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梁将军才想赶在百日之内迎娶萧姑娘啊!”仆妇说,“梁将军,今年都二十了,等姑娘守完孝郎君都二十三了。”照着大秦风俗,二十岁结婚差不多,二十三的确是晚了一点。
萧源沉默了下问,“是梁肃让你来的?”
仆妇回道:“梁将军还在追叛贼呢!老身是梁大人派人的。”
“嗯。”萧源说,“独孤夫人同我们一起来的,你们还不知道吧?她也跟我们一起回应天吗?”
仆妇听说独孤夫人也在,笑容不变道:“这是自然,梁将军的父母都在通州,赶不及过来了,我们家大人和夫人身为伯父、伯母,自然要为将军做主了。”
萧源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那仆妇继续说:“一路舟车劳顿,姑娘定是累了,您先休息会,等到了应天,再请个好大夫给姑娘好好调养□子。”以仆妇的眼光看来,萧姑娘的确飘然如谪仙,可也太谪仙了,这么娇弱的娘子娶回去,别说开枝散叶了,就是管家她都不一定有jīng力吧?不把她身子养好,将来苦的可是郎君。
“我们家将军,到了应天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梁国公府收拾出来,又派人去萧家请刘夫人、族老,请他们主持姑娘的笄礼呢。”
“我大嫂呢?”萧源问,她一直想知道大嫂的下落,但是一直打听不到,前几天才知道大嫂没死,被顾太后护下来了,听到大嫂没死,她就松了一口气,幸好大嫂没死,不然练儿就真成孤儿了!
“陆夫人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太后宫里,不过姑娘笄礼定是回来的。”仆妇笑着说,她迟疑了下,“姑娘可爱喝银耳汤?老身带了些银耳过来,姑娘这些天受苦了,要不喝点银耳汤补补身子?”
萧源点头道:“好。”
仆妇见萧源好说话,松了一口气,麻利的让人收拾好房间后,就退下了。
等仆妇退下后,布儿上前说,“姑娘,这位仆妇是梁郎君姨娘的贴身丫鬟,从小伺候梁郎君长大,不是奶娘胜似奶娘。”
萧源早猜到这人的身份,啜了一口银耳汤,“嗯。”
“姑娘!”双喜兴奋冲了进来,“梁将军来了!”
☆、101、卢放之
“振敬拜见大伯母。”梁肃在京口附近抓到武大后,也没急着回应天,听说萧源还在广陵,就一路直赶了过来。刚下马想梳洗下,去见萧源,却听贺妈妈说,独孤夫人也在,他心中一松,正愁没借口陪萧源去应天呢!他随手洗了一把脸就先来拜见独孤夫人了。
梁肃从应天追武大开始,就没怎么休息过,荒郊野外的,也不可能有地方洗澡,加上天gān物燥,梁肃现在完全就跟泥人一样,除了一张脸是gān净的,皮靴的污迹都厚了,踩在独孤夫人船舱里华贵的地衣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污迹。
独孤夫人厌恶的皱眉,“这么晚了,你来广陵gān什么?”
“听说伯母要去应天,侄儿特地前来护送。”
梁大姑娘抽了抽嘴角,真是说的比唱得还好听!
“你倒是费心的!”独孤夫人死死的盯着梁肃。
梁肃垂目不语,木讷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qíng绪,而这种表qíng无疑是独孤夫人最恨的!和他那个不要脸的贱婢娘一样!独孤夫人双手在衣袖下死死的绞着。他的那个贱婢娘就是用这种憨厚老实的模样,骗得了自己的信任,让自己傻乎乎的以为她和其她狐狸jīng不一样!允许她生了梁肃这个贱种、又傻乎乎的真以为梁谦不喜欢这庶长子,眼不见为净,所以才把他送到霍家去受苦!还过继到了二房名下!
而她却不知道,人家其实在一开始就一步步的算计好了!要不是娘和皇后姑姑帮了自己,指不定现在这对贱婢母子要在自己面前怎么张狂呢!可自己当初完全不明白娘的用意,还怪过娘和皇后姑姑,怪她们这么做影响她和梁谦的夫妻qíng义!思及此,独孤夫人真恨自己当初怎么这么傻!难怪皇后姑姑骂自己蠢,根本不像独孤家的人!
“这是侄儿该做的。”梁肃恭敬的回道。
“二弟,你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先去梳洗下吧。”梁大姑娘生怕母亲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连忙打圆场。
梁肃也不客气,他还想早点梳洗去见萧源呢!
“大姐,你还真信梁肃来送我们的?”梁三娘嘟嘴,“他肯定是去看萧源的!”
梁大姑娘瞪了妹妹一眼,独孤夫人冷笑道:“萧家先有萧徽嫁鲜卑奴之子!现在又有萧源嫁贱婢之子!看来她们一家子嫡女还都喜欢身份卑微之人!为了攀附富贵,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呸!什么狗屁贵女!还比不上寻常自尊自爱的民女!”独孤夫人的姑姑,是孝宗的第三任继后,所以独孤家也算是后族,曾辉煌过一段时间,但随着孝宗、宁宗的驾崩,独孤后无子,独孤家就没落了。独孤夫人对靠着肃宗起家的萧氏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尤其是在萧源答应嫁给梁肃后,这种敌意就更深了!
