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_柯染【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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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君言跪在十万将士中,看着万人朝拜,威仪不凡的少年人,心想,秦见深这孩子,是真的成为一个皇帝了,一个真正的帝王。

  少年现在的模样,有点陌生,但又隐隐让人觉得,他就该是这样。

  吾家有男初长成,卫君言看着万人簇拥的秦见深,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一句。

  卫君言心里摇摇头,将这等荒谬的念头甩出脑袋,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与秦见深签订的契约,已经完成了。

  卫君言也谈不上高兴不高兴,他当初与秦见深签订契约,看中的便是皇帝的私库,没想到李詹胆子够肥,私库里但凡有点好东西,也都给他搬空了,说不准他之前吃掉的那些,就是皇帝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秦见深初初上位,自己都要捉襟见肘,一下子也不可能有什么积蓄,再加上从这件事的成效上来看,他出的力还不足计划的十分之一,基于诸多原由,卫君言就不太想找那孩子索要报酬。

  私库指望不上,卫君言想了想,便放弃了这条线,打算找其他的法子。

  能量石一直会消耗,去别人家里偷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可能当真要找些别的出路,比如说矿脉,比如说赌石。

  卫君言思绪飘得有点远,目光落在秦见深身上,就忘了拉回来。

  窥视天颜本就是大忌。

  秦见深立在高台上,看见的都是黑压压一片低垂着的脑袋,数十万人都垂着头,突然露出一张正脸来,他哪有看不见的道理。

  秦见深并没想过这么快就会对上卫君言,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因此在对上卫君言视线的那一刻,那些不堪的记忆立马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卫老三为什么要看他,为什么要看这么久,看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这么紧紧地盯着他,是不是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事!

  热气一瞬间喷涌而出,流遍四肢百骸,直接窜上脸来,秦见深脸热得发烫,烧得他几乎要头顶冒烟。

  他为什么要脸红,他根本不能脸红!

  但是根本控制不住怎么办!

  但是这个他能解释,他刚才喝了酒,就算脸红,那也是因为酒太烈了,他根本不胜酒力!

  秦见深甚至来不及想卫老三为何又跟苏衍搅和在一起,整个人就如临大敌,绷紧了心神。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秦见深qiáng压住心里想往后缩,甚至想一口气跳回御辇里的冲动,忽视自己渐渐发热的耳根,绷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qíng与卫君言对视,心里暗念,想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之前那些事自己根本就不记得,不,是根本就没发生过!

  只要脸皮厚,针都扎不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口咬定那些事根本没发生过,卫老三又能拿他怎么样。

  到时候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直接将卫老三这个祸害的脑袋拧下来,看他是敢记得还是记不得。

  秦见深兀自兵荒马乱,绷住威严的面皮和卫君言对视了半响,忽然呆了一下,福至心灵地往前走了两步,在确定那个天杀的卫君言真的是在发呆以后,整个人一噎,差点没背过气去,那个祸害居然真的是在发呆……

  “……”直视天颜冒犯君威,这个罪名足够他将卫君言的脑袋拧下来了!

  耳边是内侍小声的提点声,秦见深回过神来,不知为何突然就jīng神疲乏起来,他这一阵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心里面却cháo起cháo落翻腾起伏了好几个来回,却没想一腔的心思原来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卫老三……估计一点都不在意……

  照他那xing子,说不定当真把他看成了一头猪……还是十分听话,会说话的那种。

  秦见深心里一阵憋闷一阵郁卒,又掀着眼皮扫了卫君言一眼,见他在那儿当了一会儿望夫石,目光就转回了苏衍身上,心qíng有些恹恹的,提不起jīng神。

  他方才真是脑抽了才会在意那些莫名其妙的事qíng,看就看了,做就做了,过了就过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再也不想见卫君言这个祸害了。

  他想先找个地方静一静,养养神,然后做点正事。

  秦见深提了提神,又勉qiáng与苏衍敷衍了几句,心不在焉地领着一gān文臣先回宫去了。

  这其实是个误会,卫君言并不像秦见深一样是内息高手,眼力耳力就是个普通人的水平,就算秦见深当真朝他这里做了什么,那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劲。

  卫君言脑子里正想着哪个地方盛产玉石。

  羌族盛产玉石,离羌族很近的冀州倒是个好地方,只是他若当真自己一个人去,又不怎么现实。

  因为卫府还在这儿,卫家人还在这儿。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见深上位后,难免要有些动作,卫家此次虽然有功,但官场之事瞬息万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保不齐会有什么不长眼的暗流冲到卫府头上,如今这局势不明的qíng况,就他这个傻爹和傻大哥,卫君言还真不放心扔下他们,一人远走高飞。

  还有旁边同样不省心的小傻妞卫君清。

  卫君言颇为无奈地看了卫君清一眼,心说这傻丫头还以为穿上男装就真能成男人了,说是出城寻他,却连东西南北都分不太清楚,去个碧云山都能走错道,好在暗小九以前见过她,半路遇上后立刻往他这里递了信,让他赶过来领人,不然以现在京城到处都是流民的qíng况,真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第20章 砰砰砰的心跳声

