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为什么说出来?”
素芳姑姑听到皇上的问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我一眼后才道:“奴婢不愿让武婕妤背上这黑锅。武婕妤是孝睿毅皇后宠爱的皇长子的母妃,不能平白被冤枉了。奴婢听说了宫中地传言,知道宫里人都怀疑是武婕妤烧了尚曦园。前几日方太医认罪自缢,留书说武婕妤并无过错,可宫里人反是更加猜忌,奴婢必须说出真相,来为武婕妤洗冤。”
“虽是孝睿毅皇后遗命,却也牵扯了数条人命,其中有小仪身死,又害的乐瑶下落不明。素芳,罚你三十大板,一生去皇陵替孝睿毅皇后守灵。”
皇上的处罚定得很快,素芳姑姑认罪得更快。我闭上眼睛,不去看这殿中发生的一幕一幕,原来,原来一切早有定数,在我为了将来努力谋划的时候,他早已定下了所有的棋路。
方和珞的认罪自缢,素芳姑姑的招供,不过是他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棋。
五味陈杂,心被人拽紧了一般,再涩也不能哭出来。
“皇上,尚曦园地火不是武婕妤放的,可也不能证明她没有要害夏更衣。”皇后的声音冷冷的,割破了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来的空气,“方太医虽留下遗书,可一个有罪之人地话,又如何让人信服?”
皇上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我,明明隔了那么远,我却看到他眼中地挣扎和痛苦。
把所有的眼泪吞入肚中,有他地这份不舍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心有灵犀,他为我谋划的路亦是我为自己谋划的路,没有恨没有怨,我能够为他那么做。
明明是对着棋谱摆棋子,他却有了不舍,可我们都知道,如今已是不得不舍。
我一步步走到殿正中,深深望了皇上一眼后跪下,拼命不让自己露出哭腔:“臣妾为从三品婕妤,又是皇长子生母,理因友善嫔妃,替皇后分忧,以作表率,可臣妾却身陷流言之中。臣妾虽没有做过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却也已成过错,臣妾甘愿受罚。”
我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只好低低埋着,任牙齿咬破了下唇。
“你既然如此说,传我旨意。武婕妤晋位妃,明日出宫往宁安堂,为我朝祈福。”
名义上,我成了正二品的武妃,而真正的,我却是要离开这后宫,到庵堂里静心修佛,以求“赎罪”。
这一招,不过是为了堵单家的口,让他们不继续在尚曦园和方和珞、夏兰的事qíng上打转,只要我走了,这一切都可以告一个段落。
“缜儿怎么办?这么小一个孩子,若是没了亲娘照顾……”
果然,皇后还在打缜儿的主意。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萧吟走上前跪下道:“皇上,乐瑶帝姬莫名从宫中失踪,武妃并不能洗脱嫌疑。她既然能把一个孩子从宫里抱出去,也可以从宫外抱进来。这次传言乐瑶是皇子而并非帝姬,臣妾就有想过,缜儿是否是皇上亲子,武妃当初生的真的是帝姬?”
“大胆!”一个瓷杯飞落,砸在萧吟的脚边,是皇后。
“真假过错,总有定论。缜儿究竟是不是皇子,也有水落石出。”我没有理飞了瓷杯的皇后,而是对皇上道,“臣妾恳请将缜儿带去宁安堂,等尘埃落定之日。”
“准了。”
我磕头谢恩,眼泪再也忍不住。皇后做这么多,到最后图的依旧是缜儿的抚养权,我又怎么能让她如意?
萧吟这番话刺耳难听,却也是为了我和缜儿好。
很多年后,每每想到此时此后,我都忍不住泪流满面。若那时能知道来日种种,我、皇上会不会做出今日之决定?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出宫
远远的,就能瞧见影灼阁的灯火,亮堂堂的,却刺眼,看着看着眼睛就酸痛起来。
皇上没有坐辇车,而是一声不吭地走,我跟在后面,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影灼阁外,小沈子见了我们原是高兴的,可一看面色就晓得不对劲,只通传了声,就不再多话。
皇上在正厅外止了步,道:“你忙你的,我去看看缜
明日一别,他这个当爹的要再见缜儿还不知是何年何月,虽说是被bī无奈,却又哪里真的割舍的下。
我吸吸鼻子,对小沈子说:“把人都叫过来,一个别漏了,我有话说,让俞妈妈也下来。”
小沈子低头应了声,叫去了。不一会,太监宫女都站到我面前。
我把福秀殿上的事说了大概:“你们也晓得现在宫里是个什么qíng况,那些话真的假的咱都不去说它了,出宫的事是铁板钉钉的。你们跟了我也不少日子了,我若走了,也该给你们个妥善安排。”
“娘娘……”闲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娘娘,奴婢要跟着您去,到哪都伺候您和小皇子。”她这一跪,把屋里几个宫女都给惹哭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待我好。原本以我的品级,身边伺候的人还要再多些,我觉得你们贴心,做事的人够了,才跟皇上说好把内务府另外送来地都给打发回去了。我这番出宫。碧儿和素娥姑姑是要带着走的,另外也就只能再带几个。”
“主子,奴才几个该做什么,您就吩咐吧。”小沈子机灵。又知道我托付白凤之事,晓得我自有安排。
我决定带走俞佩珠,毕竟缜儿需要她照顾。还有一个是怀梦,平时能做些事又好给俞佩珠打打下手。
芷杏为人严谨些,留在宫里也不会吃太多亏。闲珂聪明有心机,宫里的计划还需要她替我去做。
