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皇后_于晴【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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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爱曲吗?”

  “是啊。”她笑得很开心,想起这阵子练得很愉快,因为她真的以为能找出一个心目中的好伴。

  西玄男女求爱,多半是男人唱,表示爱此人护此人一生。她要求多,当然由她唱,她愿在活着的时候只呵护只心爱此人,只求此人能真心诚意待她。

  她深吸口气,笑道:“公子呢?公子不喜男色,待在这种地方‘工作’是蹧蹋你了,你钱攒够了吗?”

  “……嗯。”他含糊答着。

  “如此甚好,早早脱离此处。它日你若在京师撑不下去,也可以找我徐达……”她一时也不知找什么话题,只好反问:“公子心里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黑暗里,躺着的男子明显一怔,她等了等,以为他已经睡了,他才慢慢道:

  “我没想过……”

  “没想过啊。你是西玄人吗?公子口音是西玄人,但又有点不像……”

  “……我是在西玄住了许久的外国人……”

  “原来如此,原来外国男子也有像公子一般斯文有礼……”一顿,她想起李容治也是如他这般。“公子来自大魏?”

  “……嗯。”

  “千里迢迢啊,大魏男子果然湿润如玉,你们大魏皇室的王爷跟你一样,是个如月般明亮温暖的男子呢。”

  他迟疑一下,问道:“如月亮?”

  “日阳会晒伤人,公子可曾听过月亮会照死人?”她失笑。“只是个比喻而已,公子莫当真。这么说来,公子将来是要回国挑大魏女子了?”

  “……兴许是的。”

  “大魏女子不知生得如何?”

  “……生得如何啊?”他终于有了笑意。“我离家之时才几岁,还来不及思chūn就来西玄了,哪记得她们生得如何?我只记得,从小服侍我的宫……婢女们貌生柔弱,个子不高,身有香气而已。”

  听起来很诱人啊。小鸟依人,正合男人的喜好,有几次温于意一听大魏女子,那满面是光,他还感慨西玄女子高了点,很鄙视她的身长。

  论高,她当然高不过温于意,但他主张女子的头顶最好到他胸口,这样一抱起来,下巴才不会抵得难受。

  现在他光是想像,也觉得那小小的个头真是很美好啊。

  “听起来,大魏男女都很好啊。”她想像着。

  “二姑娘不妨出国走走,也许另有一番遭遇。”他暗示着。

  这男子真不错,竟劝她离开京师,另有一番新生活,她笑:“鱼是离不开水的,我舍不得这里。何况,这一来一去,路上会遭遇什么?能不能再回来,都是问题……”

  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此,正是她的愿望。袁图大师说得没错,她就是这个样了,完全没有轰轰烈烈开拓自身未来的期盼。

  她听见他咳了几声,回神,低语:“我替你再倒杯水吧。”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不劳二姑娘,我不渴。”

  “那你也累了吧,不如闭个眼睡?”她才这么说着,忽听见门被推动的声音,她一愣,再听得有人道:“这里没人……”

  她吓了一跳,听出这人正是小倌之一,再一定睛,随着门被打开,chuáng幔外竟有淡淡光晕。

  她吓死了,这些人在点灯找她吗?太积极了点吧!她只是徐达啊,她这个跳板完全没法让他们跳。chuáng幔是丝纱,要是烛光一照,她的身影必露。就算找不到伴,她也不想被人当跳板。

  她倒卧极快,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道:“对不住,借躲一下。”她一掀被子,连头也埋住。

  他先是一怔,张口yù言,而后发觉她躲得太积极,把他的暖被抢了大半。他寻思片刻,握着她的手安抚地用了点力。找个伴,能找成像她这么窝囊,他还是生平仅见。他听见门口有人冷声道:

  “你们在做什么?”

  “明月公子!这里头乌漆抹黑的,我以为你们走了……”那年轻小倌一惊,连忙退出。“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想……徐二小姐是不是累了,借这房休息,我进来看看而已。”

  “这里头没有什么徐二小姐。再来一次,我就告诉嬷嬷,让她将你赶出去。”那门轻轻掩上,有个高瘦人影来到桌前,放下食盘。

  “王……”

  chuáng上的人掩嘴咳一声。“把药放下就好,明月你先出去吧。”

  那人连眼皮也不眨,抬头望向合拢的chuáng幔。“好,你记得喝药,我回去休息了。”

  “嗯。”

  门再度被关上了。

  徐达这才从被里爬出来。她满面通红,乱不好意思一把。方才被里热乎乎的,全是他的体温,她越过他下了chuáng,低声说:“多谢公子。”

  “……不客气。”

  她端回桌上的药。“这叫明月的,是你的朋友吗?他送的药能喝吗?!”

