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道士提着一只小竹篮站在门口。篮子上遮了一块白净的粗布,看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他的身后还跟有一名十来岁的道童和一名打着光膀子的中年壮汉。道童挑着满满一担水,而壮汉挑的是柴火。
“前辈,早。”沐晚行过礼,闪身将一行人让进院来。
年轻道士眼里扫过小院,见老槐树下零零碎碎的铺了好些枝叶,不由眉头轻皱,低头对她说道:“你师叔闭关了,你也不能躲懒。院子里要打扫gān净,知道不?”
“是。”沐晚垂手侍立,点头应下。
年轻道士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招呼道童和壮汉:“都挑进来吧。”
然后,他掀开篮子上罩着的粗布,现出大半篮水蜜桃来。桃儿个个有成年男子的拳头那般大,白里透红,诱人得很。这一个多月来,沐晚尽是吃辟谷丹裹腹。那辟谷丹闻起来是饭香诱人,吃在嘴里却无滋无味,是以,沐晚虽然不曾感到肚子饿,嘴里却是能淡出鸟来。冷不丁的眼里跃进几个红艳艳的大桃来,她只觉得顿时口舌生津。
年轻道士笑着把篮子递给她:“刚打来的井水沁凉,你不妨把桃子洗gān净,泡在水缸里,冰一冰,这样更好吃。”
沐晚难为qíng的把目光从桃子上抽出来,接过篮子,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前辈。”
送走一行人,她迫不及待的从篮子里挑出那个最大的,洗gān净,一口咬下。
立时,甜津津的桃汁喷涌而出。
“啊,真好吃!”一气吃了三个大桃子,沐晚摸着圆鼓鼓的肚皮,一双杏仁大眼惬意的眯成了细fèng儿。
可是,麻烦也接踵而来——呃,肚内肠鸣如雷动。某人辟谷一个多月,又刚经灵气灌体,肠内的秽物早就排空。冷不丁的豪吃一顿,肠胃大受刺激……于是,贪吃鬼华丽丽的拉肚子了。
屋里没有恭桶。貌似道士们用的是茅房。还好,昨天进来的时候,沐晚在路边曾经看到过一间。离得也不远,就百来步的距离。
来回跑了三趟,肚子总算歇了下来。
只是这样一来,面对灶台上摆设的吃食,某人再也控制不住口舌之yù。辟谷丹完全没法吃了!
也罢。修行本来就是讲究自然而然,顺其自然。忍不住,便无须再忍。沐晚gān脆烧火,准备自己熬一大锅香喷喷的菜gān米粥——身为“京城第一才女”,前世的她自然是“入得厨房,上得厅堂”的。当然,她那所谓的一手好厨艺,指的是,她端着茶碗端坐在厨房的gān净地儿,动动嘴皮子发号施令,至于烧火、切菜、炒菜……最后的装盘,全程不用她自个儿动一个手指头,自有厨娘们争着去做。
所以,空有满腹理论知识的某只忙活半点,最后不得不“灵机一动”,动用烧菜的油才把灶膛点着。
费尽浑身解术,她终于熬出半锅闻起来香喷喷、看上去黑乎乎的菜gān米粥。
可怜的,两世加起来,锦衣玉食,不知吃过多少山珍海味,眼下,她却对一锅最简单不过的菜gān米粥yù罢不能。所以,圣人说的对,民以食为天。辟谷什么的,就让它见鬼去吧!
接下来,沐晚天天窝在小院里,炼气、习剑、烧火做饭,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其中,进步最快的是她的厨艺——现在,她的实践动手能力足以匹配理论水平。第四天晚上,她从池塘里偷偷捉了一条鱼,用桃木剑收拾利落,半夜里做了一锅鲜鱼汤,真的好吃到哭!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和借助厨娘之手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因为不用拉练,所以,她把每天一千剑增加到每天五千剑。于是,在第五天的时候,剑术有了质的飞跃:她练出了剑气!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她用剑气能刺穿一寸来厚的石块!
同时,体内的灵气也较之前显得更jīng纯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为不再辟谷,每天清晨,她都要去上一趟茅房。
在张师叔离开的第七天清晨,沐晚和往常一样,上过茅房,刚要往回走。这时,天还没亮。往常空无一人的巷道上,一个胖道士捂着肚子,迎面疾跑过来:“快,快,借过!”
冒失鬼!沐晚瞟了来人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了一句,暗道“好险”。
然而,就是这一眼,令她心中警铃大作——胖道士的腰间系着的皮囊显然是个储物袋,并且和张师叔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意味着什么!
首先,这是一个修士!
其次,他很有可能和张师叔斩杀的那名散修是一伙的!
第24章 人无杀虎心
沐晚凝神,又飞快的盯了那厮一眼。脑袋里立刻浮出现“炼气一层”等五个字。
师叔说过,只要修为高过对方,便能看出对方的修为。反过来,什么也感觉不到。除非对方故意释放出威压来。
但是,自己女扮男装,却是连刚进先天期的修真菜鸟都瞒不住的!更何况对方已经进入炼气期!
