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在研究机构住了半年的少年也被带回了普通的学校就读。
白làng街事件中的短暂爆发似乎只是一个偶然事件。这半年里他经过多次qiáng制训练和危机处置,但再也没能引出能战胜qiáng大哨兵的jīng神体力量。
他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jīng神体,连cao纵它也做不到。
“白làng街事件是被试者jīng神体力量的峰值。根据莫氏定律(*),在偶然的、意外xing的突然爆发之后,哨兵和向导的jīng神体力量极有可能枯竭,甚至消失。被试者的jīng神体力量没有波动,长期保持在较低水平上,根据以上报告内容及实验数据,我们认为,经过白làng街事件,被试者jīng神体的力量已经损耗大部分,无力再实现更多的功能xing辅助。”机构的研究报告上这样写,“被试者因为对父母产生愧罪心理,因而对自己的向导身份存在较qiáng的抵抗心态。建议:遣送回普通社会,并减少事件影响,逐步促使其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并融入社会。”
秦夜时所看到的文件里最终没有留下少年的名字。
秦双双似乎是知道的,但她不肯告诉秦夜时。
少年重新成为了一个羸弱的、平凡的向导,消失在白làng街事件的记载里头。
“我一直不知道白làng街事件的真正原因,还以为真的是天然气爆炸。他们告诉我,因为哨兵和向导在街上起了冲突,所以才发生爆炸,所以才会有人闯入我家里。”章晓靠在电梯壁上,盯着数字按键板的眼神很冷漠,“我信了,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意外。直到我看到‘警铃协会’之后,师姐无意中提到,警铃协会的消失和白làng街事件有关系。”
秦夜时站在他对面,心里突然后悔。
自己说得太多了。
两人走出电梯,进入第九病区。
值班的护士长还认得章晓,跟他简单说了父母如今的qíng况,但没有让他进去。
“今天病区里有活动,两个人刚刚休息,还没睡好。你如果去了,万一他俩醒过来,也是麻烦。”护士长说,“所以,你还是别进去了。每个月都有病历记录发到你邮箱里的,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你。”章晓说。
他没有逗留很久,在走廊上徘徊片刻后就离开了。秦夜时跟在他身后,连话都不敢和他说。
两人沉默着回到杜奇伟所在的地方,仍旧在外头等候。
危机办有人过来找秦夜时汇报qíng况,章晓稍稍走远了一些,竖起耳朵偷听。
近十个危机办工作人员在街心公园处搜索,但没有找到任何可靠的信息。唯一有价值的痕迹出现在距离出事现场十米远的糙丛里。那里的灌木和糙坪上留下了一个人长久蹲跪的痕迹。
但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现在技术部门在继续分析视频,谁都不敢保证。”
秦夜时表示自己知道了:“明白,医院这里我们一定要保护好。”
他回头跟章晓说专家正在赶过来的途中,章晓看了看时间,说自己要回家。
“我回去帮他收拾些衣服被子,一会儿再带过来。”
秦夜时连忙叮嘱同事好好守着,他要送章晓回家。
“不用了。”章晓说,“你回去工作。”
秦夜时执意要送,两人走出医院时,忽见台阶下站着一个人。
高穹拿着一把伞,站在楼阶下方看着章晓。
“我来送你回家。”他说。
秦夜时:“我送就行了。你家在哪儿?”
章晓还没说话,高穹抢先回答:“我知道,我送。”
秦夜时只好和章晓告别,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医院。
高穹手里是一把大黑伞,伞里头有一大堆色彩鲜艳的糙莓图案。章晓认出来这伞是周沙的。
“应长河、周沙和原一苇都去危机办开会了。”高穹把伞略略举高,等着章晓走下来,走进他的伞里面,“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儿?”
章晓:“……你不知道?”
“不知道。”高穹扬起下巴,“骗他的。”
两人打了辆车,章晓一路都很沉默。高穹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好,想了半天捡到个话题:“有什么新的qíng况吗?”
“没有,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拍到人的模样。他们现在还在查。”
“你室友呢?”
章晓的手握成了拳头,他无意识地咬着自己大拇指的指甲。
“要是能看到就好啦……能提醒他就好了……”
他一直盯着窗外流淌而过的街景,似乎没有听清楚高穹问的什么。霓虹映亮了整片天空,也映亮了章晓的眼睛。
高穹一直看着他进家门才离开。他以为章晓会邀请他进去喝杯茶,或者歇歇脚,但是章晓没有。他很快道谢,然后道别,进屋之后立刻关了门。
高穹身上没什么钱,地铁和公jiāo也都停了,他只好仍旧撑着那把糙莓伞,在漫天的小雪里往自己家里走。
大概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他接到了应长河的电话。
“你在哪里?章晓在你身边吗?”应长河的口吻非常严肃。
“我在回家路上,章晓在他家里,我刚送他回去的。”
“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我刚刚接到了系统的提示警告。”应长河压低声音快速道,“是谁打开了保护域!”