太监我带不走,他们不到老弱病死是不能出宫过日子的。景明公公我不担心,他正经是皇上身边地人,前路自然有人安排。小沈子虽然是个鬼jīng灵。可已经因为我开罪的皇后,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小福子不动声色,却是明白人。他们几个和芷杏闲珂我都事先托付给了公孙懿然,让她适当照顾着些。
至于罗暖衾,要走要留。自然是要问过她地意思。罗暖衾看我的眼睛如一潭死水,淡淡道:“我跟你走。”
这宫里已无她留恋的人了,再留下也是徒增伤悲。
我让碧儿把放银子的小箱子取出来,分与留宫的人,有这些他们也好防身,就算真出了事,也能有个疏通。
待这边分完了,我便让大伙都退下了,收拾东西。打点行礼,这一夜注定无眠。
明明是大年三十,却没有人守岁,所有人都是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缜儿房里。皇上抱着睡得极香地缜儿不肯放手。只是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脑袋,见我上来了。也只是淡淡笑了下,笑得很倦很倦。
“怨我吗?”
我望向他,轻轻摇头:“不怨。”
“我想不出能够保你们母子周全的法子。”皇上的身体有些抖,看得出是在努力克制qíng绪。
我走上前,拥住他:“我知道,所以我不怨。我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皇后下手得太快,想要防守地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能做的也不过是以退为进。”
皇上闻言紧紧抱住我,用快要窒息的拥抱来宣泄他的痛苦。
那一夜皇上的动作很粗野,连吻都是痛的,我没有止住他,只是紧紧抱住了他。皇上哭了,即使没有一滴泪水,我也晓得他在哭。
他不舍他难过,可我又何尝不是?只有痛,只有这般痛彻心扉,才能让我不被那些qíng绪束缚住,才能拼命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我听到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想远离是非,想就此放手,皇上、皇后、宫斗、生死一切都抛开什么都不管,另一个却大声叫着别退,不许退缩,也无路可退。
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在喉头千转百回,生生吞进肚子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用拥抱来倾述。
天明之前,我告诉皇上我留给公孙懿然的信的内容,那里面有我全部的筹码。
大年初一,皇上不用上朝,看着我有条不紊地做着最后地准备,马车停在影灼阁外,行李并不多,被人一点一点搬上去。缜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贴心的没有问。
曹宝珍来送行,红着眼睛道:“先是孝睿毅皇后,又是你,难道还真少人念经了不成?那帮人竟然连缜儿都怀疑了,这么小的孩子……”
“能为朝廷百姓谋福泽也是好事,你也别难受,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
公孙懿然远远站着,只递给我一个眼神,我便明白那封信她已经收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素娥姑姑扶我上了马车,车子出晴岚门之前,我再看了一眼这个后宫。匆忙间只见到远处有一个人影,却是萧吟。我瞧不清她的表qíng,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说不出地落寞哀伤。
整个后宫都喜气洋洋,能听到鞭pào地声音,可这个新年与我无关,亦与萧吟无关。
很多年后,萧吟告诉我,那一刻她真真正正知道了,她赢不了我,一辈子也赢不了了。
我闭上眼睛,无喜亦无悲。
皇上最后留给我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他说----槿儿,给我些时间,我接你和缜儿回宫。
只是,时间不是我们能给彼此地,老天若不给,又能怪谁?
如果时间能够等一等,时间可以倒流,我想回到月畅园初见的那一日,夏日午后,那个廊下的微笑男子。我还不知单家,不知这后宫cháo水,只知道面前那人的笑使我如沐chūn风。
缜儿听到外头的爆竹声十分新奇,想拉开车帘子去看,被俞佩珠阻止了。他转过头来,问道:“母妃,我们要去哪里?父皇为什么不去?”
我抱过缜儿,蹭着他的脸,喃道:“父皇不去是为了以后接我们回去。缜儿乖乖的,等父皇来接,好吗?”
缜儿笑了,大大的眼睛笑成月牙形,点头“恩”了一声。
世事无常,并不一定因为yù之少就补其亏,多半是增益而削不足。
这句话,我一直不懂,等懂了的时候却是宁愿永远不懂。皇上也一样,他也宁愿不懂。
可惜,现实是最可怕,而又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章 杀手
马车一路出城,即使是最好的马车,行在官道上也少不了颠簸。
我只觉得疲倦,把缜儿jiāo给俞佩珠管,靠着碧儿闭眼歇会。如此一来,外头的声音却是听得特别清楚。
车把式没有全力赶车,只是匀速前行,马蹄声清晰,除了拉车的,还有边上侍卫的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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