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长青家的又与她讲了府里的规矩,梁秋韵暗自嘀咕着“果真是侯门深似海”,然后又问:“姑姑,是不是我学会了规矩,就可以服侍在公子夫人身边了?”
葛长青家的眉毛一挑,冷冷地警告道:“我看你倒也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只是略有姿色罢了。若仗着有点颜色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就休怪我没提醒过你。爷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貌美小妾呢,如今都靠边儿站。你若是觉得自己美若天仙,大可试试。实话告诉你吧,咱们府里,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七个丫头了,不差你一个。”
梁秋韵睁大眼,“什么,他,他还有妾室?”那么一个英俊到天地变化的男子,居然还有妾室,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那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夫人居然忍得下来?
葛长青家的更是怒不可竭,狠狠地捏了她的嘴巴,“主子的事儿岂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够议论的?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哪儿都不去。虽说学规矩要紧,但也不能白吃饭,下午就随我去浆洗房吧。”
梁秋韵捂着被揪痛了的脸,赶紧称是,最后,又忍不住问葛长青家的,“那个,我来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咱们的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
“……少夫人,那秋韵实在不是做奴才的料,还说自个聪明,让她洗个衣服都不会洗,院子里姑娘们的衣服都让洗烂了。让她打水,能把水桶丢进井里。让她去大厨房打杂,大厨房里的坛坛罐罐都让她打碎不少。奴婢可没少罚她,她虽然受了罚,却仍然不肯悔改,还说她根本不是做粗活的料。于是奴婢又让她去针线上的做针线功夫,可她又说不会做针线活儿……少夫人,这秋韵,奴婢是真的没法子调教了。”过了没几天,葛长青家的就来向徐璐诉苦,狠告了秋韵的状。
徐璐愕然,那秋韵也并不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出身小门户的女子,哪有不会洗衣做饭的,怎么她就笨成这样?
“那她能做什么?”
葛长青家的满脸的气忿,“她说会算账,会写字,会说西洋语,会洗头,会面部按摩,做足浴,还会做什么美容美发,她说她确实做不来粗活。”
“她真的会西洋语?”
“奴婢不信,就考了她几句,她开口就山渴死,好啊哟,意思吐米吐,奴婢也听不懂,不知是真是假。”
徐璐沉吟片刻,说:“暂且先教她规矩吧,别的事儿就放放。”
葛长青家的很是不解,“少夫人,就算她会说西洋语,对咱们家也没什么大用处呀?”
徐璐微笑道:“暂且留下她吧,将来或许还有用处。”尽管不喜那秋韵,觉得这人即不懂规矩,教养方面还缺失,说话横冲直撞的,说不定还存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但看在她有一份不错的手艺的份上,就暂且留下她吧。反正府里又不缺她一人的吃。
……
葛长青家的因行事稳重,说话慡利。还满合徐璐的脾胃,这阵子越来越器重她了,便派她去协助文妈妈整理库房,并点财物。葛长青家的心里一豆,她知道,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她已得到少夫人的信任了。
凌峰回来时,徐璐刚好jiāo代完毕,葛长青家的朝凌峰施了礼后,这才恭敬退去。
望着葛长青家的背影,凌身若有所思,对徐璐道:“我记得她先前一直在前院浆洗房里办差,怎的把她调到后院来了?”
徐璐说:“我觉得葛长青家的做事勤快,人又机灵,最重要的,她为人老到持重,对我吩咐下去的命令坚定执行,可堪大用。”她瞟了凌峰一眼,又说:“这么一个人才,làng费在浆洗房,完全是埋没了。”虽然葛长青家的在浆洗房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管事,因是管事身份,也不会亲力亲为去浆洗衣裳,但总得来说,浆洗房没有油水可捞,但她依然把差事办得妥妥贴贴,徐璐也不能太寒了人家的心,也就适当地提拔了她。
这阵子近身接触下,才知道这葛长青家的确实能gān,不止能力好,还极有眼色,很是机伶,能想主子不能想,说主子不便说的话。确实是管家理事的好手。
“这人曾是杨氏的陪嫁,后来嫁给了府里葛妈妈的儿子,以前你没进门之前,也在内院里当差的。你进门后,便主动调到外院浆洗房了。”
徐璐轻轻哼了声,横了他一眼,“不管当初她转到外院是爷的意思,还是她自个的主意,这人总算总有自知之明。我总不能因着她是先夫人的陪嫁就委屈人家。只要有本事,对我不起二心,我一样可以重用。”一副“本人一向心胸宽阔,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高尚qíngcao。
凌峰失笑,“夫人深明大义,心胸开阔,为夫佩服。既然夫人能够不计前娘,着力提拔可用之人,那可否再讨夫人一个恩典,把方有昌家的也一并恩典了?”
“方有昌家?”徐璐皱起了眉头,“先夫人留下来的陪嫁,总共有四个老妈子,六个丫头,除了有两个嫁了出去,三个留在京城外,其余的全都在府里。一个是葛妈妈家的媳妇,就是这个葛长青家的。还有就是侯妈妈的媳妇,另外就是那方有昌家的,这婆子我也是给过她机会,让她领了厨房的差事还要怎的?我也知道水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但凡不要贪墨得太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爷瞧瞧这人,我每回吩咐下去的差事都要推三阻四的,总是要把‘先夫人如何’挂在嘴边。哼,我纵然再是心胸广阔,也由不得她这般拿先夫人下我的脸。”
凌峰斜眼睨着她:“方有昌家的也是心疼我,她总是见不得你每天弄我不爱吃的菜罢了。夫人不是心胸广阔么?怎么就连个忠心于我的奴才都容不下?”