  “能。我全仗他照顾。”

  “那……你能自己喝吗?”她坐在chuáng沿,有点不安心,又爬上chuáng转到内侧,自嘲道:“想来我此次找小倌真是自讨苦吃。”

  他双手已接过沉重的碗了,她迟疑一下,柔声道:“这碗重,我替你捧着,你就汤匙喝吧。”

  “……多谢二姑娘。”

  她静静地捧着碗,嘴角微微笑着,感觉他一口口吃力喝着药。她竟然一点也不讨厌侍候他,她心里叹气,如果他能接受自己多好。

  他有点像李容治,却没有李容治的算计。离人节是皇室质子,就算利用她,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人各自有苦,但,这人,她真的很喜欢。

  也许他没注意,但自“见面”以来,他没有一句任何贬低她的言词,更没有利用她的迹象。

  这么温和的人,如果能真诚待她好该有多好?甚至,现在她就觉得他待她很好了,她这一生没有什么渴望,只要有个人肯陪着她厮守就好了。她嘴巴动了动,终究不敢唐突。

  “嗯?二姑娘有话要说?”

  “你……娘亲生得何等模样?”

  他喝药举止一顿,道:“我娘亲生得极美。”

  那这人也该是长得不错才是,她想象着。

  他再道:“可惜红颜薄命,她遭人陷害,拼死留下我一条命,后来……后来……”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他一笑:“这事大魏人大多都知qíng,没什么好隐瞒的。后来,有人翻了此案,但又如何呢?大户人家勾心斗角不可能断的,我命时时危矣,所以有机会出来,就出来了……”

  “却流落到小倌馆里?”

  “……也可以这么说。”

  她思索一会儿,说道:“大户人家,总是如此。要求平平安安,除非一家和乐无歧见。公子也不要太过难受,你就想,若论倒楣,西玄还有个徐达比你跟倒楣,好歹你家有个争权夺利的名目,我呢,袁图大师跟我也没仇恨,就这么丢一颗霹雳弹到一个五岁孩儿头上,我岂不是更冤?何况……至少你娘知道你平安活下来了,我娘呢,临死前我过的日子和徐直、徐回没两样,她以为三个女儿都会很好,哪知有个女儿就这么被霹雳弹炸到,只怕她在地府恨极袁图大师呢。”

  “……我们在比惨吗?”

  她听他语气自然了,一笑:“这叫苦中作乐。”

  “我听你提及许夫人,声调里极有感qíng。”

  “这是当然。我娘在我五岁前便去世,那时还不知她次女不怎么地,她生前一心一意待我好,就跟秦大……”

  他看着她这头方向,等着她下文。

  她含糊道:“反正这世上,许多事就这样了,运气好的,要什么都得是到;运气不好的如我,连费尽心思想找个喜欢自己的人都难……对了,说起来,晚上我来小倌馆时还看见一人……”

  他皱眉。“什么人?”

  她没察觉他的警觉,苦笑着:“这个人,运气跟我一样差。果然我父亲说的没错,就算我骑马弓she胜过徐直,手下笔墨胜过徐回又如何呢?真正出色之人,总是当机立断,掌握当下机会。公子,朝堂上一夜翻云是常事,可比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半年前乌大人因事入狱,一家三十口发配边疆,独生子留京为娼为乞。一世不得回籍平民。这事你听过么?”

  “乌?”他想了想,道:“乌桐生?”

  “是了,你理当听过。乌大公子名满京师,大好的前程就这么毁于一旦,几次我经过乞丐庙,总是看见他……总是看见他,他本该乞讨却又不在乞讨,他的碗总是空的。贵族施放善粥,却不见他来拿;有人丢脏馒头在他碗里,别的乞丐又抢走。我心里老在想:我该不该上前?我跟他曾有数面之缘,以往他高高在上,如果我上前施舍,他要是将饭丢回我面上,下一次我可不知要怎么做才好了,就这么一犹豫,他……竟然就这么走进小倌门里。”她垂下目,叹道:“原来,我就是这样犹豫不决,错失了救他的机会。”

  他沉默片刻,答道:“二姑娘,今日唤作我是你,他就一生留在这里了。”

  她一怔。

  “若你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是断然不会观察到如此细致。我想,若是徐大姑娘,怕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注意到这个乞丐;要是徐三姑娘,那就是各人事各人理,还谈什么注意?二姑娘心里有算盘了吗?”

  “……心里是有的,只怕他不肯受。”

  “你不试试又怎知呢?”

  她又是一呆。是啊,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乌桐生接不接受她的好意呢?她是被拒绝到吓怕了,所以很早以前就懂得察言观色来决定自己下一步……她摸到腰间暗袋里的同心结。

  不试试……又怎知他不会改变心意喜欢上她呢?

  就算被拒绝了……她也不是没躲在角落里抹过泪,再加一次也不会少块ròu。

  冲动之下,她忽然放下药碗,取出腰间暗袋里的同心结,死皮赖脸地压在他手上。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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