没有迟疑,沐晚捏着鼻子走开了。却不是往自己的院子那边走,而是径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二十来步,她身子一晃,悄无声息的跳上了路边的一棵大榆树,借用大榆树茂密的枝叶遮住身形——以她的经验,二十来步的距离应该远超出了炼气一层的听力极限。
常言道,人无杀虎心,虎有害人意!她人小力单,实在是赌不起。当然,最好的时机是眼下,直接将胖道士格杀在茅房里。只是,这样纯属无故杀人。而修士无故杀人是要沾上因果的,进级的时候最易衍生出心魔。
接下来的事qíng充分证明了,她的小心谨慎是完全正确的!
胖道士从茅房里出来后,纳闷极了,抓着头发朝她离开的方向张望,嘴里喃喃自语道:“咦,三水观里怎么会有女童的?”
沐晚的听力了得,听得是一清二楚。此刻,后背上的冷汗嗖的下来了。
“小丫头,量你也跑不出你道爷爷的手掌心!”胖道士猥琐的“嘿嘿”一笑,面上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暗地里却慢慢的在巷子里挨着院子察看。
看着他越走越近,沐晚是肠子都悔青了!棋差一着,她还是远远低估了这厮的胆量。没想到,这厮在道观里也敢这般的胆大妄为!
“扑扑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来了。沐晚唯有屏息敛神,紧紧抱着树gān,咬牙死扛。连十个指尖深深的掐进了粗糙的树皮里,她都全然不知。
幸运的是,这家伙的修为还是低了点。他从大榆树底下走过,却什么也没察觉到,依旧沿着巷子往前找寻。
沐晚看着他的胖背影,悄悄的吐出一口闷气。不过,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之前,他们打过照面。而修士的记忆力一般都是过眼不忘的。
于是,形势又反转过来:现在又换成沐晚在暗中盯胖道士的梢了。
天色渐亮。巷道上的道士渐多。
胖道士不敢太放肆。他在巷子里来回找了一趟,终是一无所获,只好放弃。
沐婉站得高,看得远,暗自记下胖道士最后走进的院子:huáng字院二号。
乘四下里无人之际,她麻溜的跳下树来,沿着墙根,快步追了过去。
怕打糙惊蛇,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在离huáng字院二号约摸三十步的地方,她闪身躲进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这里仍在她的耳力范围之内。
右手双指抵在眉心处,她凝神细听。一时间,耳边响起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人在背诵经书,有人在打呵欠,有人在小声咒骂,有人在洗漱……
“老三,你还不信我这双招子?我不可能看错!那确实是个六七岁的女娃娃!”
很快,沐晚找到了目标声音——那个胖道士压低嗓子在与人说话!
该死的,还有同伙!
另外一个yīn森森的声音“桀桀”的笑道:“去他娘的满堂正气,我呸!就老大信它,一心一意的想混进来。”
“老三,你听我说,小丫头的一双眸子又大又亮,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儿。老大就喜欢大眼睛的美人儿。我们把她弄来送给老大,老大肯定喜欢!老大一高兴了,指不定就能赏我们俩点什么。呵呵……”胖道士笑得好不yíndàng!
去死!沐晚恨到牙根发痒,右手张开,竟然在青砖墙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
“瞧你这点出息!老四,你说,我们都在这破观里呆两天了,老大怎么还没到?让我们哥俩在破观里耗着,他倒好,不知道在哪儿风流快活。”yīn森森的声音似乎满肚子牢骚,“还有老二也是的,只不过是巴上京城魏家而已,就和捡到宝一样。连老大要图谋的大事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了。奇怪的是,老大居然也同意了!”
“是哦。老大也是的,老二收个胖徒弟,要送礼,他自个儿送就是了。还非得要我们哥俩也一道送。老三,你说老二这回到底在搞什么?魏家的胖小子分明没有灵根,老二非要上赶着收这么一个废物点心为徒,为什么呀?”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胖小子姓魏,是京城魏家的长子嫡孙!再说,老二也不过是炼气四层的修为,他自己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筑基,还能收个什么样的徒弟!”
“呵呵,说的也对。老大炼气七层了,都没有收徒弟呢。老三,这观里闷死个人。老大又还没来,我们不如今晚就去把小丫头抓来,怎么样?”
“你不是没找出住哪吗?”
“嘿嘿,屁大的道观,那么个大活人,凭我胡老四的手段还能找不出来吗?”
“行行行,你先打听出来再说。”yīn森森的声音打了个呵欠,“莫要惊动了观里的道士们。小不忍,乱大谋。等我们兄弟仨把这破观弄到手里了,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
“放心,这观里连个先天境的都没有。小事儿。”
接着,沐晚就听到胖道士的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过一会儿,观里的道童会去她院里送水。所以,她不敢再逗留,半低着头,闪身出了墙角,跟没事人儿一样,走回自己院里。
一回到院子里,她便立刻“哐唧”落栓,后背死死的顶住院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上下直淌虚汗:怎么办!怎么办!
死胖子肯定会找到我的!
两个贼子绝对不会放过我!
这时,背后的门突然被“咚咚咚”的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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