,知道指的肯定不是自己。细细想来,师父也算是他的
贵人了,他便不免感同身受,怜悯起那痴傻的小男孩来:“也不知那树妖是从何处把他给掳来的,
想来,家中的父母也不知多着急。”
“再怎么着急也好,那是别人家的事。”千色无动于衷,看样子是不打算管闲事。
“不过,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吧……”青玄看了看四周,思及方才的树妖、生
魂以及鬼差,一个哆嗦,汗毛都立起来了,总觉得此处yīn风阵阵。谁知道他们走了之后,会不会又
钻出个什么腾jīng树怪来。他有点于心不忍:“师父,不如我们带着他去临近的市集问问,说不定能
找到她的家人。把他送还回家,让他与家人团圆,于我们修仙者,也算是功德一件呵!”
千色瞥了一眼那痴儿,又瞥了一眼青玄,见他满脸期待,便一甩衣袖,那艳红的薄纱在空气中
化出流畅而圆润的弧度,转眼,人却已经走远了。
青玄到底也和千色相处了四年多,知道自家师父的怪癖,只要没有言明,那么,多半也就是默
认了。他悄悄吐了吐舌头,背起小男孩,立刻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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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夜哭林五十里处有个红绸镇,因盛产染色织锦而著名。
一入了染绸镇,青玄和那痴儿立刻便引来了三姑六婆的议论纷纷——
“这不是咱们镇首富赵老板的痴呆独子么,怎么和两个陌生人在一起?”
“听赵府的仆人说,这痴呆独子前几日走丢了,而赵老板正因为自家染坊闹鬼的事焦头烂额,
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寻呢。”
“染坊里莫名其妙死了那么多人,赵老板家聘的佣工都快跑光了,哪里还顾得上找这么个傻儿
子?”
“可不是,才一个月不到,他们家已经死了十几个佣工了,唉哟哟……”
“听说那些死掉的佣工都是壮男,被吸gān了血ròu,只剩下一张皮,我的娘唉……”
“赵老板不是派人重金寻觅会降妖驱鬼的法师去了么?”
“法师?!上次请来的那个法师自称是什么真人的得意门生,结果呢?哼!都是些骗子!”
……
青玄对众人的议论纷纷并没有太在意,只奇怪他师父走在前头,那一身极为亮眼的红色衣裙和
卓绝地风姿,该是更引人注目才对,可为何,那些看热闹的人却仿似对他师父视而不见,只顾着一
路对着他背上的痴儿议论纷纷?
真是怪哉!
“师父——”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不料,肚子正好在此刻发出了抗议的饥鸣。
千色停下脚步,睨了他一眼,显然是听到了那令人尴尬地声音,青玄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这才
记起自己已经有一个对时没吃过东西了。
“不要多管闲事。”面无表qíng地告诫了一句,她走进了旁边一家客栈,青玄连忙跟了进去。
客栈的老板是个jīng瘦gān练的老头儿,一见了他们,顿时露出招牌笑脸,热络地询问:“两位客
官是打尖还是住店?”说着这话时,他那眯fèng的三角眼在青玄的身上转了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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