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看起来简单,但施行起来,若无对前因后果的剖析,对人xing的细心揣摩,以及对各方势力的深刻了解,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完美的。
他自小也习惯从小处入手,擅长从小事进攻,全方位出击,以极小的代价,以阳谋对yīn谋,换取最大化的利益。但徐璐年纪不大,却也是满肚子的心眼。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也能让她制造出无比浩大的声势来,自己还不沾片叶腥味儿,反倒让对手里外不是人。
凌峰越想越美,越美越高兴,忍不住刮了她的鼻子,“你这招钓鱼的本领,使得非常jīng妙。你是如何办到的?快与我说说。”
徐璐刚开始也还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但见凌身如此不要钱地大夸特夸,也飘飘然起来,口齿伶俐地把事qíng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徐璐颇有讲故事的天赋,一场明明就是仗势欺人的钓鱼把戏,在她嘴里,倒成了她维护正义,不向恶势力低头,不畏权贵,向为官不仁的昏官进攻的正义之战。
最后说到在公堂上的表现,徐璐手足并用,讲得活灵活现,凌峰也听得认真,几乎要随着徐璐的话,进入现场,想像着小妻子威风八面,而刘家人一败涂地的场面。
良久,徐璐总算讲完,心安理得地接过凌身递过来的热茶,大大呷了口,满足低叹,“爷,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爷的了。”心安理得地把茶盏递过去,凌峰再一次拿着鸢尾纹白瓷茶壶,注了大半的水,并亲手递给她。
徐璐接过,这回口不怎么渴了,但仍是浅浅呷了口,又好奇地追问,“爷接下来要如何对付姓刘的?”
“刚才,姓刘的已经向我赔过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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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jinghao童鞋好本事,把人物理的如此清楚,佩服一个。
☆、第79章 翻手为云
“啊,这么快?”
凌峰淡淡一笑,“刘向东是刘飞鹏的儿子。刘飞鹏出身寒族,一无靠山,二无银子开路,却过关斩将从小小的县城秀才,成为举人,再成为进士,一路披荆斩刺,再一步一个血印坐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这对于出身寒族之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若无别于常人的勇气和决心,若无对官场的研究,以及抗打抗摔的毅力,是不可能做到朝廷二品大员的。刘飞鹏做到了,可惜,就因为的寒微的出身,更加决定了他想往上爬的野心。他太想成为人上人了,太想紧抓权势了,以至于后来走错了路,抱错了大腿。随着他的靠山失势,他也被连根拔起。”讲到这里,凌峰又感叹不已,“若是一般人,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他倒是个能人,贵妃没了,他立刻改弦易辙,向方伯伯递了投名状。大力支持方阁老的政见,保住了整个刘家,并使其儿子得到重用,不可谓不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莫过如此。”
徐璐对官场并不了解,但也知道,这世道,不管商场,还是官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官场上的生存之道便是识时务,耿直不阿的人毕竟是少数。
“那刘向东呢?他才来找爷,该不会也是向爷服软吧?”她可是听说这刘向东不怎么服气凌峰呢。妄想与凌峰打擂台,真是不知死活。
凌峰轻轻一笑,“这刘向东倒是有大志向的,先前靠着方阁老的提携,倒也平步青去。后来随着宫中的秦妃逐渐受宠,张启峰也受到重用,刘向东能任泉州知府,也是张启峰的手笔。这人便以为靠着秦妃就可以与我掰手腕了,谁曾想,他手脚都还未展开,就让夫人给收拾了。”然后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今日实在太巧了,她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好死不死就把刘向东将死了,想着今日的表现,连她自己都觉不可思议呢。
“这刘向东与他老子一样,都是识时务的。刚才我一出督抚衙门,这刘向东便过来了。”
“向爷赔罪?这人手脚倒是满快的。”至少在态度上,就非常不错了。不过徐璐可不会轻易原谅这人,她幸亏是凌峰的妻子,如果只是一般人,今日之事,也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
“我觉得他诚意不足,所以没有理他。”
徐璐说:“这人太嚣张了,居然与我说,他就是王法。还有他的妻女,明明就是刘小姐撞了沁香,才使得泌香把他的珊瑚盆栽给撞坏了,她就把沁香往死里打,还要我赔偿,开口就要价两万两银子,真当我是冤大头了。”
凌峰挑了挑眉,“什么样的珊瑚盆景?这么值钱?”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能让刘小姐如此大动肝火的,想来确是名贵吧。只是,刘向东这个知府,一年薪奉有多少?居然买得起名贵的珊瑚,这会不会是贪污得来的?爷也该好生查查了。”
凌峰点头,“夫人说得对,是该好生查查。”
当天晚上,徐璐在书房里服侍凌峰写折子,上边全是有关知府刘向东合着妻女欺rǔ督抚夫人的事儿,写得抑扬顿挫,满怀气愤,并把人证物证,以及那个价值连城的珊瑚盆载都呈了上去,这折子真要递jiāo吏部,就算不革掉刘向东的差事,他在婉妃张启峰那儿好容易得来的地位也就付之东水。
等凌峰写完后,徐璐拿过一瞧,便笑了起来,“那珊瑚盆栽什么时候变成十万钱了?”
