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瀛的刑讯结果让云隙并不大满意,侧头望着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发白的牧单,伸手摸了摸他冰凉的颈项,牧单笑着躲了躲,“怎么了?”
云隙垂眸,“不~知~道~,有~些~感~觉~不~太~对~。”
牧单与青瀛对视一眼,“头还晕?别想了,睡一觉明日再说。”他说着去扶云隙站起来,云隙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问,“妖~或~者~仙~会~出~现~丢~了~离~魂~的~qíng~况~吗~?”
人分三魂六魄他是知晓的,但鬼界与人界向来关系密切,中间藏着的天道轮回宿命定数太多太复杂,云隙并不擅长魑魅魍魉之事,所以也就不太了解这件事,但按照青瀛所解释的离魂来说,这种丢了离魂却不死的qíng况倒有几分像妖界仙界使用的分身术。
只不过分身术倒不会使得原身少了些个劳什子东西。云隙撑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想,那妖或者仙会不会丢了离魂?不过这种事他没听过,毕竟之于人而言,妖仙都似乎胆子生的更大些。
青瀛摇头,他也没怕过什么,对凡人所说的‘吓掉了半条命’没什么同感。
阿团吃的饱饱的,趴在桌子边上歇食,听见公子发问,哼唧着挠了挠毛绒绒的肚子,出声道,“应该是会的。”他见数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整个团朝后面靠了靠,绪卿扶住他的小爪无形之中给了阿团些力量。
“公子,我见过的。”阿团灰呼呼的脸红了红,“先前我住在青阳山时就遇到过,那是住在我邻dòng的刺猬,听说有一日下了山,遇到群放pào仗的小娃娃,被丢了几串pào仗在身上,当时就被炸伤了,后来逃回来后整个刺猬都看起来不大正常,常常疯狂的撕咬其他刺猬,我听有的年长的刺猬说,这是和凡人一样丢了窍命,也就是青瀛上仙说的离魂。”
青瀛听过之后道,“这也是被吓的了,我觉得吧,胆子小的怕是这所谓的离魂吧!”怎么能动不动就被吓掉了,听起来就好怂的样子。
他说完觉得自己十分有道理,便为自己呱唧呱唧鼓掌了几下,周围无人符合,只好巴巴又收起了手。
牧单拂了拂云隙的肩膀,“想什么?”
云隙眨巴眨巴眼,“想~钦~封~有~没有~什~么~怕~的~。”
如果余卓背后的主子真的是封印在青西海下的妖神,那他可否也是发觉自己被什么吓掉了半条命,然后觉得太怂,才会鼓弄谁带着墨海玉珠去帮他寻一寻那离魂?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毕竟青西海那么大,水底说不定就有些什么长相恐怖的东西将他给吓着了,既然如此,云隙觉得自己应该再回青西海一趟,在那大红大艳的水底坐上几日,好好研究研究是不是钦封整出来的幺蛾子。
云隙又纠结起来,现在不是管钦封有没有被吓着丢了半条命少了一条离魂的事,此时应该先解决单儿身上的三鬼煞魂阵。
捋顺了事态轻重,分好了先后,云隙回到青瀛所说的第二条上,问,“怎~么~解~三~鬼~煞~魂~阵~?”
青瀛瞥了眼不动神色的牧单,笑道,“今日不早了,我夜里详细推算几遍再告诉你吧。”
哦。
云隙点头,“那~你~要~快~些~。”
青瀛哀怨的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场宴会从晌午吃到傍晚,有云隙在的地方时日总过得飞快,他还有些脑袋发晕,躺在寝宫的龙chuáng上睁着眼睛,牧单坐在chuáng侧挑灯批阅奏折,听见云隙忽的慢悠悠笑了起来,他低头道,“今日玩的这么开心?”
在莲叶中被转的晕了一整日,也不觉得难受啊。
云隙眯着眼睛瞧着迷离跳跃的烛火,殿外深秋萧索,纵然有几分凄凉,却挡不住云隙的欢喜,他仰头望着牧单的面具瞧着上面隐约映着的橘色烛火,说,“我~一~直~怕~无~法~帮~你~解~开~阵~法~,让~你~受~灼~烧~之~苦~,今~日~听~青~瀛~说~可~以~,自~然~是~高~兴~的~,单~儿~不~高~兴~吗~?”
牧单低头凝视他灿若桃花的脸庞,那一双温润的眸子含着的喜色让他觉得心疼如割,他在心中辗转,想问清楚云隙,他当真对他没有感qíng吗。可牧单现在不敢问了,若没有,他死后云隙自然不会难受,可若是这小妖说……牧单此生总算是尝到了几分残酷的甜蜜,忍着肩头灼伤的疼意,低头用指尖碰了碰云隙的眼睛,“高兴的,辛苦你了,云隙。”
云隙闭上眼睛,绽开浅浅的笑容。
第二日云隙趁牧单上早朝,自己等不及先去了千罪宫,问他昨夜推算的结果,究竟怎么才能解开单儿身上的三鬼煞魂阵。
青瀛顶着熊猫眼哀怨瞧着他,摊开手,云隙大方的丢进去一袋子小青瓶,催促他,“快~说~。”
青瀛无语,“从你这种慢腾腾的调子里听见这两个字着实新奇诡异的很,你好歹也是蜗牛,有点蜗牛的脾xing可好?慢慢来,慢慢来,急什么。”
“还~我~。”云隙瞪他,作势捏了个决要去抢他刚刚给他的袋子,青瀛连忙将袋子藏在身后与云隙围着房中的一张四方大桌戏耍起来,将云隙气的不清,差点就打算招出雷电咒劈他时,绪卿走了进来。
青瀛连忙拍手,“不闹了不闹了,仙已到齐,我们坐下谈——哎呦!”
