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华咬着唇朝他看了许久,才低低道了一句,“你下去吧。”
“是。”常喜吁出一口气,退了出去。
走到外头,心中有些得意,皇上派自己来送这折子,显然是将自己视为心腹了,可转念一想,若是谢大人不愿与皇上……皇上恼羞成怒,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小命难保!
想到这里顿时愁眉不展,一脸苦相,心中只能不停祈祷。
谢朝华此刻却是拿着纸笺在窗前踱来踱去,心中烦乱。看这笔迹,显然是韩琅文,他竟然如此大胆!
诚然,这些日子自己的确是故意避开他,可他也不能如此胆大妄为在折子中加纸条约自己,这算什么!还故意拖上肖旭这个帮手,还让他看了笑话去。哼,她偏偏就不去,看他怎么样!
可是……她又来回在屋中踱步。
她如果不去,他会不会就等在那儿?之前他也曾做过类似事qíng,自己没去赴约,他果真大冬天里就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感染了风寒,她知道他是故意的,赌自己的不忍,可她也的确心疼。
而他倔脾气上来的时候,真是不管不顾什么都做得出来。
此刻虽已近初夏,但江上的晚风仍是凉的,会着凉的……
真是的!她管他那么多!窗外蝉声阵阵,把她的心都鸣乱了。
唉……到底要不要去呢?她走到案前坐下,看着本应该继续整理下去的折子,之后会越来越没时间了,可这一纸相约竟是如此挑动她的心弦,让她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他……约她,是有什么事呢?
朝政上的事?她摇了摇头,朝政上的事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找自己商谈。
那会是有关他们之间的事?她脸上一红,不敢承认却又不想否认。
该不该去呢?要不要去呢?她心烦意乱地想着,许久也不见个决断下来。她有些气自己的优柔寡断,明明早就想好与他保持距离,可偏偏在面对的时候又下不了狠心。
罢罢罢!去就去,什么话当面说清楚!
谢朝华站起身,初回过神的她看见屋中已点起的灯烛有些怔忡。这么晚了?
韩琅文一袭玄色披风在手,靠着一棵细柳站在河边。
月色笼着一江水气,如烟如雾。
他大约已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却仍不见人来,不禁有些微的浮躁。正想去打探打探的他在看见一抹纤影转出时,微微一笑,顿住了脚步。
☆、第二十二章 肖睿的意
第二十二章肖睿的意图
天色已暗,月亮浅浅地挂着,像一片剪纸。
栈桥边靠着一艘大船,几个人在船上忙碌。谢朝华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宝蓝的天幕上,日色还未全部褪尽,白玉般的月亮闪着皎洁的光芒,与眼前的面容jiāo相辉映。那细柳之下,守候她的人正含笑看着她,月色那样清澈,目光如此温柔,脸上展露的舒心微笑……
一时间,有些早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
韩琅文很自然地拉过她有些微凉的手,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才道:“约你来此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谢朝华问,心中想了好些人选都不得要领。
韩琅文看见她疑惑地神qíng,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上船吧。”他说完拍了记掌,便有一条小船从暗处无声无息地划了过来。
船上只有一个船夫,戴着斗笠,等谢朝华上了船,才认出来那船夫竟然是韩兴。心中讶异,思忖着韩琅文究竟要带自己见什么人呢?需要如此秘密。
韩兴斗笠轻轻一低,给谢朝华行了个礼,只等两人上了船,便点开一篙,小船便悠悠地划向对岸。
入了船舱,韩琅文点上灯,看了看谢朝华不太好的脸色,问:“怎么了?”
谢朝华静静地朝他看了很久,忽然轻叹了口气。
她如此身份,如此qíng境,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他呢?就算他不想娶。但许多事到头来,或者也由不得他吧?她哪里能问?又怎么能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泉州太守的人选。”
韩琅文一听她说的原来是这个事,倒也皱了皱眉头。
前些日子皇上奖了所有北伐匈奴有功的将领。并让他们休整放假一个月,而泉州太守却迟迟未定。
泉州是与匈奴之间最为重要的一个边关要塞,军事重镇,因之前的太守在战役中殉国身亡,战事之中泉州由军队直接掌管,而如今战事皆定,还是需要再次派一个文官前去的。
韩琅文知道谢家意属此职,而人选却不好定,“这事qíng都要你来cao心吗?自己人都马上快要离京了。还是先做足巡幸的准备才是,这泉州的事qíng谢家定有人会周旋的。”话语里明显是带着些qíng绪,韩琅文其实是气她自始自终都没有跟自己提半句关于随肖睿出巡的事qíng,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有多少轻重呢?
谢朝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低叹一口气,“焕哥哥温厚谨慎,治理泉州倒是绰绰有余……”她说话的同时看向韩琅文。
韩琅文顿时明白过来:“你是想让谢焕去?”
“不错,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谢朝华说得有些犹豫。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谢焕除了是谢家人之外,还是“夜影”一员。
……韩琅文沉吟不语。
如今谢琼位高权重,谢焕若是又任了泉州太守。天下兵马十之七八可以说都在谢家之手,他瞟了眼谢朝华,她究竟在打算什么?
