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攻略_容光【完结+番外】(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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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疆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铁血不屈。而大兴已有多年不曾打过仗,先帝无视西疆对边境地区的骚扰,一味忍让,皇帝登基后,因为国库空虚,常年来虽有qiáng化兵力,但也未曾真与西疆发生过正面冲突。

  此战一起,龙颜盛怒,皇帝封方淮为平西大将军,兵部侍郎为副将,领十万大军前往西疆边境与驻守在那里的将士汇合,平复叛乱。

  诏书一下,澜chūn长公主闻讯赶来,在早朝之后截住了皇帝:“二哥!”

  她拎着裙子从远处匆匆跑来,没个形象。

  皇帝站住了,神qíng依然凝重:“你怎么来了?”

  她喘着粗气对他说:“我听说你认命方淮为大将军,要他带兵平复边疆之乱?”

  皇帝点头:“是。”

  澜chūn跑得面上都红了,此刻有些无措地说:“为什么要让他去?换个人不行吗?朝中那么多将领,为什么偏偏让他去呢?”

  皇帝眼神微动:“让他去有什么问题吗?”

  澜chūn一顿,随即找到了理由:“他是禁军统领,理应留在宫中保护你,保护大家才对,你把他弄走了,这宫里的安危谁来负责?”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轻声说:“你在意的是宫里的安危,还是他的安危?”

  澜chūn张着嘴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长公主,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朕让他去带兵平乱,是信赖他的能力,也是想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诏书一下,没有撤回之理。”皇帝迈步往前走,平静地说,“边疆有变,你作为长公主,理应多为天下苍生着想,儿女私qíng不应总搁在心上。”

  澜chūn无功而返,一颗心却乱得不行。

  她是没有想过她会和方淮有什么发展,她单纯地喜欢他、敬仰他,只要他在这宫里,她就安安心心的,什么都可以不去想。可是如今边境生乱,他却要带兵打仗去。刀剑都是不长眼的,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

  这一次,她没法安心了。

  大军出发那日,方淮身穿银甲,骑在马背上领兵往城门外走。

  皇帝与朝臣亲自相送,澜chūn也来了。

  人群之中,那个身穿将领铠甲的人仍旧直挺挺骑在马背上,他似乎从来不懂得低头,总是这样骄傲地挺直了脊背。人们常说至刚易折,他却好像不在乎这个理。

  澜chūn忽然越过人群,快步走到他身侧,仰头叫住他:“方淮!”

  她从前都是叫他方统领的,如今却忽然直呼其名,方淮诧异地低下头来,恰好看见她明亮灼人的目光。

  她望着那个居高临下与他对视的人,捏紧了手心:“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那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心qíng,只点头:“长公主放心,属下必当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澜chūn急了:“死什么死啊!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让你平安归来,谁要你死而后已了?”

  方淮似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却见她一字一顿地说:“等你归来,本公主有话要说。方淮,你得回来复命,这是命令。”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那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又仰着头转身走了,那背影骄傲得像只孔雀,却不知到底有什么命令要下达给他。

  他对着她的背影铿锵有力地说:“是,属下领命!”

  他并不知道转身离开的澜chūn得努力仰着头,才能克制住泛红的眼圈不掉下泪来。

  大军走后,不过半月时间,风波再起。

  钱塘江忽然出现异象,说是日出之时,北边的làngcháo里出现了一块巨大无比的黑色礁石。渔民们打捞上来一看,那礁石上的纹路斑驳凌乱,碰巧一算卦老翁路过江边,凑近一看,面色大变,直呼:“大凶之兆,大凶之兆!”

  正值夏末,钱塘江一带雷雨jiāo加,电闪雷鸣,当地官员立马上书朝廷,将此事巨细靡遗报了上来。只是那个凶兆却在当地传了开来,闹得人心惶惶。

  数日之后,西北一带忽然出现天火,据说一夜之间,森林里各处燃起熊熊大火,烧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百里之地,满目疮痍。

  文武百官都被这样的异动震住了,而在这当头上,更骇人听闻的是,不知哪里来的传言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据说十五年前,先帝离世那夜,曾立下遗诏废黜太子,改立四皇子为储君,择日登基。但二皇子罔顾皇命,篡夺皇权,将本该登上帝位的四皇子赶去淮北,并且瞒下诏书,从此欺上瞒下,一手遮天。

  消息像是雪花一样涌向皇宫,各地异象突发,谣言四起。

  皇帝站在勤政殿门口,望着宽敞明亮的紫禁城,只平静地说了句:“老四终于来了。”

  第90章金銮意

  京城的秋天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冷过,明明大街小巷都是金huáng的落叶,明明皇城里的山都被枫叶染成了明亮动人的火海。

  可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没有人有心qíng赏枫叶。

  皇帝忙得不可开jiāo,朝廷的大半兵力都派去平复西疆的叛乱,而这节骨眼上,他还要分心处理huáng河一带的后续灾qíng,以及盯着淮北那位的动向。过去支持过静安皇贵妃与老四夺娣的旧部须得严加监督,四方边疆驻守的将士须得重振士气。

  最要紧的,是民心,是被谣言闹得人心惶惶的百姓。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是谁都明白的话。

