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断我修行的人跌撞而来,我不想惹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我冷冷注视满身血污的少年跌倒于地,跟着四个持刀大汉追了过来。
我起身而走,他们杀他们的,与我何gān?
“臭小子!你倒是跑啊!”一汉子凶吼,“把药王鼎jiāo出来!大爷给你个痛快!”
药王鼎?我以前曾听倾城苑那帮爱嚼舌头的人说过,它乃一代药师杜微的制药宝鼎。
我转过身,只见那少年蹒跚而起,清秀的面容一副决绝的神qíng。
“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它落到你等手中。”少年取出怀内一只玄色小鼎,紧握手中,“恩师,我有负你重托……”
他与我当年qíng有相似,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心中一动,慢慢向他们走了过去。
“那边的叫花子,这里没你的事,要找死就过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我走了三步之后,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瞬间到了少年身旁。几个汉子一惊,我伸出一手,经溪水一洗后,指头已晶莹白皙。
“找死!”领头的汉子咒骂一声,冲了过来。我揉身而上,穿cha于四人之间,手刀足踢,游斗激战。这四人能追杀杜微的门生,确有几分真本事。尤其是那为首贼人,修为已达清元初期,与我实力不相上下。我力毙一人后左腿上便受了他一刀。身后重伤无力再战的少年惊呼:“兄台,小心!”
我一咬牙:“死不了。”既然摊了这混水,便往横里去了。中刀后我身法再难轻灵,见我攻势锐减,汉子得意狂笑。
“哼!”嗤之以鼻后我单手结印。我能体会到手速小成后手印的改变,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气势惊人,而换作了悠长不息的风声。风拂过山冈,掠过山野,萦绕于指间。
“震!”我轻喝一声,曲指推掌。手掌击中汉子刀面,大刀断裂,手掌直前,打在他瞠目结舌的面上。收手,汉子的面目扭曲,绝命的闷哼声后,爆头而亡。剩下的二人惊慌而逃,逐一倒在手刀之下。
“多谢恩人!”绝处逢生的少年欣喜于色。
我转身冷冷道:“不必谢我,我救你,也为药王鼎。”
少年骇然又抱紧怀中的鼎。
卷三;2
2
“吓死我了,不说明白!”
杜微门下苏堂竹粗粗治了自己的伤势,打量着我递给他的十二味药材,疏散的眉头一紧。“你中的是奇毒!”
我包扎好自己的腿伤,冷漠的问:“你不能制?”
苏堂竹慎重道:“能,但以药王鼎炼制也需三日。”
我一怔,落霞丸的毒xing半月一发,我只有二天半的时间。
苏堂竹见我神色解释道:“有三味药材需要处理才能炼制,其中紫背幽葵的jīng根就要二整天,亏得你连根一起挖了,不然这紫背幽葵就白采了!”
“我没有时间,你现下就开始炼!”
他试探着问:“这是慢xing间发之毒,距离你毒发还有几日?”
“三日。”我咬牙道。
苏堂竹犹豫道:“山野之间多有不便,再说炉火制剂也得要合适的地儿!”
我一手提起他的后领:“走!”
他发出倒吸的丝丝音,显是牵动伤口硬忍。
“恩人好功夫!”
我提着比我高大一圈的苏堂竹,几乎脚不沾地,飞进在山野上。
“那个……那……”
我最见不得他吞吞吐吐,斥道:“有话就说!”
“女侠?”
我一边跑着一边瞪他一眼。
“我们现在的衣裳未免有些不雅……”
我以哼作答。不是有些不雅,是根本惨不忍睹。我乞丐褴褛,而他血衣加身。
乘夜我带他潜入小镇一户大家,换了衣裳后,我以桌上茶水洗面。他定定的看呆了。
“走,投宿去!”我一手揉起二团换下衣裳,一手抓住他衣襟,离开民宅。半空中,他才回过神来,竟道一句:“你还是作乞丐吧!”
我身形一顿,险些撞上前面房宇。
我们入住一间客栈,要了火炉和水桶。客栈老板暧昧的投了我俩一眼,接了银钱也不多问。
我盘腿于chuáng,注视着他洗药生炉。只有无法再简陋的三件工具,外加一双手,苏堂竹却成竹在胸,按部就班的逐一进行。这让我很庆幸救了他,换作别的药师,还不知能不能炼制。
二天过去了,紫背幽葵制成了散剂。没有刀,完全是我以气劲切割研磨。而药王鼎也被炉火加热到恰当火候。
我平静的等待毒发,等待药成。当日昌华院里西日昌曾叫我领教过一回毒发,那种痛楚如万蚁噬身,断肠割心。苏堂竹也知时间迫近,从第二个夜里就专注于药鼎,没有罗唣半句。
客栈伙计送上夜餐后,一阵闷痛从小腹内升起,我搁下碗筷,盘腿于chuáng榻,运功抗毒。苏堂竹当即也放下扒拉了几口的饭菜,坐到了药鼎旁。他斜眼望我,不住摇头,似是怜悯。
毒发早了,绞ròu抽魂痛断肝肠,很快我满头是汗。西日昌那日的话语尤在耳畔:“何为落霞?霞光满天红彤如血,痛到极处就宛如千刀万剐血流成海,身陷万丈血霞。”与那日不同,这次不是只痛一小会。
落霞落霞,可真是个美极又毒极的名字。我眼前逐渐浮现血光,唇齿间开始流淌血的腥味,身体里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四处乱窜,口口毒牙。
“啊……”苏堂竹惊呼一声,跑了过来,一手搭我脉相,一手连封我数xué。到底他出自药王门第,见我状况即能立断毒发应策。
“我已护你心脉,十二时辰内毒无法攻心。你不可qiáng抗,qiáng压只会令毒素扩散至血脉。你就由它走一遍全身,我以xing命担保,它只会循环往复,不会滞留。待解药炼成,服下后它便回归原处。唉……紫背幽葵虽然罕见,但要完全解你体内之毒,我看还需要三味药。”
我为之一振。西日明依照西日昌的解药只能做暂缓之药,而药王弟却能推真正的解药!