凌峰搁下笔,潇洒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刘向东才上任三个月,就有十万雪花银;而今上一向提倡廉俭节约。”
徐璐明白过来了,这岂不侧面证明,刘向东贪污受贿?又继续往下看,又皱起眉头来,“怎的只把张启峰拖下水?”
为什么不把秦妃也一道拖下水呢?
凌峰笑道:“yù速则不达。张启峰靠秦妃才有今日成就,仕林中人无人不知。包括今上心里也门儿清呢。刘向东小小一个知府,也万万不至于仗着张启峰就敢在地方上为非作歹邈视上峰。若无更厉害的人给其撑腰,哪有这个胆子为难上峰夫人?”凌峰对于朝堂上的yīn谋权术,早已轻车驾熟。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在小妻子面前,也并不藏私,反而细细解释,他如此做的目的。
“若公然把秦妃拖下水,虽说可以中伤秦妃,打击异已。但并非上策。圣上是贤明之君,有些话,点到即止为可。”
徐璐讪然而笑,听凌峰这么一说,这才明白,政治斗争,大开大合并非不可行,但也要讲究纡回而战。把秦妃拉下水也不是不可,但如此一来,岂不有埋怨圣上识人不清的嫌疑?
隐晦的告状,肯定比公然指责帝王宠妃横行无忌还要来得高明。这样一来即能攻,又能守。还不至于得罪人,惹帝王不悦。
看得出来,凌峰对人xing以及权谋争斗的本领,已湮上乘。通过一件小事,经过仔细运作,就能酝酿发酵出巨大成果,化被动为主动,让对手吃不着还兜着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徐璐等墨迹变gān,小心折了起来,“这折子,爷并非真要递进京吧,”她说得是肯定式语气。
凌身一愣,“又让你猜中了。”他半是欣赏半是惊奇地望着她,“你还不到十五岁吧,怎么脑袋瓜子这么好使?”
徐璐撇唇,没好气地道:“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歹与爷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爷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我还猜不出么?”
凌峰无耐至极,“你呀,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不过还真让你说对了,这折子,我确实还有大用处。”
……
第二日一大早,刘夫人便登门拜访徐璐。
徐璐这时候还在chuáng上梦周公呢,闻得刘夫人登门,轻哼了声,说:“就说本夫人心口疼,没空见她。让她回去。”
反正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上,她想怎样拿捏就怎样拿捏。就算姓刘的有多少诚意。
徐璐睡饱了觉,这才姗姗起chuáng,在后花园里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再回到屋子里吃过饭,又去外头园子里走了一圈,这才正式换上衣裳。
而此时,刘夫人已经前头厅子里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了。
徐璐见差不多了,这才去了会客厅里,刘夫人正满脸不安坐在椅子上,身下似乎有刺,怎么也坐不稳。等徐璐进来后,一个鲫鱼打挺,就从椅子上she了起来,小跑步上前,带着谄媚的笑容,“凌夫人,臣妇刘余氏,特地来向夫人请罪来了。”说着掀了裙摆,双膝跪地,一派请罪姿势。
徐璐冷冷一哼,“刘夫人请起,你这个大礼,我可受不起。”她赶紧回避了刘夫人的跪拜。
刘夫人又膝行到徐璐面前,一脸诚恳地道:“凌夫人,林氏有罪,昨日之事,原是小女娇蛮任xing所致,也是余氏管教无方。我已经悔不当初,不该纵容小女胡作非为,更不该颠倒黑白污陷夫人的侍女,更不该无故欧打夫人婢女,千不该万不该,冒犯夫人,还蹿掇着外子以权压人,夫人,如今余氏全家,都已知错了,还请夫人宽宥。”
“夫人何罪之有?昨日我还得感谢刘大人手下留qíng,没有真对本夫人施以luǒ刑才是。”
刘夫人心里一紧,就知道徐璐是真的动了怒,又赶紧道:“是林氏没有管教好闺女,冒犯了夫人,还给夫人制造了那么大的麻烦。余氏知罪,已狠狠惩罚过小女。如今,妇人不止代替小女,还代替外子,诚心诚意向夫人陪罪来的。”
徐璐眼皮微掀,“其实也没什么麻烦,横竖没有伤筋动骨,不过是小事罢了,刘夫人用不着亲自登门道歉。这事儿我知道了,刘夫人请回吧。”让一个堂堂封疆大吏夫人跪在自己面前像孙子一样,也不是事儿,传扬出去,还道是她官威老大呢。
徐璐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于是让刘夫人起来。
刘夫人却死活不肯起来,“夫人若是不肯原应该林氏,原谅外子和小女,林氏就长跪不起。”
徐璐冷笑一声,“刘夫人,你这是在威bī我吗?”
听出了徐璐语气里的冷意,刘夫人一个激灵,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又犯了一个错误了,于是赶紧起身,毕恭毕敬地半弯着腰,“夫人,林氏真的已经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也已无用,但我仍是恳求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就请夫人看我的表现吧。”
徐璐双眼微抬,心道,总算有点道歉的样子。但也仅仅如此了,这刘向东走了张启峰的门路,冲着这点,凌峰就不可能待见他的。
“好,我知道了。”徐璐喝了口茶,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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