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门子里头存活的法门,颜连章提得一句,她便能把这些个沾亲带故的都说出来,不意她竟存了这许多,快织成了一张网,得亏早早治死了她,若不然拿这网一套,颜连章再无活路可走了。
这本帐册这才留了下来,颜连章gān脆自家也记了下来,纪氏却是越看越恶心,娇娘还把自家待得几回客写在里头了。
如此她看苏姨娘也有些可怜,再怎么她也是个清白身子,想着余下的儿女都得了东西,只明漪因着年小不曾得着,gān脆补了一箱子:“六丫头很好,你也不必cao心,家里人同她都熟识。”
说得这一句,苏姨娘已是感恩戴德了,年纪差些怕什么,丈夫出息才是真,明沅往她房里去,她便把纪氏赏的东西挑好的出来给她:“这些个你全收了去,往后好跟着你出门子,你妹妹弟弟总归还有的。”
明沅赶紧推了不要:“姨娘这是作甚,我早早定下来了,存东西的时候有的是,再不必从姨娘牙逢里挤。”看看明漪翻身子躺到chuáng上,两只眼睛溜溜转个不停,伸了指头逗一逗她:“便是沣哥儿,姨娘也不必留,全给妹妹攒着就是了。”
“她有她的,老爷那儿,还有呢。”苏姨娘算得是后院里头得宠的了,因着明沅这门亲事,颜连章一来更是chuī茶抱脚无所不做的,颜连章赏下许多东西来,有的是他自身上撸下来的,有的是银袋里摸出来的,苏姨娘十两二十两的攒着,到得如今点一点,也有近千两的身家了:“老爷手松,我这儿三瓜两枣的给你存着,太太那儿的东西都有准数儿,这个你拿去也无人知道。”
明沅知道再说也是无用的,gān脆点了头:“我那儿存着不放心,姨娘替我存着我就是了,等要用时,再给我。”
苏姨娘立时点头应了:“我不单给你存着,还有沣哥儿,小囡囡呢。”她攒下的确不止这数儿,却想着每个儿女都要分些,看着明沅就又心酸又高兴,她自来不曾为着女儿做过什么,连着亲事,也是明沅自家挣来的,心里觉得对不住她,十二分的想补偿,见着明沅做过来的小衣裳便问:“那边儿,可预备了没有?”
“已经做得了,跟着船送到锡州去了,太太有吩咐的。”明沅说一回自家,又拿出一幅沣哥儿画的画来:“这是前儿才得的,先生都夸他画的好,我想着给姨娘来看看。”
苏姨娘展开画儿看个不住,手指头一点点摸过去,沣哥儿再叫明沅带着,也还是跟苏姨娘不亲近,他待安姨娘跟明湘也是一样,都不能放下心来撒娇似的,苏姨娘还更好些。
苏姨娘拿了画儿就说要到外头去嵌屏,就搁在柜上,天天都能瞧见,明沅笑一笑:“这还不算顶好的,等沣哥儿再学一段儿,真能给姨娘嵌屏用了。”
回去的时候也带了些个腌菜,苏姨娘做的与旁人不同,她最会造酱菜,原是没想着这茬,叫明沅提点了,赶紧做起来,连着上房用的小菜也是她自家动手腌的,光是姜片就是冰姜蜜姜甜姜三种。
那个糟物更不必说,她这儿做得了,连着张姨娘都想要了去就酒,她们母女就爱这一口,明沅还特意送了去,明洛吃一口要赞个七八声。
纪氏见着她老实了,也是有意抬举她,总归几个女孩儿要学厨,大厨烟熏火燎的不能去,单给她们腾出个小院来,让苏姨娘指点她们造汤水。
明沅才刚出得落月阁的门,后头柳芽儿九红抱得坛子,才走到花园里,那洒扫的赶紧过来帮手:“哪用姑娘动手的,叫一声就成了。”
能嫁回嫡母的娘家去,在颜家便是对着明沅最大的肯定了,纪氏是个什么xing子的主母,下头人哪会不知,肯把六姑娘嫁回娘家去,那便是桩桩件件都十分满意的了。
下人自此更加jīng心侍候,看门的洒扫的,连着厨房里头抬水送菜的,往常过来总是伸手要赏,如今倒很有些不敢接的意思。
明沅也还是按着原来的赏下去,下人一月能挣几个钱,院里头当差的丫头还好些,那些个洒扫的也不过五百钱,金陵物价不比穗州,下人们就住在颜府后头的夹道里,院里头当差的有饭吃有衣穿,那无差可当的又怎办。
还有送一个进来养着一家子的,这上头明沅再没短过她们,箱子里头铜钱总是满的,便是才来当差的柳芽儿,屋子里有些个点心也无人同她争,好叫她包了回去给老子娘吃。
能到六姑娘屋里当差,那是大造化了,原来亲事未定,如今一听要嫁的是纪家,那一位还是少年秀才,更是满口的夸个不住,说她是前世修来的,该享这个福分。
阖府里头看过去,虽说明湘明洛还未定亲,可那些个老油子也俱都知道这两位的亲不会比明沅更好了,柳芽儿家里因着出过一个琼玉,很是得人奉称过一阵儿,琼玉是太太房里的丫头,家里有到了年纪的女儿,往她那里说项进院,比往乐姑姑那里还更便宜些。
只琼玉是个老实xing子,再不敢揽得这样的事儿,又有一个比她嘴皮子活络的琼珠在,别个奉称一阵见得不着旁的好处,也就散了。
到得柳芽儿这头,那起子人便又来了,见着她家里吃喝俱全,上边发下来的花酱也有分回来的,啧了舌头赞叹:“到底是跟着姑娘们的,这东西咱们就可就少见。”
说得一车好话,柳芽儿俱都应下来:“我帮婶子问问院子里头的姐姐们,若成再给婶子回话。”来求人办事自然带得礼,柳芽儿收了这一筐jī蛋,把花酱分出一半去:“带回去调了水儿给姐儿们吃。”