  可民心却是天底下最难左右的东西。不管你十来年如何勤政爱民,如何兢兢业业,可到了这天灾人祸齐上阵的时候,总有无数人觉得这是老天的意思。

  早朝时候,皇帝又接到奏报,江西一带有人带头聚众闹事,成千上万的百姓涌上街头,说要皇帝给个说法。那些人烧官府,骂官吏,还有人口口声声称皇帝是谋朝篡逆的凶徒。

  老四十年来没有任何异动,却原来都用来布这样一场棋局了。

  皇帝一面派人平息内乱,一面要盯着边疆的外乱,这几日眼皮子下头都有了淤青。他议完政后没有回乾清宫,反而去了城墙上。

  紫禁城的城墙筑得那样高,恍惚间只要伸手便能碰到天上飞过的鸟。

  他望着那平摊宽敞的空地,望着京城里的万家灯火,秋风瑟瑟,却唯独他孤零零守在这偌大的宫城里。

  他忽然问身后的人:“你说,朕这次还会赢吗?”

  赵孟言一身天青色官府,皇帝有多憔悴,他就有多憔悴。他与方淮同是皇帝的左右二膀,如今方淮带兵平乱去了,能与皇帝无话不谈的便只有他。皇帝忙成这个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从嗓子眼里发出两声轻笑,语气轻快地问:“只是这样就怕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您。”

  皇帝苦笑两声:“那你说说,你认识的朕是什么样的?”

  “外表谦虚,骨子里却自负得很,哪怕趋于绝对的劣势与逆境里,也总是有扭转乾坤的本事。”赵孟言平静地看着皇帝的侧脸,好像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微臣记得当日您得知先帝爷留下的遗诏时,手心都捏出血来了,可面上却没有丝毫异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一切安排妥当。传方淮去定国公府qiáng取兵符,派兵封了乾清宫,四王爷和静安皇贵妃那边抽走所有宫人,不许一丁点消息传出宫去……”

  沉默片刻,赵孟言笑了:“那个时候,我看到您一个人站在大殿之上,仅仅是思索片刻,就做出了最周全的布置,我想,这辈子跟着这样的君王一定很意气风发。”

  皇帝也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

  他仿佛还能看到乾清宫门口跪了一地哭泣的人,还能听到丧钟哀戚沉重的声音。那时候他几乎一无所有了,拥有的一切都将被剥夺,可他不甘心。

  往事如烟,到头来他站在城墙上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只轻笑了两声,说:“兴许是在那金銮宝殿里坐了太久,孟言,朕竟已记不清当初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也记不清老四到底长什么模样了。”

  本该是一脉相承的手足同胞,本该是血浓于水的骨ròu至亲,可生在了皇家,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朕记得小时候还与他一起玩耍过,那时候他才刚出生不久,静安皇贵妃还在月子里,朕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里,奶他的嬷嬷睡着了。朕就轻手轻脚走到了他的木chuáng边上,他那时候只有一丁点大,像个小猫小狗似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我。我伸手去摸他的脸,他就咯咯直笑……”

  “后来他长大些了,能走路了,有一回在御花园里头和宫女太监玩耍,恰逢朕下了早课回东宫,经过了御花园。他一头扎进朕怀里,含糊不清地叫着二哥哥,朕没忍住,费劲地抱着他一起疯跑,结果被静安皇贵妃撞见,脸色大变,拉着他就走,活像朕身上有瘟疫。”

  其实也是有过真把老四当弟弟看的日子的,他满心希望做个好哥哥,像对待澜chūn那样,对待恭亲王那样,都是手足同胞,为什么要因为上一代的磕磕绊绊就记恨彼此呢?

  只可惜老四长大了,也随了静安皇贵妃的xing子,对他这个太子恨之入骨。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叫那个幼时还无比敬爱他的四弟最终变成了他的死敌。

  赵孟言也看着城墙下灯火辉煌的夜景,末了低声说:“人世间有太多想不到的事,人心本就如此,复杂多变,不可能一直无yù无求。有所求就会有所恨,恨得不到的那些东西,恨得到那些东西的人。”

  两人自打在乾清宫争论过昭阳的身世问题后,一直有些尴尬,除去朝堂上的君臣相待,私底下很久没有像这般坦诚相待过了。过去本是无话不说,皇帝知道赵孟言又看上了哪家姑娘,赵孟言知道皇帝中午又吃了什么不喜欢的菜色。

  他这番话叫皇帝沉默了半晌,最终转过身来望着他,轻声问了句:“那你呢?朕得到了你想要的人,你是否也会恨朕?”

  夜色之中,赵孟言一身青衣在城墙上翩然飞舞,衣袍被chuī得鼓鼓囊囊。他倏地笑了,眼眸似是夜空中的星子,璀璨明亮。

  “我可没那么小气,论姑娘的心,我得到的可比您多了太多。不敢说多了,但这京城里十个姑娘里头,至少六七个都爱着我。可是做人不能那么贪心,也不能总是一帆风顺,眼下您得到了她,这就是老天给我最好的磨练。毕竟偶尔我也该尝尝qíng场失意的滋味啊,不然人生也就不圆满了。这一回,权当我让着您,不然您输急了,万一要跟我较真起来,吃亏的只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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