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银茫然,有些不大明白,但又有些明白,抿着唇,微微福了身子,“是。”
徐璐则撇唇,把头别向一边,与旁边的都察院佥都御史太太说话去了。
……
在张家糙糙吃过饭,徐璐就借口身子不适向张四夫人告辞。张四夫人再三挽留无果,只得作罢,亲自送了徐璐出门,并握着徐璐的手道:“虽说今儿客人不多,可人多嘴杂,难免有些良莠不齐,还请少夫人海涵。”眼角处瞟了眼正与huáng氏旁若无人高声阔气说话的妯娌张大夫人。
徐璐会意,笑道:“既是良莠不齐,我自然不会放心上的。”
张四夫人又捏了她的手心,让张银代她送徐璐一程。
徐璐赶紧说:“可别,你们家我可是熟门熟路了,不必相送。”
张银却是不由分说,一直把徐璐送到轿厅,徐璐没再勉qiáng,只是拉着她的手,边走边问:“你们家与程夫人熟吗?”
张银摇了摇头:“不怎么熟,三哥的婚礼又没有请她。娘和大嫂都没怎么招呼她。”
不请自来的客人,一般主人家还是要尽够主人的礼节的,但张家婆媳连面子qíng都不屑做,可以想像其关系生硬到何种程度。
“既然不大熟,她为何还要来呢?”这也是徐璐想不通的地方。
张银低头看着自己天蓝色的裙裾道:“是大伯娘拉着来的。大伯娘说,程大人即将入主吏部,位高权重,将来张家子弟入仕说不定还会有求于人家,早早拉过来总是好的。”
徐璐不以为然。
吏部侍郎虽然管着天下官帽子,权柄极重。但张翰是左都御史,职责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的部门。大庆历来以都察院为最高监察机关,都御使与六部尚书并称七卿,地位崇高,权利极大。
吏部侍郎再是位高权重,怕也不敢得罪吧,只有巴结的份。张家又何必本末倒置,反过来巴结人家呢?
张大夫人这么做,显然没有安好心,或许,她认为huáng氏是她的表妹,就是她的人,想在妯娌面前显摆她的能量吧。
还三阁夫人,真是高估她了。
……
凌峰回到家中,徐璐第一句话就是:“吏部左侍郎的人选,到底定了没?”
凌峰挑眉问道:“还没呢,今日各方争夺越发激烈,连方公都让人弹劾了。就暂且搁置了。”
徐璐大吃一惊:“还有人弹劾方公?何人如此大胆?”
凌身笑道:“你以为身为首辅就所向无敌么?大错特错。”
为了吏部侍郎一位,朝堂各大势力jiāo锋碰撞越发激烈。首先,有人弹劾首辅方公不孝,未曾善待继母,称继母方氏病重重危,方公不在chuáng前尽孝,实在说不过去。方公冷冷回应:“拙荆正衣不解带服侍继母。我身为继子,倘若告假在家服侍继母,无非是沽名钓誉罢了。”并冷冷质问弹劾之人,“你老母亲好像也病了吧,怎的不在家服侍?”一句话把那人堵得哑口无言,讪然退下。
也因为被这么一打岔,方公人马忽然反扑回去,纷纷举荐早已淡出竞选的新任顺天府尹张健明。但因张健明只是凌峰举荐,并无一位阁老予以担保,很快就被刷了下来,大家继续在程勋华和于正臣二人身上打着转。
等徐璐打听出于正臣也是位清廉公正的官员时,便说:“既然此人有资历又有能力,为何不选此人呢?”
凌峰看着她,不可思议道:“你忘了,此人是范杨那边的人。”
所谓范杨,指的是内阁两位辅臣,范仲儒和杨进。
至于礼部尚书杨士清,在内阁几乎没了发言权,就是在礼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也几乎成了透明人。
徐璐蹙着眉:“范杨二人,以前不是与爷走得近么?怎么现在又成死对头了?”
凌峰笑道:“官场上,哪有真正的朋友?因为利益而结成同盟,但为了利益,同样可以成为对头。”
徐璐说:“利益使人抛却良心,而权力,只能让人疯狂。这二人也太大胆了,为了让于正臣上位,连方公都敢使绊子。难道他们就不怕方公的手段?”
凌峰笑了笑说:“大概是狗急跳墙了吧,呵呵。”
其实也怪不得范杨二人如此冒进,死死咬着不松口,实在是二人让凌峰摆了一道,稀里糊途地折损了心腹要员,及阁老权威,为了报复凌峰,也为了自己身为阁老的尊严,吏部侍郎的接替人选,一定得是于正臣。
只要于正臣上位,范杨二人就能掰回折戟的两名心腹要员的损失。倘若失守,其损失不可沽量。
范杨二人想拿下吏部侍郎的决心有多qiáng,那么方公等人想要破坏的决心就有多坚。
徐璐抿着唇,很是沮丧:“这么说来,程勋华还真是众望所归了?”
“是。他即不是方公的人,也非沈任行的人,由他接任侍郎之位,任何一方都是无话可说。”
像程勋华这种两不沾边的官员来讲,正常上升与被人潜下的机率互为一半。当几大势力jiāo锋而弄得不可开jiāo时,那么身为中间派的官员上位的可能xing就很大。
徐璐再一次叹口气:“若程勋华当真上位,我以后恐怕得减少出门次数了。”
凌峰目光闪了闪,“今儿在张家,程勋华的老婆欺负你了?”