她家这位婶娘,总还在姐姐过世的时候帮衬过一回,如今也只余下这门子亲戚了,可柳芽儿也知道明沅那里轻易并不进人,别个托到她这儿,她便把事儿截了,带回来的东西倒有一半儿作了人qíng。
此时见得别个上来巴结,九红还奇,她先笑了,别个献殷勤,小事上头便接着,她把坛子一放:“多谢姐姐了。”
等回得院里,采薇见着便笑:“咱们姑娘这儿原就人不断,如今倒好,门坎不出三天就要磨薄一层了。”她一面说一面拿指了里头的东西:“姑娘去点一点,看看还少什么。”
明沅想了半日给纪舜英做些什么好,总归往后要嫁,不如此时就尽心起来,她倒是想做,可既不知道他身量多长,也不知道他脚寸多大。
这个又是huáng氏给挖的坑,定了亲就该把鞋子衣裳的尺寸全送过来,不独是纪舜英的,连着huáng氏跟纪怀信的也得一并送来,若是讲究些的人家小姑子也要得着一份。
明沅些须都无,老太太的东西尺寸倒是齐全的,可旁人的还真没有,结亲的时候纪氏同huáng氏两个已经扯破了脸,纪怀信千肯万肯的,huáng氏却能在里头弄巧,衣裳便是一样。
她gān脆含混过去,在外头又好说都有媳妇的人了,一件针线都不曾穿上,左右还不曾抬了礼来,纪氏也不理会她,似如今这样,纪家颜家摆在一块儿,哪个又会来说她的不是。
以为打的是明沅的脸,矛头还不全指着纪氏,纪氏手上事qíng一多,实不耐烦再同huáng氏扯这个皮,到得明沅这儿,便是她真不知道该给纪舜英做些什么了。
想了半日这才想着做袜子,袜子这东西估摸着也就能做了,冬天就快到了,也不知道他是住在外头,还是住在书院里,山上落雪定然比下面更冷些,明沅把这袜子纳得厚厚的,想来想去,又做了一双里面烧的睡鞋。
等她再想装上酱菜,采薇几个便立在墙角咬了帕子哧哧笑个不住,挨在一处咬耳朵,明沅把东西点过一回,抬起头来才看她们笑,先还不知笑个什么,等回过神来自家也笑了,把酱菜抹了去:“这东西也不好带,就把这个包起来送过去罢。”
东西送到纪氏那里,她开得包袱看了,这才想起huáng氏还没把尺寸送了来,此时也懒怠再动,想了回把苏姨娘送来的糟鸭信糟鹅掌都装上些,还给纪舜英捎了二十只风jī二十只咸水鸭,使了船往锡州去。
☆、第177章 咸水鸭
纪舜英去锡州读书在纪家人眼里实是无奈,旁人只当他是外出求学,可纪家哪个不知他是叫huáng氏bī的没地方可呆了,这才往外头去,原只当他是躲清净去了,等他中了县试府试,再回想起来,这个吃了亏的,可不是处处得着了便宜。
为着纪氏那番作派,他还得了个孝子名声,嫡母磨搓他,他只忍气吐气,那知道的还叹几名芦衣顺母,是纯孝之人,哪里知道huáng氏背地里咬碎一口牙。
纪家为着他通门路,还在特意在锡州当地买下宅子,纪老太太亲自安排了她陪房的孙子跟了去,就跟着姓纪了,就叫纪长福,四十来岁的年纪,跟着去料理纪舜英的吃穿,把老婆也带了去,赁下一个小院子来,学里放假的时候也好有个存身的地方。
原来这譬如发配,若不是huáng氏把得家业,老太太身边的人,怎么也该拿个管事当当,纪老太太不yù跟儿媳妇孙媳妇相争,她的嫁妆产业自有人打理,余下的便帮着跑个腿打个杂,到得纪长福这辈儿,原好好的管着个小庄头,发配出来陪少爷读书,可不是从九重天掉到泥地里了。
既接得这份差事,只得捏着鼻子认了,纪长福的娘到有见识,这个年纪了还柱着拐打他一下:“那可是少爷,这辈里的头一个,你跟着他就是福气,等他年岁大了读得书作得官了,你再想出挑,凭你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想头!”
纪长福心里到底不忿,跟着huáng氏才有好处可沾,跟着这么个发配出去的少爷,便他能理事立得住了,他也五六十了,老都老了,还有什么用处。
哪里知道纪舜英读得几年书竟中了秀才,纪长福这下子回过味来了,阖府里看一看,跟着谁也没跟着纪舜英长出息,当日他说要寻书僮,纪长福还往外头去买了,自家儿子虽然年纪大了些,便不当书僮,也能当个长随。
他才一开口,纪舜英便给拒了,他嘴里还叫一声长福叔:“这么点大的院子,怎么住得一家子。”纪长福的儿子都要成家了,纪舜英在这头读书的,难道还能单给这一家门再典个小院儿住不成?
纪长福这时候后悔也已经晚了,他也摸着些纪舜英的脾气,这就是个软硬都不吃的主儿,你若先时待他好了,他自分辨得出,若是巴结了他求着什么,他便不拿你当一回事了。
新买上来两个书僮人jīng一般,晓得他们这辈子只有死跟着纪舜英才能出息,原先在锡州不知道,回了一趟纪家也明白过来,那里头大妇厉害,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只有跟着哥儿,他们两才有好日子过。
52书库推荐浏览: 怀愫 宫斗文 宅斗文 种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