  秦见深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后宫。

  先帝在位时,光是两宫太后、六位太妃,加起来的仆人侍从就不下千人,再加上宫里各司各部的内侍奴婢,总的也有上万人。

  既然那些从李詹手里救回来的皇太后太后太妃们愿意常伴青灯,诵经念佛为先皇祈福,那这些纯属累赘的人根本没必要留下,实属làng费口粮。

  秦见深看不顺眼,借口要纠察半年前下毒之人,把后宫彻底清理了一遍。

  女人全都出了家,太监也没了存在的必要,主子没了,宅院也就空置了下来,奴婢也用不上。

  伺候皇帝的人也全都打发走了,独独留下了个小内侍。

  这个小内侍名叫四丁,从小跟在秦见深身边,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欺负挨得不少,命倒是挺硬得,有惊无险地活到了现在,前段时间被李妃打发去猎场洗马,秦见深回来后,就又把人叫了回来。

  四丁就成了秦见深身边常驻的,唯一的活物。

  对此朝廷上一片哗然,相国刘卓忍了几日,见皇帝越来越不像话,仗着自己是朝廷元老,跑来御书房,语气凌然地规劝他,“皇上万金之躯,不容闪失,身边还是该多有些人照应才是,再者我靖朝乃泱泱大国,宫里怎好这般萧条冷清,事关皇家威仪,这样不但不合祖制,也难树国威啊皇上。”

  秦见深厌烦与这老狐狸虚与委蛇,砰的一声将手里的折子甩在刘卓脚下,目光森寒,皮笑ròu不笑,“相国乃是当世大才,不如替朕好好看看怎么处置这些流民,整日研究祖制做什么。”

  折子上说什么事刘卓再清楚不过,百姓外迁,对一个都城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卓找了个没脸,僵着身体跪在地上,将折子捡起来看了一遍,埋头叩首道,“皇上勿要忧心,此事jiāo给老臣,老臣定当处理得妥妥当当。”

  秦见深一笑,“那就仰仗相国了。”

  刘卓见皇帝颜色缓和了些,自以为摸到了皇帝的脉门,本想接着再提一提宫里侍人奴婢的事,转念想了一想,开口道,“皇上还请听老臣一言……”

  秦见深可有可无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皇上圣明……”刘卓拜了一拜,“常言道‘法道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皇上已经是治学之年,治内先于治外,正当选淑良女子,化始人伦承泽皇恩,为我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啊。”

  刘卓说的有理有据言辞恳切,很像那么一回事。

  秦见深听完,正把玩着玉玺的指尖微微一顿,看着下面跪伏在地上的刘卓,目光平静,语气寡淡,“相国也想将手伸到朕的后宫来么?”

  年过半百的老狐狸实在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棒槌,直接捅破了这层向来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窗户纸,吓得浑身一颤,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连连叩首道,“还请陛下明鉴,臣……臣绝无此意啊……”

  究竟是有还是无,恐怕只有天知道。

  秦见深一笑,温言道,“相国快快请起,朕只是同相国开了个玩笑,相国何必当真。”

  刘卓自然知道皇帝不是开玩笑,心里暗道今日失策,他本就不该单枪匹马毫无准备就来,这事就该上朝的时候说。

  刘卓心下有了计较,擦了擦汗,叩首拜退了。

  对着刘卓软脚软手扶墙而出的背影,立在旁边的四丁猜测了一翻表示,事qíng可能没有刘相国想得那么复杂。

  皇帝这态度,说好听点高深莫测,说难听点就是yīn晴不定,他心qíng不怎么美妙,自然是想一出是一出,倘若刘卓恰好碰到好时候来,选妃立后这件事,说不定秦见深就笑眯眯的同意了,碰了一鼻子灰,被吓了个半死回去,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隐在暗处的暗小九见御书房里没人,就现出身来,将暗部报上来的政务呈上来。

  秦见深示意他先放起来,这些事之前都是卫君言在处理,只是他两人之间的契约既然完成了,收回暗部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方印是卫君言托暗小九带来的。

  可既然契约已经完成了,卫老三为何迟迟不来找他讨要报酬?

  秦见深漫不经心地朝暗小九问了一句,“他最近很忙么?又在凌阳王府么?”

  关于卫家三公子忙不忙这样的对话,已经持续有十来天了,只是暗小九神经粗,向来只是听命做事,他对秦见深又十分崇拜,因此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回起话来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几时几刻卫公子给卫大人号脉,几时几刻起chuáng熬药,几时去的凌阳王府,又和凌阳王都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几乎要连卫君言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出恭都供出来了。

  暗部素日就gān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监视个人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暗小九神经粗到了一定境界,完全没察觉到皇帝脸一日比一日黑,立在一旁当壁画的四丁却是很想叫这个看不懂形势眼色的二傻子赶紧闭嘴罢,免得皇帝有天憋不住发起火来,殃及他这只皇宫里唯一的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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