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胡说从四面八方冲进脑中,楚淮只觉得眼眶发热,想来那蠢货定是想哭!烦得他厉喝一声,“你是个傻子,你自己不知道么!”他聪明时尚摸不到别人的真心,哪有理由傻了之后反而受人百般呵护?在他看来余欢所做种种与他处心积虑所谋之事全无差别,他想要余潭隐匿的那部分宝藏,余家父女又何尝不是存了利用他重新起复的心思?虽然他看起来是“傻”的,可他的儿子不会傻,只要余欢产下他的子嗣,加上余潭老谋深算,自然不愁党羽拥护,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己!
傻子终是怕他,抽泣着不再说话,只是那呜呜咽咽的声音让他心qíng很差,红绡那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有没有及时盯着傻子吃药,他已好久不能主动出现了,今日竟还要靠余欢遇险、那傻子惊恐之下藏匿起来,才换取他短暂的透气间隙!不过还好,傻子就是傻子,稍做打击便一败涂地,若能趁机将这傻子一举压制倒是件好事,说不定以后连药都免得吃了!
正盘算着,冷不防余欢从后面跟上来,拉着他的手笑道:“你说的对,我想来是在意你头上的伤的,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所以才想把它遮起来,反倒让你伤心了。”她说着伸出手去把他额上的东西摘下,“以后咱们都不戴了,你就是你,哪怕没了这张脸,你也还是楚淮。”
楚淮措不及防地被余欢拉了就走,也不知她要去哪里,楚淮的神色yīn沉下来,他一边冷笑一边又同qíng余欢,对着一个傻子她竟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演技jīng湛,也不知她心里恶心到了何种地步——当年的燕清芳,不就是如此?
不过也好,他们一起演吧,各取所需罢了,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让她生下他的长子,以安余潭的心,只有这样,余潭才会再无戒备,将他匿藏的那些宝藏如数吐出!
楚淮被余欢拉进了一间小酒馆,余欢问老板借了笔墨后就转过身去鼓捣起来,再转过身,她笑得眉眼弯弯,额上一个墨色大字写得歪歪扭扭,“看,这回我们就一样了。”说罢无视老板惊诧的目光,拉着楚淮又回到街上。
“不如趁着这机会逛一逛街吧。”余欢仿佛已将洪家遭遇的所有不快全都抛之脑后,挽着楚淮认真地看了看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摸了一手的墨汁,她嘿嘿一笑,“回去让我爹给我写,他肯定能写得和你头上的一模一样,你知道吗?他以前号称书画双绝,做赝品可以以假乱真,可他以前还常弄些赝品自娱自乐一下,自打落魄了他再也没弄过,说是现在无权无势了,要是让人发现他做假,说不定要打去他半条老命,忒不合算……”
书画双绝……楚淮当然知道!他当年甚至让余潭备好了先帝手迹的传位圣旨!只是他现在却无心去听余欢恢复活力后的喋喋不休,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余欢额上那写得极丑的大字,饱满的墨汁顺着她白皙光洁的额头滑下来,落在她笑成弧形的弯眉之上,刺眼得很,让他的眼睛都隐隐有些刺痛。
哼!他扭过头去再不看她,不过是惺惺作态!
第十九章窃取
余欢说到做到,当真顶着那个大字拉楚淮逛街,每到一处都引得镇民围观,楚淮烦不胜烦!偏偏他现在又是个“傻子”不好说什么,恼怒之下更认为余欢是有意作弄他,觉得余欢和她爹一样,都没什么好心眼儿。
余欢在街上给楚淮买了好些蜂蜜糖,算是给他在武家所受委屈做的补偿,楚淮一点也不想吃,只有那个傻子才喜欢吃甜的。
在楚淮耗尽最后一分耐心之前,余欢终于带他回了家。
家里来了客人,王巧姐无比拘谨地站在厨房门口和里面的人说话,红绡冷着脸坐在药炉前面熬晚上的药,十问九不答。
王巧姐尴尬得很,正想着要不先回去晚点再来的时候,就见余欢进了门,王巧姐当下长呼出一口气,三步并两步地奔到余欢面前,把自己带的礼物拿出来。
王巧姐带来一匹花布,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谢礼了。
“多亏你帮我改的纺车。”王巧姐羞涩地笑笑,“现在我不必去纺厂,每天在家纺线也能按时jiāo出别人数倍的线来。”线jiāo得多报酬也就丰厚,王巧姐对余欢是真心的感激。
余欢对自己改造的东西派上用场也十分高兴,心里又开始琢磨改制五轴纺车的事,惦记着有空再去找陈木匠和他商议一下。
王巧姐说完了感激的话,留在院子里还是不走,余欢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事qíng?”
王巧姐犹豫地道:“这件事我本不好说,不过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愿你被人骗。”
原来她害怕新纺车再被砸坏,就与工头说要在家里纺线,可没过几天就听说纺厂里也有人用上了脚踏纺车,不过只是三轴纺车,效率比她的四轴纺车要低一些。
王巧姐忧心忡忡,“你的纺车只有你和陈木匠知道怎么改造,我特别留意了一下,陈木匠家最近每天都去切ròu吃,看来是有了不少进项。”
余欢听完后笑道:“这脚踏纺车京里早就有了,也不是我发明出来,或许是武家从京里买到了纺车,和陈木匠并没有关系。”
王巧姐是个实在人,嘴上并不会多说什么,见余欢这样的态度便也不好再说,只是让她多留个心眼。
送走王巧姐后余欢去找楚淮,见他在厨房里喝药,余欢连忙过去,“不是早晚两遍么?怎么中午又喝了?”
