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去哪?”
“跟着就是了!”
西日梦得无奈,他都被她扣住手了,还能不跟着吗?
一路的宫人纷纷惊讶,还未及行礼,二人已风风火火的过去了。
钟木娜将西日梦得带到了她住的宫殿,一入殿门,她就命人关门,大有关门打“狗”之势。西日梦得慌的不得了,他的武艺很糟糕,力气又不大,再说就算武艺好力气大,他能打钟木娜吗?他只有挨揍的份。
“看见没?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西日梦得这才抬头往前看,殿内所有的桌几上摆满了各色器皿,而器皿之上琳琅满目的全是糕点,只是以西日梦得“专食”的眼光来看,糕点明显都放了段时间。
“这是……”
钟木娜咬着牙道:“小时候每次偷你东西吃,每次都被你捉住。你说我欠你点心,我去御膳房偷点心还你,你还说不够!现在这些够了吧?”
西日梦得尴尬,睁眼说瞎话:“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钟木娜瞪着他,忽然眼睛红了。“你都不记得了……原来你都不记得了!”
西日梦得连忙改口:“记得,记得,记得你拼命往嘴里塞!”
钟木娜神qíng一滞,“还有呢?”
“还有什么?”
钟木娜虎着脸,很生气的样子。西日梦得从来没有觉得说话这么累过,他不住重复:“还有……还有……”
越过堆山似的糕点,穿过广幅屏风,西日晓常看着都替二人捏把汗。西日梦得出名的迷糊,现在的钟木娜又不讲道理,这要问到猴年马月去啊?他想给西日梦得提个醒吧,又怕回头钟木娜发飚。他前面劝钟木娜的那些话都白劝了,对付西日梦得这迷糊虫,就得来直的来硬的,要等糊涂虫自己想明白了,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或许是钟木娜听到了西日晓常的心声,她又转了柔声道:“一会我们上哪儿吃饭去?”
“什么?”西日梦得转不过脑筋。
“约会啊!”
“啊?”
钟木娜指着他鼻子道:“从今日起,你就跟我混吃骗喝了!”
“你是说真的?”西日梦得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成婚吧?”
这跳跃的也太快了吧?西日梦得身子一颤,双腿发软,眼看要摔到地上。钟木娜居高临下,一把捞起了他。
这就对了!西日晓常暗暗想,不过殿堂里二人那画面可不敢恭维。
若gān年以前,当西日昌说要将钟木娜许配给西日晓常,他只觉得天崩地裂,从来不怎么喊叫的西日晓常生平头一次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死了!死了!”
西日昌立时明了他不乐意,很不愿意。过了片刻后明白过来的钟木娜大哭起来,当时西日梦得却傻呼呼的安慰她:“我娶,我娶!”
“你为什么娶我?”小女孩问。
“嗯……因为你能吃,比我还能吃!”
在后来的一段时日里,钟木娜发现所有的同龄孩子里头,只有西日梦得一点都不嫌弃她又笨又胖。在小女孩纯真的眼睛里,失去父母以后,只有西日梦得是对她最好的人。她想引起西日梦得注意,就老偷他的点心。迷糊的西日梦得只有对吃食特别在意,可尽管她老去偷吃,西日梦得也没有讨厌她的表qíng。
“我知道你为什么老偷我的点心了!”
大口大口吞食的声音。
“因为糙原上没这么好吃的!”
喀哧喀哧咀嚼的声音。
“我跟你说啊,能吃的都是好孩子,父皇他老骂小四这个不爱吃那个不肯吃!”
嘴里盘不过来,打嗝的声音。
“不过父皇的御膳房里还有更好吃的!”西日梦得流着口水,眼睛一闪一闪。
小钟木娜停止了口腔的动作。西日梦得老说她欠他很多很多点心,西日梦得很喜欢御膳房的点心……
许多年过去了,钟木娜成为了糙原上最美丽的公主,多少男子对她一见钟qíng,多少男子发誓非卿不娶,可钟木娜对他们既没有兴趣,也不感动。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她最初丑陋的日子里,这世上只有一个家伙毫不嫌弃,还把她看作自己一伙的。
钟木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qíng重回盛京,是个明白人都知晓,多多郡主要嫁人了,可西日梦得不是个明白人。回到宫廷后,钟木娜不知该怎么和西日梦得说,她既怕见他,又担心他早把她给忘了,所以钟木娜总躲着他。最清楚当年往事的西日晓常很快注意到了多多郡主,于是就给她支招。
殿堂里的平静很快被打破,西日梦得挣脱后逃跑,钟木娜死追。桄榔桄榔的声响过后,又是支支吾吾。西日晓常在屏风后叹气并摇头,来直的也要温柔点嘛,幸亏当年他没答应……
谷奇的一天
天才蒙蒙亮,作息规律的谷奇就起chuáng了。他和隔壁那大着肚子的女人不同,他估计她就算没有身孕,也不会是个早起的主。若问他怎么看出来的,那就是谷奇的能耐。作为潜藏大杲的jian细,谷奇能藏那么深,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识人的能力。武力他不行,文才他也不行,除了会弯弓she箭,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会藏。藏好自己,保全自己,这样才可能做些什么。
谷奇以为,这女人最大的不寻常之处,不是武力修为,而是冷漠。对任何事qíng任何状况都冷,这xing子的养成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她不需为衣食住行的问题cao心。可这又有些矛盾,在谷奇没有回木屋之前,她是独自一人挺着肚子生活。所以谷奇猜测,是她家里出事了。也真难为她了,一个人she猎,一个人养活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过这女人不会做事就是不会,she箭的功夫谷奇根本不屑,而做饭的手艺还有居家的能力,那简直就是四字:一塌糊涂。
谷奇给土灶加柴火的时候不禁叹气,他这少了一条胳膊的人动作都比她利落,但他很快专注起来,极其认真的做起早饭。做完之后,天已大亮,女人还没起chuáng。谷奇吊着土灶里的火,又开始神游。照顾一个孕妇,和一个孕妇一起生活,就像做梦一样。很早以前谷奇就肯定,他这一辈子,是不指望有媳妇和小子了。jian细的命运很孤独,认识的人再多都始终要持有戒心。如果有了亲人,寂寞虽然解了,但压力却更重。本来只考虑自己一人生死,有了亲人后就要顾及他们的安危,谈何幸福?
