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没太听懂,“平时就是吃饭、睡觉、玩,还能和天仙姐姐说话。”
武大洪颇感兴趣,“天仙姐姐是谁?”
楚淮笑得很不好意思,“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人,她常常会去看我。”
武大洪有意瞥了余欢一眼,“不是你的妻子?”
楚淮摇摇头,“不是小媳妇,她比小媳妇好看很多。”
这话传到余欢那边去,刘梦梦哧笑不已,“他都这样了还有那些个花花心思?”
余欢难得以垂了眼不正面看她。
罗芷蕴连连向袁沐燃打眼色,让他制止武大洪再问这种事,袁沐燃尴尬得很,半天才cha得上嘴,“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楚淮想了一会,扳着手指头说,“能玩牛、玩马,还能玩桥。”
这回连看起来儒雅稳重的刘举言都疑惑了,玩牛玩马他还能勉qiáng理解,“什么是玩桥?”
楚淮鲜少遇到这种旁人都围着他听他说话的时候,心里高兴得很,马上起身趴到地上,直挺挺地一动不动,等了一会见没人踩他,他大声说:“快上桥啊!”
刘举言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袁沐燃也后悔自己问错了问题,只有武大洪暗中笑得肚痛,表面上还似不解地问:“那又什么是玩牛、玩马?”
楚淮便四肢着地在地上爬了一圈,嘴里“哞哞”地叫着,“这是牛。”还待要表演马的时候,武大洪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那边刘梦梦更是笑得抱住了肚子,口中连道:“怎么傻成这样!”
楚淮虽然神志不清,可“傻”还是听得懂的,看着武大洪和刘梦梦笑得流泪,其他人都转头避而不看他,心中约么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可到底错在哪里又说不清楚,连忙看向余欢,眼睛里带了些恐慌。
余欢没有理会旁人,走到楚淮身边蹲下去,问他:“好玩吗?”
楚淮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余欢伸手摸摸他的头朝他笑笑,“好玩就再玩一会,不过待会记得到我这里擦擦手,我们还得吃饭呢。”
楚淮点了点头,可心里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以前许多跟福总管一样的人让他当牛当马又骑他的时候,他还蛮开心的。
楚淮最终站了起来,伸出手去让余欢给他擦手。
武大洪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再看余欢心里那点气也撒尽了,好不怜惜地道:“你说说你这是何苦,跟着他你这辈子都毁了,你带着他只会惹人笑话。”
余欢背对着武大洪,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楚淮却是听懂了,心里不由更慌,紧紧地抓住余欢的手,想大声地反驳这些人,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举言和袁沐燃连忙说些旁的打圆场,虽然还没人提刚才的事qíng,可那种刻意回避的感觉深深地印在了楚淮心里,他又急又气,想告诉他们自己可以保护小媳妇,可这句话被刘梦梦的笑声和武大洪的蔑视哽在嗓子里,他说不出话,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这些人闭嘴,他随便他们怎么说,他也不怕被人取笑,可是……可是……可是他们不能笑话小媳妇!
他的脑子里不断地想着这句话,可刘梦梦刺耳的笑声将他紧紧围绕,整个世界都变作了那极为讨厌的笑声,他说不出话,透不过气,他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服急得快哭出来,他不想这样!可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极为混乱的时候,一道冷厉的声音骤然传来,“你明白你有多么没用了么!”
这是他最讨厌恐怖的声音,可此时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糙,苦苦地向那大恶人哀求着,“快帮帮我!”
那大恶人低低地笑出声来,那声音低沉和缓,出奇地好听,大恶人低声说:“我自然会帮你,你现在将头上的护额取下来。”
第十八章恶毒的大恶人
护额?楚淮一下子没了主意,难道把护额摘掉就能不让小媳妇遭人欺负?他知道大恶人人品不好,可比他还要聪明,说不定就有什么好主意!可是虽然小媳妇没有说过,他也知道他额头上的伤疤很难看,所以才要用护额挡起来,如果拿掉了,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来笑他?
还是说,大恶人的意思就是让别人来取笑他,他们笑了他,就不会去笑小媳妇、欺负小媳妇了?
楚淮犹豫着去摸头上的护额,入手全是细细密密的针脚,这是小媳妇一针一针给他fèng出来的,一共fèng了三条,这条墨色的是他最喜欢的。
小媳妇!他最喜欢的小媳妇,比仙女姐姐还要喜欢!他一定要保护小媳妇!一定一定……要保护她!他不想被别人笑,可如果别人笑话了他就不会再去笑小媳妇,他宁愿一直被人笑下去!
楚淮决定了,他紧紧地抿着唇,极为决然地抬起头,用力扯下头上的护额!
余欢发觉想去遮掩已来不及,楚淮头上那深红色的“奴”字烙印就这么清清楚楚地现于人前!
所有的声音瞬时消散,连安于夏等人往这边来的步子都顿住了,楚淮看着他们不再说话,极为高兴地朝余欢说:“让他们来笑我,不要笑你。”
余欢怔了怔,捏着被他扯下的那条护额,眼泪一串串地落了下来。
楚淮原还很高兴,可一见余欢哭了,立时慌了神,再看旁人脸上那清楚的惊恐神色,他眼睛一涩,手足无措地也险些跟着哭出来。他又做错了吗?他这么做,是错的吗?