云隙满意的望着青瀛乱糟糟的jī窝头,“怎~解~?”
青瀛悲愤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说,“三鬼煞魂阵其实并不可破解,哎哎哎,别打,但是有一法可以制衡!”
云隙收回了手,“如何制衡?”
“霖泉水,用霖泉水,你派去的二鬼直到如今都查不出第三处冥火的阵法设在何处,不如所幸就别找了,冥火虽说凡界的千山水扑不灭,但你们别忘了生于极寒之地的霖泉水是世间极yīn之物的天敌,我想兴许用霖泉水能制衡鬼刹帝身上的第三阵冥火。”
青瀛说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下,“霖泉水是活水,很难找,但有一妖能找到,你们可知是谁?”
在场的剩下两位脸色都有些微妙起来,云隙看向绪卿,唔,黑的一塌糊涂,再黑点也没关系。
青瀛突然噗的笑了出来,他匆忙转过身平复自己的心境,扭过来一脸严肃道,“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位。”
青瀛在心里大笑,这二位不对付已有好多年,但每每提到那一妖就会有默契的如临大敌同仇敌忾,那一妖很奇妙,绪卿怕的很,云隙讨厌的很,能让这么xing子不同的一仙一妖同时很想退避三舍,这么一想,那妖倒真有几分神奇。
云隙脸色慢慢很难看,青瀛追问,“你确定还要欠她人qíng?”
云隙倏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转眼望了望绪卿,一挥袖子离开了房间,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青瀛撑着手肘靠在桌上,慢慢收起了笑意,“这会小隙儿总该死心了吧。”
绪卿凉凉的喝了口茶,抬眼道,“打个赌?”
“不赌。”青瀛摇头,“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绪卿想到那一只他来时趴在摇篮里捧着肚子呼呼大睡的小刺猬,心里软了三分,还未开口便被青瀛打断了,他站起来感慨的望着窗外凋零泛huáng的落叶,“làngdàng的chūn日啊,着实来的不分时候。”
第50章 美蜗出浴
牧单寻到云隙时他正恹恹的趴在似锦苑中的水法岸边, 仰着软软的小脑袋望着飞流直下雨露四溅的小瀑布发呆。
“会着凉的, 天气凉了。”牧单举了片丝绸帕子为云隙当水, 冰凉的水雾打湿了他肩膀上的一层,牧单庆幸自己喜好穿深色衣袍, 即便浑身湿透也不会露出内里。
水法喷溅的水确实很凉, 有些发冰, 云隙看了一会儿, 低头衔了片叶子慢悠悠顺着牧单的宽袖爬上了他的手腕。
牧单被云隙冰凉的蜗牛ròu给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小蜗牛的背壳, 掌心刚碰到一丝冷硬, 怀中便多了位俊俏的公子, 他一笑, 拦住云隙的肩膀, “唔,头发都湿了。”伸手用袍子擦着湿润的额头。
云隙眯着眼委屈道, “不~想~见~一~只~妖~。”他侧头嗅了嗅眼前的那一片墨色绸子, 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你~病~了~?”
牧单摇头, “无碍, 有些风寒。不想见谁就不见,饿了吗, 还是待在宫中闷了?带你出去走走,今日奏折也批阅完了,我们到嘉杏街吃梅杏酒, 你会喜欢的。”
不想见谁就不见,起先云隙也是这么活着的,但现在他却犹豫了,任着xing子活了这么久,头一回怀疑自己到底活的对不对。他师父虽然不正经,但先前总教导他,蜗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做蜗呢,最主要的是要善良。
善良这两字太金光闪闪,云隙自认为不敢担着,活的问心无愧就好。他抓着牧单被水洇水的袍子,想,如果为了问心无愧,勉qiáng自己去见一见不想见的,也是可以忍受的吧。
他站起来被牧单拉着往寝宫走,其实再看见单儿走过来的时候,他就打算勉qiáng自己了,能勉qiáng自己破解单儿身上的阵法,云隙在心中掂量掂量,觉得这笔买卖甚是划算。
想通了这一点,云隙便也不纠结了,欢欢喜喜的跟着牧单回去换了gān衣打算去宫外转一转。
他换的很快,等在外面了一会儿,牧单才走了出来。云隙瞧见这人时眼睛一亮,牧单换了墨绿色的布衫,头上戴着一顶浅色兜帽,从远处看碧绿的很,走进了又觉得像一丛郁郁葱葱的高冬青。
牧单摸摸怀里的银子,牵住他的手,“莫要取笑我了,我刚听于述说宫外今日有集市,人会多些,你拉好我别丢了。”
云隙答应,微笑着握紧了手。
出了宫之后一人一妖才知道什么叫‘人会多些’王城主gān道上一排小摊子,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珠玉前围了不少姑娘少女巧笑着挑选。
云隙眼睛闪了闪,跟着挤了进去,被推搡的歪歪扭扭,幸好牧单生的高大,往云隙身后一站,环住他周身,为两旁空出不少位置来。
云隙长得好看,又在珠玉摊上挑挑选选爱不释手,路上有不少婶婶婆婆指着他念叨,这是谁家的夫人小姐,怎的男扮女装就跑出来了,生的这么俊俏,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呢。
云隙挑了一把珊瑚玉绿翡翠等首饰,让小贩用巴掌大的小竹篮盛着美滋滋拎着,牧单心qíng复杂,这一篮子的珠玉也就一锭银子,质地有多廉价可想而知,他想着要不要回去将宫中的宝玉都赏给云隙,总归是天地绝无的蜗牛,理应配上些稀奇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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