这两年他知道她有她自己的打算。可每每问她的时候,都被她轻轻带过。避而不谈,心中不免有些生气。气她的不坦白,也气自己的不放心。
“你既已决定,又何须来问我的意见,这些年哪一件事qíng你真正听过我的想法的?!”韩琅文语气淡淡的,可显然话中有赌气的成分在。
“其实……”她急急开口,却又打住,明显看见韩琅文明亮的眼睛为之一暗,心里苦涩,这个希望她给不起,也不能给,于是话锋一转,道:“你今日究竟想让我见什么人?还有多久?”
韩琅文抿着嘴,盯着谢朝华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朝舱外喊了声:“韩兴!”
“公子,就要到了!”韩兴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舱里一阵安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谢朝华浅浅一笑想化去尴尬,正yù说些什么,船身一震,外头掌篙的韩兴高喊了声,“到了!”
谢朝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抬头见韩琅文看向自己,坚定地伸出一手。
谢朝华犹豫着,半天没有动静,却见韩琅文脸色平静,可伸出来的手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谢朝华咬了咬唇,便终于还是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他手中任他握住,温暖而厚实的手坚定地执起她的,扶着她下了船,谢朝华虽然故作镇定,可依然止不住脸上发烫。
“公子,就是这里了。”上了岸,走了没多久,韩兴就指着停在一处僻静处的马车指了指。
谢朝华看了看微微挑眉,心中越发疑惑究竟是何人,见个面需要如此顾忌?居然挑了个无居无处的马车来见面,并且来无踪去无影,真要有个事qíng发生也走得快。
谢朝华心下越发好奇,不由脚底下步伐加快,随着韩琅文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位中年书生,面容清矍平和,目中尽露是慈霭之色。谢朝华一见之下怔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目露焦虑之色:“先生怎么来此?难道我母亲她……”
温彦安抚地笑笑:“你母亲一切都好,切勿担心。”
一听到母亲无恙,谢朝华便放下心来,不过转而疑虑却更重了,“那先生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温彦同韩琅文相看一眼,又瞧了瞧谢朝华,眉宇轻拢,“出巡沿海的事qíng,此番你一定要找个理由推脱掉。”
谢朝华盯着温彦看了半晌,见他面色凝重,却再无下文,心中皱眉,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竟只是为了此事入京而来?
“先生。”谢朝华语气严肃,“先生若不说个所以然来,让朝华如何照做?即便先生有难言之隐,此刻也定需同朝华明讲。”见温彦神色之间显然多有顾忌,她索xing挑明了讲。
温彦问:“是你主动提出来要随肖睿出巡的?”
“呃……并不是,据说是他向皇上提议的。”
“嗯……皇上就答应了?”温彦眉尖一动。
“本就无甚要紧,皇上自然不会拒绝。”谢朝华轻轻咬了咬唇,瞥了眼韩琅文,并未将实qíng说出。皇上当初确实是征询过她的意见,而她却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温彦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却只低头喃喃道:“应该不会答应啊……照说……呃,此番前去,皇上没有其它嘱咐什么的?”
“先生以为皇上应该有何嘱咐呢?”谢朝华反问,眼神炯炯,直透温彦眼底。
温彦一愣,避开谢朝华的目光。
谢朝华看着他,道:“先生断不会无缘无故来此劝阻我离京,到了此时此刻都不愿跟朝华坦言?朝华视先生如亲人,先生又如何看朝华的呢?”
温彦同郗茂娴此刻已结为夫妻,当日郗茂娴为此曾写信与谢朝华商量,谢朝华虽然心中早就放下让郗茂娴与谢琰破镜重圆的执念,得闻此事之时,心中感觉却依然有些怪怪的,可最终她还是欣然接受,母亲有此良伴,她也确实可以放心了。
温彦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怜爱,他轻轻握了握谢朝华的手,又看了眼韩琅文,沉吟了半晌才道:“肖睿此人图谋深远,多年蛰伏,此番得以离京怕别有所图,而他……他多年来一直对你有所在意,你可知其中真正的缘由?”
谢朝华心中一紧,抬头盯着温彦,她心跳下意识变得非常快,直觉告诉她,温彦将要说得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温彦轻叹,“当日在建水之时,大人将你母亲托付于我,将此事原委告知我的同时其实也期望此事能永远尘封起来,可……事与愿违……”他抬起头,与谢朝华的目光相接,“你应该已经知晓当日肖睿在建水曾经援手,从楼南王手中将大人救出,只是肖睿此番作为所图何事呢?”
无利可图的事qíng,肖睿是不会做的,这点谢朝华很清楚,她一直以为肖睿图的是“阳隐”,可这些年接触下来,她显然明白肖睿并不稀罕“阳隐”,种种迹象显出他所拥有的密探显然并不逊色于“阳隐”,那么他牢牢抓住自己不放手的目的又在哪里呢?对于这点谢朝华一直似是而非,如今看来,肖睿对她的确是有所图,而这个秘密,温彦显然知道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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