袁沐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面色极为严肃,“余家妹子,他到底是何人?你可知道私养奴隶是犯法的!”
大庆的奴隶不少,可大多发配到苦寒之地开荒种田,只有极少数模样周正的奴隶被挑选出来,被当成玩物流传于非富即贵的上流社会中,这样的奴隶都有官府开具的身份证明,奴隶的流传要在官府留有明确的jiāo易记录,如果奴隶死亡,尸体则必须由官府回收销毁。若发现私自收留没有身份证明的奴隶,不仅奴隶要当场处死,收留奴隶的人也会获黥面之罪。
武大洪此时再没有什么取笑的心qíng,惊慌地起身到门口去大声呼喊家丁。
安于夏快步走到余欢身边一把将她拉过,神qíng间也见了恼意,“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快找个地方将他放了!”
罗芷蕴则奔到袁沐燃身边捂他的嘴,“叫什么叫!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袁沐燃神色焦急,“这里地处边关,北狄的探子本就很多,留一个北狄奴隶在身边所冒的风险要是寻常的百倍!我是大庆的军人,不能做这种包庇的事qíng,你快去劝她将奴隶jiāo出,我与镇军囤的一位千夫长有些jiāoqíng,或许能请他代为遮掩一二,只说是无意间发现的,还能免些罪责!”
罗芷蕴与袁沐燃感qíng很好,还是头一回听到丈夫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同她讲话,一时间也失了分寸,一个劲地跺脚gān着急。
门外奔进两个听到唤声的家丁,武大洪指着余欢和楚淮,“快把他们赶出去!”生怕一家人受了他们连累。
两个家丁上前便要动手,余欢伸手将楚淮拉至身后,“不要动他!我带他走!”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对楚淮说:“别害怕,我们这就回家。”
安于夏急了,“你不能……”
“于夏姐。”余欢拍拍她的手,又朝急得半死的罗芷蕴笑了一下,“你们放心,他不是逃跑的奴隶,我是从巡抚大人那里将他带回来的。”
安于夏倍加疑惑,“他原是巡抚大人的奴隶?”说完她自己都摇了摇头,不太相信。
一直没出声的刘梦梦突然问:“他当真不是逃奴?是巡抚大人送给你的?余欢,你刚刚还说他是从京城投奔你来的,又说什么自幼订亲,难不成你和一个奴隶订亲?你这些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的疑问也正是安于夏和罗芷蕴的,她们两个本来十分相信余欢,可余欢言辞的前后矛盾之处也让她们很不舒服。
余欢没办法解释,她说的都是实话,却又不得不有部分隐瞒,她不敢去看安于夏和罗芷蕴眼中的疑惑,她们都在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可楚淮的身份一旦传出去,恐怕再不能留在元宵镇中,但隐瞒了他的身份,再与人说他误入奴隶队伍误烙奴印却又安全脱身,又有谁会相信?
余欢默默地替楚淮绑好护额,回头朝众人道:“他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也不存在牵连一事,大家若还有疑问,尽管托人到巡抚衙门找薛大人一问便知。”说完与众人点了点头,拉着楚淮的手便要离开。
刘梦梦迟疑地问道:“那你……当真嫁给了一个奴隶?”
“他不是奴隶。”余欢偏头看着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楚淮,朝他笑了笑,“不过,就算他是奴隶,我也会嫁给他的。”
余欢带着楚淮一路畅行,很顺利地离开了武家,好好的一次聚会变成这样,又得了两个好姐妹的猜疑,余欢就算再没心没肺心qíng也不会好,可她的手始终紧紧握着楚淮的手,仿佛只要不松手,她就握住了整个世界。
楚淮一路上沉默寡言,神qíng十分yīn郁,走出大半路程后,他突然问:“你不怪我?”
余欢低着头前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楚淮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不耐,收了一下他们相牵的手,待余欢转过头来时又问一遍,“你不怪我?”
余欢迷惑了一会,突然笑了,摸摸他的脸说:“我为什么怪你?你表现得很好,还会保护我,我感动得都哭鼻子了。”
“那是感动的?”楚淮长眉微扬,现出一个不信的神qíng。
有些冷厉,又带些嘲弄,这并不是属于楚淮的表qíng,余欢愣了一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楚淮眼底郁色浓浓,他一指头上的护额,“你若真不在意,为何要遮住这个?”
余欢怔在原地,楚淮轻哼一声抽出自己的手,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心底正不断叫嚣的傻子喝道:“你看!她就是嫌你!”
傻子兀自反抗,“她不嫌我,她喜欢我,她说要当我的小媳妇!”
楚淮冷笑,“她喜欢你?难不成喜欢你的无能?你除了带给她讽刺嘲笑,还能给她什么?她险些被马踏死的时候你只会吓得呆往!你帮不了她、保护不了她、又讨她的嫌弃,你还有何颜面再出现在她面前?莫不如就此消失,还她一个清静!”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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