高穹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章晓在出租车上说的那寥寥几句话。
——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要是能提醒他就好了。
高穹立刻收了伞,转身往单位的方向不要命地奔过去。
——
*莫氏定律:华裔物理学研究者莫德华于1932年提出的能量守恒猜想:每一位哨兵或向导的jīng神体力量都是恒定的,在持续不断的使用和消耗中必定会迎来完全枯竭的一天,这也是大部分哨兵和向导步入老年后身体状况会急剧恶化、疾病缠身的重要原因。1940年,莫德华补充了莫氏定律:假定jīng神体力量为1,当哨兵或向导在生命中因为突发原因产生力量表现的峰值时,这种状态会极大地消耗本身的力量。这种消耗不可逆,不可免,且会伴随终生。但不少研究者对这个定律提出了质疑:一个jīng神体力量为1的哨兵,如果消耗了0.8,确实会产生严重的不良影响;但对一个jīng神体力量为100的哨兵来说,0.8的消耗量只是极少的一部分。问题争论点聚集在如何评估jīng神体力量上,至今未有确切方法。
第23章 白làng街事件(2)
应长河挂了电话, 被冷风冻得僵硬的手把面前留着一条fèng的窗户死死关紧了。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给高穹打出这通电话, 附近没有任何人。
【警告:保护域已被开启,开启者信息比对中。】
应长河删去了这条信息, 转身时看到秦双双正从电梯走出来, 往会议室走去。
周沙和原一苇已经在会议室里等候着了。秦双双走入会议室, 目光在周沙身上停了一瞬,很快转到原一苇身上。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没事。”秦夜时说出了他姐的大秘密, 这让原一苇有些尴尬, 又不好显露出来,“你们呢?”
“开会说吧。”有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应长河, 这场会议是专门针对你们单位的。”
应长河落座, 眼神平静地盯着对面的人。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坐了五个人,文管委的三个人坐在这一面,秦双双与另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另一面。男人掏出手机按了静音,随即注视着应长河:“事qíng很简单, 我们要求你把陈氏仪的管理权限移jiāo到危机办, 并且把周沙和原一苇两人暂时抽调到危机办帮助调查。”
“付沧海, 你有毛病吗?”应长河冷笑道,“陈氏仪的管理权限是馆长jiāo到我手里的,再往上,是国家jiāo到馆长手里头的。危机办动动嘴巴就想要过去,这不止是不符合规定的问题了吧?”
坐在他面前的中年人迷了迷眼睛,一脸头疼:“哎呀, 你那脑袋,太亮了,晃得我眼睛疼。”
“付沧海!”应长河重重捶了下桌子。
周沙和原一苇对视一眼,都很无奈。
付沧海是国博安全保卫科的科长,同时也是危机办调派到重要政府机关单位的成员之一。他既是国博的人,又是危机办的人,但从今天他说的话来看,他现在显然是站在危机办那边的。
“报告我们已经打上去了。”秦双双说,“现在只等批复。有了陈氏仪,还有周沙和原一苇,我们可以回到过去,去查找具体的线索。”
“那就等通知下来了再说。”应长河态度很qiáng硬,“秦主任,这不是第一次了,危机办不能这样办事。我理解你们,你们是管理特殊人群的重要单位,事qíng多,事qíng杂。但这是你们部门的问题。像上次,你让秦夜时拿个通知到我们单位就说要在那里监督工作。秦主任,监督,文件上说的是‘监督’啊!”
应长河曲起手指敲击桌面,笃笃作响。
“你们危机办,有什么资格去监督我们国家博物馆下属单位的工作?谁给了你们这个权力?就像现在,谁拍板了,谁签字了,哪个领导说要把陈氏仪给你们了?没有!你们这是违反工作纪律!我可以投诉你们的!”
秦双双神qíng平静。她很年轻,但有种少见的凛冽与严正,是从纪律部队里出来的人才有的气质。
她示意应长河喝茶。
“应主任,今天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摆什么官腔了,咱们说说心里话。”秦双双平缓地说,“危机办处理的是特殊人群的事qíng,但是说实在的,半丧尸化人类有联合国通过的人权宣言,他们遇到的大部分都是人权问题,我们人权部门的同事会处理。地底人一般都在地下活动,很少出来,和他们有关的事件是最少的。láng人和其他的特殊人群就更不用说了,láng人我至今只见过一个,就是láng人权益保护协会的会长,他们协会里登记了的láng人只有12个,少得根本不可能闹出什么事qíng。但是哨兵和向导是占比最大的特殊人群,同时也是和普通人jiāo集最多的,所以这个群体出的问题也最多。我们去年一共处理了五百多起伤害事件,其中和哨兵向导有关的是93%。应主任,你觉得这个比例可怕吗?”
应长河没接茬。
秦双双摇了摇头:“我觉得特别可怕。牵一发动全身,一旦有一件事处理不好,波及的就是整个哨兵向导群体,甚至是整个特殊人群。你应该也清楚,普通人对我们的误解还是非常大的,这个不是十年二十年能消弭的隔阂。我也没想过消弭,但是最近发生的这些袭击事件,在哨兵向导群体里已经造成了部分人的恐慌。恐慌会引发流言,人人都猜到肯定是反对组织gān的,但反对组织里面不仅有哨兵和向导,也有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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