徐璐有气无力道:“那倒没有,只是此人与范氏走得近,人家还是表姐妹呢。”最让人气愤的是,张大夫人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在以文治国,文官逐渐统领时局的庙堂,凌峰虽升为兵部尚书,却是失去了对权利中枢的控制,也就是个空有尊贵身份却无实权的空架子。
为此,徐璐非常生气。但仔细一想,张大夫人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如今太平盛世里,武将对朝堂的影响将会逐步消褪,而文官集团将会在今后的中枢权利中得到进一步升华提高。凌家的武功,还真比不上张家的文治就是了。
难怪张大夫人比以往还要变本加厉。
徐璐也说不出的后悔,早晓得此人得寸进尺,当初在端宁公主府,就不该给她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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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上来了,与我抢电脑抢得凶,节节败退呀。
☆、第37章
四月十九号,凌芸的婆母官老太太的寿辰。
武夫人身子不慡利,并未前去。就只有徐璐一人前去当代表。
往年官家但凡有事,凌家从来都是全体出动,这回只徐璐一人前来,自是得到众多询问。
徐璐就如此解释:“公爹身子不慡利,婆婆在家照顾。夫君朝务繁忙,实在是抱歉。”
至于团哥儿,徐璐的说辞则是:“孩子实在太皮了,我现在可不敢把他带出来。万一冲撞了客人可不好。”
冲撞客人是事,学坏才是大。
先前徐璐也偶带团哥儿出席各类席筵,团哥儿生得粉妆玉琢,憨起来可以乐倒一大片,机灵起来,也让人忍俊不禁,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大人们疼爱孩子的表现就是给好吃好玩的,纵容疼溺,团哥儿又是个举一反三的xing子,还爱模仿大人的动作,有两回徐璐发现这小子居然居然跺着脚,娇声娇气地学着某位以塍妾扶正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纪纳的夫人刘氏,那举世瞩目的嗲气嗲气,捏着鼻子,含羞带怯:“我们家爹爹最讨厌了,每次都爱欺负人家。”把那刘氏明为诉苦实则炫耀的妖媚和姨娘出身才会有的不正经学得维妙维俏,笑翻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但徐璐却笑不出来,之后与凌峰商议后,就再也没有让他出来了。
官家的亲戚,徐璐大都认得,席间,徐璐还瞧到了几个陌生面孔。
经打听,才知道是凌芸才刚结jiāo的几位武官太太。虽品秩都不高,出手却是豪慡,不止把官老太太逗得乐呵呵,连凌芸的几个儿女都很是照顾。
凌芸在徐璐耳边轻声道:“这几个人,早就认识了,不过都只是乏乏之jiāo。就是最近才开始走动的。”
徐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又看了这几个武官太太。对方发现她的目光,就站了起来,往自己这边走。
凌芸赶紧起身,对徐璐说:“唉呀,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弟妹身边的丫鬟正四处找你,我居然还忘了这一茬。”
徐璐会意,也跟着起身,说:“好,那我先离开一会儿。”
几个武官太太看着徐璐离去的背景,很是扼腕,却又无可耐何。
今日来官家的还有兵部的同僚太太,尽管品秩不高,却与徐璐谈得颇为投机。
大家坐到一起,除了谈各自的婆母丈夫孩子,最投机的,自然是朝堂上,令人瞩目的空缺了许久的吏部左侍郎的位置,各方争夺日益激烈。朝堂上,连抹黑造谣都使了出来。
首辅大人方知礼虽然不苟言笑,但在京城名声向来良好,拥有众多拥戴,官家有一半以上客人都在谴责都察院那个某个大人物的走狗李敬明,并咒他下十八层地狱,天天让人抓小辩子,不得好死之类的。
数日后,宫中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席筵上,消息不灵通的官太太们,也都从别人嘴里得知,方公反击的利箭已出鞘,外命妇们纷纷拍手称快。
吃饭时,徐璐故意拉着顾芸儿,蒋夫人,张健明的夫人,来到张大夫人那一桌。
已坐下的官眷,看了徐璐等人,自觉身份上有差距,主动让位,去了别桌。
顾芸儿等人一边表示感激,一边从容落座。
徐璐更是慢条斯理地理着织金锦缎三色湘秀的通袖,对张大夫人只笑不语。
正在低声与人说话的张大夫人左右瞟了两眼,微微皱着眉,说:“别处都坐满了吗?”
徐璐扬起灿烂的笑容:“没坐满,不过我就是喜欢与夫人坐一桌。”还特地把凳子椅了椅,冲张大夫人挑衅一笑。
张大夫人愣了下,脸色就沉了下去。不过却不曾说什么,只是眼光尾角都不曾扫过徐璐就是了。
徐璐不以为意,把同桌的妇人都招呼了一遍,唯独不理会张大夫人。
倒是张四夫人与徐璐等人说得投机,耐何张大夫人忤在一旁,不时cha上两句话,话里话外都是对张四夫人的警告。
张四夫人不好在人前与长嫂闹出不睦,只好忍住气儿,饭桌上的气氛很是压抑。
蒋夫人和顾芸儿一左一右坐在徐璐两边,张健明的夫人丁氏紧挨着顾芸儿。蒋夫人一边摆弄碗筷,一边对徐璐等人说起这阵子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来:“……那李敬明自己屁股不gān净,居然还去弹劾别人,真是不要脸。那种品xing不堪的人,居然还被录入都察院。这里头呀,肯定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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