“三味什么药?”我从牙fèng里吐声。
“你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苏堂竹撇嘴道。
我心思看来暂时不能得罪他。眯眼望着少年低头观火的模样,怎么看都只像药王的药童。年不过弱冠,脾xing又唣得很。胡思乱想多少能抵消毒发的痛楚,我无边无际的乱想起来。等到毒了,我便qiáng他给我制二丸没有解药的剧毒丸,一丸毒仇人,一丸喂西日昌。
落霞之毒周而复始在体内游走,我终究抵挡不住,渐渐痛失了知觉,一头倒在chuáng上。
我仿佛洑于血海,奋力挣扎却没有可靠的彼岸。我于血海里愤恨又伤悲,这么多浓腥的血,是我的血,我家人的血,但它们为什么不是仇人的血?我要我的仇人也尝一尝这侵泡血海的滋味,我要亲眼看到他惊恐的表qíng,我要亲眼看到他绝望而亡。眼前恍惚出现一道人影,睁大眼我却看见俊美而狠毒的面容。西日昌的眼眸闪着灼人的yù火,踏血而来。为什么他能行走于血水?手染无数人鲜血才能伫立于血海吗?我想逃,转身却见幽灵般的西日昌蹲下身,一把将我从血海里捞起。他扣住我的下巴,用力撬我的嘴。那一副温柔的笑容令我胆战心惊。他又要gān什么?
他吻了我。口齿中传递来的却是股芬芳的药味。我瞪圆双眼,看见苏堂竹闭目亲吻我。我喉间吞咽一声,立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你gān什么?”
他喏喏道:“前面怎么撬都撬不开你的嘴!”
看着他经我一推后胸前衣裳渗出的丝丝血迹,我没了语言。到底这人带伤为我劳碌了三日。
卷三;3
3
我们退房的时候,客栈老板嘟喃了句:“时下的少年人呐……”
苏堂竹的小脸嫩红,快步跑出了客栈。我慢慢的尾在他身后,他在客栈门口啐了声:“年纪老了,想法就龌龊!”
我走过他,冷冷道:“他想他的,与你何gān?”
苏堂竹一愣,随即拊掌道:“不错不错,gān我屁事!”
“药王门下也说粗口?”
苏堂竹嬉笑道:“话粗理不糙!”急赶几步,又问:“女侠往哪去?”
我顿了顿,道:“西秦,你随我去吗?”他若答否,我就出镇后敲晕他。但苏堂竹道:“也好,那些人在南屏跟丢了我,一定以为我往南越了,怎么也想不到我去西秦!”
我暗忖,原来是当我保镖来着。这样倒好,省得我撕破脸皮qiáng他。
我们在镇上买了二匹瘦马,不充乞丐的我感觉颇不自在。路人审视我的目光总叫我生警惕。我扯上面纱后,这才安下了心。
“还未请教女侠的芳名?”出镇后,他在马上问我。
我沉吟片刻道:“唤我小朱即可。”追捕我的檄文遍布大杲,罪名是西秦jian细,却一字未提这个jian细曾贵为昌帝的贵妃、昌王爷的司剑。
“小猪?”苏堂竹哈哈大笑。我瞪他一眼,他立即改口:“我错了错了,是朱女侠!”
马蹄声声,入夜前,我们进入了泉州。找了家gān净的酒楼,我在饭桌上问他:“还有三味是什么药?”
他为难的道:“说给你听你也找不着,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只有我师兄才弄得到!”
“那就去找你师兄!”
他摆手道:“别!别!这世上我最怕见的人就是他了!”
“因为你继承了药王鼎,他却没有?”
苏堂竹盯着我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苏堂竹叹了口气,丧气道:“你若见着他,只怕与我一样,避之而不及!”
我问:“他很可怕吗?”
苏堂竹摇头不语。
泉州停留一夜后,我们继续西进。离开大杲是当务之事,解药可以徐图暂缓。
途经临川,由于我们有马匹,便走了陆路。但临川之行不过一天,我们便遭遇了伏袭。对方几乎百十号人,我们自然是快马加鞭。
我与苏堂竹同时道:“追我的!”而后对视一笑。
马虽瘦,但跑得倒快。乘风而奔,甩开一多半追马。
风中他吼:“小猪,你惹上谁啦?”
我又好笑又好气,分明还比我大几岁,却跟个孩子似的。不过他却没说错,能动辙上百人,非一般绿林糙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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