瞧他一副找人吵架的模样,徐璐心头抑郁,昨日她小日子来了,这家伙吃不到ròu,从昨天开始就一直yīn阳怪气的。再来虽说已立了秋,但秋老虎依然厉害,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天气越发热了,这家伙一天到晚都泡在水里,屋子里除了豆绿外,并无别的人手服侍。而她又实在没有主动服侍人的嗜好。
这男人每天都要在池子里呆上大半个时辰,她则聚jīng会神看着近来流行起来的民间读本。这里头全是市井民生的百家之态,徐璐看得津津有味,这阵子简直爱死了,对他确实有多诸冷落。这家伙就认定她冷落了他,不关她心他,一直摆脸色摆到现在。真是的,堂堂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又不是没手没脚的,非要让她服侍才肯罢休。
她又不是没给他准备衣裳毛巾。
“挑食本来就是不好的行为。”徐璐义正严辞地道,“爷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不吃那不碰的。要知道,食物中有多种人体所需营养,均有摄取,方能成就好体格。所以爷的挑食毛病,也该改改了。那方有昌家的明知爷这习惯不好,偏还纵着爷,这可不是忠心,而是害爷了。所以我才把她打发去外院,哼,人家一片苦心,爷倒是当牛肝马肺了。”
凌峰拂了袖子,不悦道,“就你歪理多,方有昌家的事儿不提,可爷我回来都这么久了,怎么连口热茶都没有?”目光谴责地望着徐璐,“这就是你的贤惠?”
徐璐翻翻白眼,拿着描金小圆扇扇着风,“天气这么热,谁还吃得下热茶?凉茶有,自己倒呗。”她坐在几子旁,身子靠在秋香色的大蟒枕上,动也不动,“人家也真的好累好累的,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又没挑肩扛担,怎么就累了?”
“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去外头采买了特产,准备带回京去分送给长辈亲友。爷名单上的那些人家,我全都有份,到今天才全部采买齐全。库房的物品需得整理记档运回京城,下人们是留是谴,也得我拍板作主。此去京城,走水路大约要走三五日,爷的护卫和私兵就有上千余人马,还有一道跟进京的人,也有百十个。爷还有六匹宝马,也得妥善照顾。还有爷养的那群幕僚,人家也是拖家带口的,也得妥善安排。这两日我虽一直呆在屋子里,可也没得过空闲。爷的那些幕僚家眷,我全各一见过了,一部份全决定跟着咱们一道进京,我又还得另外安排船只,安排沿路的食宿。有一部份人愿意留在本地,我又还得妥善安排他们的后路。毕竟人家也帮过爷不少忙,也得有始有终才成。还有那些为了保护爷而弄得身残手疾的,也得妥善安排。我仔细想过了,光给银子也不是办法,至少得让他们掌握一技之长,有自力更生的本事才不至于成为爷一辈子的负担。这些人可不少,拖家带口的,也有百十来人,一个个安排下去,也得费些功夫呢……唉,口好渴,忙活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来得及渴呢……”看凌峰面上已不再有抬杠神色,徐璐得寸进尺的xing格又冒了出来。
凌峰被她这么一大堆的话几乎绕晕了过去,想想也是,他只顾着安排外头各处产业,与朱开明jiāo割公务,与下属官员聚首喝送别宴,其余事儿全一股脑丢给徐璐,想来也确实辛苦的,于是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夫人请用茶,夫人辛苦了。”
徐璐接过,小喝了口,赶紧把茶杯递给他,“没听家里的老人说过么,小日了来了不能吃凉的。会肚子疼的。”她全是一派胡掐的,老人们确实提及过,小日子来了尽量少吃冰凉之物,这样才会快速gān净。至于肚子痛倒是因人而异。她身子一向健康着呢,倒没有因来小日子来就闹过肚子痛,不过是故意治他罢了,让他知道女人的不易。
凌峰瞪她一眼,嘴里咕哝几句,尽管脸色不佳,不过仍是出去叫人拿热开水去了。
“一群饭桶,怎么服侍少夫人的?屋子里居然连个热开水都没备下,爷要你们何用?”抬杠不成,反而落得满身不是,凌峰在徐璐这儿没能占到上风,只好把气出在下人身上了。
徐璐jian计得逞,也懂得见好就收,赶紧说:“这也不怪她们,这些日子也忙坏了,跑进跑出,一会儿gān这一会儿gān那的,也够辛苦了。”
凌峰悻悻然地坐到徐璐身边,“都准备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好些贵重大件的又不怎么用得着的全已打包运走了。送与各家各户的特产礼物也都打包好送去了码头。爷的爱马,以及书本也让信得过的整理妥当运走了。剩下的,就是房产地契以及一些无法带走的需如何处理,还得由爷拍板作主。”
凌峰又问了好些事宜,徐璐全都了然于胸,虽说有些事儿也没能安排得特别妥当,但以她这般年纪,就能安排得如此周到细致,也算是难得了。尤其得知她还亲自召见了那些幕僚家眷进府说话,并妥善安置好,更是心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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