谷奇很感谢上苍,在他残了之后,弥补他一个朦胧的美梦。仿似这女人就是他媳妇,这女人肚子里的就是他的血脉。他照顾着她们娘俩,从无微不至的细节里感受这份不属于他的温暖。
女人终于起chuáng了,洗漱的热水老早给她准备好了,米粥可以起锅了。当女人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坐在桌前时,谷奇却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咕咚咕咚吧唧吧唧的声音冲散了米粥飘出的白色热气。女人很平静的开始吃东西,生活的习惯和举止无不说明她出自高贵的门第。吃完早饭后,女人要洗碗,被谷奇抢了。大冷的天,碰冷水不好!女人怔了怔,接下来一句话把她堵进了屋子。就这几只碗,摔了就坏了!
女人没有出去打猎,她已经有几日不出门了。不过即便她什么都不弄,谷奇要猎物也很容易,只是今天的谷奇不想去找吃食,他想一天蹲着,看看女人是怎么过这一天的。上午的日头融化了寒气,可惜漠北这地界,只要入秋,人就喷雾了。谷奇一口口呼吸着,带了点阳光味的空气,让他心qíng愉悦。他有点明白老头们为什么喜欢烟袋了,在北方,这样的时日里,蹲着抽口烟是多么惬意?谷奇吐出的也是白雾,没有烟味儿。
懒散了半日,谷奇振作起来,开始做中饭。中饭有荤菜,獐子是前几日冻在地窖里的,地窖里还有白菜。谷奇不像那个女人,搞荤菜只会红烧。他摘白菜叶儿包了獐腿,放了茶叶沫儿一块儿煮,ròu熟了之后,既有白菜香还有茶叶味儿。条件恶劣,谷奇也没办法多整几道菜,加了盘酸辣白菜,中饭就上桌了。菜的分量足,米饭也从来管吃,二人的胃口都好。饭碗还是被谷奇抢了洗,洗完后,他就又蹲在木屋前,眯眼晒太阳。
可能没拿话堵女人,女人过了一会也跑出了屋子,一同晒太阳。她的脸涂的灰黑,但那头发丝根根好看着呢,脖颈下一截肌肤也白的水灵。谷奇就是有些惋惜她的手,他回来的晚了些日子,女人原该好看的手,粗了。这也就是这女人才会叫他觉着粗了的手也好看,那个词怎么来说?对了,就是力度。女人的手指有着武者的力度感,很美。看着看着,谷奇迷糊了眼,所以他gān脆把眼闭了。这感觉不错。
谷奇的一天2
即便是闭着眼,女人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她端坐在长条凳上,慢慢抚摩着肚子。温qíng不需要神qíng来表示,更不用言语。谷奇腹议着,这女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几句软话,但她的动作在说。吃饭的温吞劲,关门的凝重声,她是把什么都看在眼底,嘴上却什么都不说的那种人。
午后的日光带着点暖意也带着点暧昧,二个人谁都不曾看对方,却都注意着。就防范心,二人谁都不比谁轻。过了很久,谷奇找话说,他知道他若不先开口,女人是绝对不会动嘴的。
南方不下雪吧?
……很少。
老人们常说冬天头脑最清醒,那是假的。在这漠北,都冻的不行了,也就这光头稍微好些。
哦。你去过南方?
杲中算不?我刚从那儿回。
闲扯了几句,谷奇又不想说话了。说话似乎费劲,他分明想扯扯闲篇,但闲篇都不好扯。一个漫不经心的反问,就叫他失了兴致。这女人天生的厉害?还是与他谷奇一样,不得不提防着,所有人,所有事?
当谷奇挪了三次屁股,女人动了一次凳子,阳光也就吝啬的回去了。
晚上吃顿好的。谷奇说。
哦。
今日心qíng不错。
谷奇掉头去弄晚餐,他没说的是,就这几日应该是他的生辰,不过他是孤儿,究竟哪天生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女人却很清楚,她就是这一天,这样一个冬日的傍晚出生。她久久的站在木屋前,凝望落日。淡红的光晕染在山廓,寒冷的北风静幽幽的chuī。谷奇从侧面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女人美极了,即便她的容貌掩着,即便她的肚子大着,可她身上散发出的魅力穿透了日光。光秃秃的漠北,荒凉的山野,此刻因她而幽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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