红绡也不好解释说是楚淮主动要喝的,楚淮现在不是傻子,她一搭眼就知道,自然不会逆了楚淮的意。
下午的时候余潭迈着方步拎着一小瓶酒回来,说是陈木匠送的,又说他或许在不知不觉间就在镇子上有了威望,要不怎么有人主动给他送酒?
余欢听完就过去了,在机巧箱子里找了个自转球玩。
自转球是个很有趣的小玩意,下方是一口盛水的小锅,盖上连着接管的盖子后在小锅下生火加热,锅里的水气就会顺着接管喷到上方连接的有孔球内,利用水气动力再调节出气孔的方向可以控制球的转向。
到了晚上瘦猴三个也来了,吱吱唔唔地试探余欢知不知道陈木匠的事,再后来整个元宵镇都知道陈木匠发明了一种新奇的脚踏三轴纺车,一下子就将单轴纺车的产量提高好几倍。
王巧姐隔了几天又来了,极为坚定地和余欢说:“陈木匠让人去我家想买我的纺车,我死也不会把纺车卖给他的!”
余欢那时正在屋里磨齿轮,屋里散了一地的零件,王巧姐从中辨认出一些眼熟的机件,立时兴奋地道:“你是不是也要造纺车去卖?你的四轴纺车比三轴纺车好得多,一定要打败陈木匠那个无耻的人!”
瘦猴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挺胸握拳,势要与剽窃者斗争到底的样子。
余欢哭笑不得,把那些零件捡起来装进一个小包里递给王巧姐,“这些都是给你做的,你的纺车快是快,可是木制机件不禁磨损,以后觉得哪里不好用了就找一样的零件换上去,实在换不好可以再来找我。”
王巧姐拿着那袋子机件脸色发苦,觉得余欢实在太不开窍。
送走了惟恐天下不乱的几个小伙伴,余潭神色严肃地问余欢:“你算一算,陈木匠从开始到现在靠着纺车赚了多少钱?”
余欢自然不会给他算,倒是红绡最近常常出门对镇上的八卦熟悉得很,三下五除二算出一个据说已经是很保守的数字,恼得余潭捶胸顿足,直骂余欢不争气。
余欢到外头继续烧她的自转球玩,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楚淮这几天异常安静,他彻底抛弃了混吃等死的福总管,每天不是跑去和红绡说话就是守着余欢看她的机巧箱子。
以往他很不喜欢这只机巧箱子,因为余欢只有对着这箱子的时候才会忽视他,可近来他一反常态,不仅把箱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拿出来过手,更对那本《机关术》视若珍宝,有一回余欢想从那书里找些灵感找不到书,最后是从楚淮的褥子下面找到的。
余欢一惯宠着他,不仅没说什么还直夸他聪明,丝毫没看出被摸着脑袋的楚淮已经青黑的脸色。楚淮觉得十分没面子,他不是傻子,虽然出于种种原因他现在还是得扮成傻子,可那傻子自上次受了打击后确确实实没再出现过,可他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那傻子毒害太深,竟然能做出把书藏到褥子底下这种二缺至极的事qíng,还被人发现了,不禁让他深深地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是否因傻子而退化了。
陈木匠的确背着余欢打造纺车去卖,不过他虽与余欢一同组装了纺车,可有一些组件却是余欢自行打磨的,结果他琢磨来琢磨去,也只装出三轴纺车,他偷偷让人去王巧姐家想把她的纺车买下来也被断然拒绝了,之后在街头遇见王巧姐总能收获她鄙视的目光,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可家庭的压力又让他不得不这么做,至于余欢,她自己不愿造纺车去卖,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事。
可陈木匠总是觉得亏欠了余欢,连带着也不敢见她,到了往日约好的陪成猎户进山装陷阱的日子也不敢去找余欢,只能提前几天埋头研究余欢弄出的那些齿轮。但这些齿轮在余欢手里就是听话的小乖乖,揉圆搓遍怎么装怎么行,还能通过不同的装法弄出不同的功用来,可到了他手里,这些齿轮就都变成了滑手的玻璃珠子,连续摆弄几天还是毫无头绪。没办法,他只能自行打造了几个费工费时的常见陷阱工具,希望能帮成猎户渡过这个冬天。
不料成猎户看过他打造的东西很不满意,说这些已经是前些年的东西,这两年他用余欢的机关用上了瘾,陷阱灵活多变,最重要的是可以随放随收,那些机关拆解下来又能很方便地装上,这就避免了野shòu探知大型陷阱所在后,躲避陷阱以致陷阱失效的种种不便。
成猎户知道陈木匠的秘密,不禁怪他道:“以往凭借那些新奇的陷阱,我总能捉到旁人捉不到的猎物,价格卖的好,与你也有分利,你又何必做那种短视的事qíng,造十几个纺车看似赚了钱,可纺车是死的,有了样子总能打造出来,镇西的老徐在关北城里有亲戚,听说他已照样子打了纺车送去城里卖,本来凭着阿欢的天赋你也不愁没有更新的纺车造,可现在她可还理你?你这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陈木匠垂头丧气后悔不已,“都怪我家那婆娘,见钱眼开,我早说那纺车不是我造出来的,可她私下里就给我宣扬了出去。”
成猎户摇摇头,总是不好再深说,又与他研究陷阱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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