梁大姑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母亲的口无遮拦了,不过想来这话就算是传到梁肃耳里,他估计也习惯了,她摇着头无声的叹气。
等萧源知道梁肃来广陵,而且正在船队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有了贺妈妈的打点,梁肃终于不再穿万年不变的黑衣,而是穿了一件藏青的深衣,要不是他死活都不同意,贺妈妈真想给他穿一件浅丁香色、有着素色牡丹花纹的、熏了名贵香料的深衣。
“郎君,你真不穿这件衣服?多嫩的颜色啊!一定可以把你肤色衬得很白的!牡丹又是风流贵雅之花,萧姑娘一定喜欢。”贺妈妈给梁肃梳头的时候,不死心的继续劝说。
回复她的是梁肃的沉默,打死他都不信,萧源喜欢男人打扮成这样子!
“好吧!不穿就不穿了。”贺妈妈无奈的放弃,将梁肃黑硬的半湿发整齐的梳好,给他套上外衣,“嗯,这样俊秀多了!”贺妈妈惋惜,小郎君怎么半点都和姑娘不像呢?要是有自家姑娘三分相貌就好了!
梁肃心里苦笑。
未婚夫妻,在没有长辈的看护下,私自见面,实在有点不成体统,所以梁肃让人在客厅里竖起了一道屏风,准备和萧源隔着屏风说话。这话一出,顿时雷倒了一片人!阿昌张嘴刚想劝自家将军不要这么守礼,反正船上也没什么人!阿勒捅了阿昌一下,“将军,你放心,我们一定办好这件事qíng。”阿勒笑眯眯的说,说着把阿昌拉出去了。
“你真要竖屏风?”阿昌问阿勒。
“当然!”阿勒让人抬了一盏用白纸糊成的素色屏风,然后再让人在船舱里点满了烛火,船舱照的恍若白昼,尤其是屏风两边,各自放了一盏明亮的烛台,别说是这么大一个人了,就是一只蚂蚁从对面爬过,隔着屏风都能看见!
“高!真高!”阿昌翘起大拇指夸奖阿勒,连阿列都满意的点头,这阿勒虽说平时有些不着调,可脑子转起来还是挺快的!
梁肃进来后,见此qíng形,刚想让人把灯撤走几盏,就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他瞪了阿勒一眼,现在灭烛火,倒真显得自己居心不良了,只能先坐下。
萧源进门就被明晃晃的烛火照的眼花,布儿见那扇等于没有的屏风,不由心里冷哼一声。
隔着几乎没有的屏风,梁肃不受自己控制的,几乎贪婪的注视着萧源,她今天穿了一件鸦青色三绕曲裾,宽袖紧身的衣服,勾勒出她纤细身形,素白的衣缘自从得知父亲殉国的消息后,就在没换过其他颜色,每次见她,总觉得她似乎又瘦了些。是因为有心结的缘故嘛?如果让她大哭或是生气一场会不会好一些?
“梁大哥。”萧源跪坐在屏风另一边,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元儿——”梁肃想问她最近怎么又瘦了,但又觉得这问题太过唐突,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武家人,我已经全部抓住了,等应天的事稍定,我们就带着他们去祭拜长公主和萧大哥好吗?”
“武大,他在哪里?”萧源低声问道。
梁肃抿了抿嘴,示意亲兵将武大押了上来,同时萧源屏风后的灯也彻底的灭了。经过几天老yīn的jīng心照料,武大明显胖了,但神qíng憔悴,双目无神。萧源幻想了很多次如果武大出现自己面前的时候,杀了他?抑或是让人用各种的酷刑招待他?她却不知道当仇人真得出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行动已经不受自己的理智控制。
她推开了布儿的搀扶,脚步虚浮踉跄的走出屏风,睁大的眼睛仔细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她以前见过武大,但隔着羃离,他又远远的藏在人群中,她没在意过他的长相,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却杀了自己的大哥、外公、舅舅,还有她的那么多堂哥、表哥。
“你是武邑的大儿子武雄?”萧源扯开了堵住他嘴的布条,一字一顿的问道。
武大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孱弱的少女,和他见过的许多士族贵女一样,jīng致娇弱,当初武家得势的时候,她们一个个见了他就如见了猫儿的老鼠,连他皱个眉都要慌上半日,更别说敢这么责问自己了!想他好歹也是一方枭雄,就算失势,也轮不到一个女人来对他指手画脚!
“梁肃,看好你自己的女人!我武雄再落魄也不轮不到一个女人在我趾高气昂——啊——”武雄的话被一道闪烁的银光打断。武雄下意识的要躲,但他浑身被绑住,又被人牢牢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根银簪cha入自己的脖子。
萧源举起刚刚从头上拔下的簪子狠狠的朝武雄的喉咙处戳去,去他的生不如死!她现在就要他死!“扑通”萧源用力过猛,摔倒了在地上,要不是梁肃手快将她一把抱起来,她非和武雄滚成一团不可。
“咳咳——”银簪的头很尖锐,但她高估了银簪的杀伤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那银簪只有小半截拆入武雄的肩胛处,剩下的全部弯了挂在他肩胛处,她的双手满是鲜血。
“元儿!冷静点!”梁肃见萧源手上被银簪头划开了一条口子,心疼的忙要抱她去敷药。
萧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站稳了身体后,用力的推开了梁肃,喘着粗气望着只是受伤的武雄,不死心的再从头上用力的拔下一根簪子,红着眼挥手就要朝他眼睛戳去!怎么刺歪了?她明明刺得是他的咽喉啊!“你去死!”这次的目标是武雄的眼睛!刺破他的眼睛,戳入大脑,不信他这次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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