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10
10
我被关入了皇宫地牢,单独的一间gān净囚室,里面一应俱全。月照宫也好地牢也罢,对我来说都是囚笼,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侍女随侍,只有妃子血傍身。
每过十二个时辰,会有人进入囚室,在我身上下禁忌。不过那人的手法和气劲,不能同西日昌相提并论,他只能在我身上下六道禁忌。我没有急于冲破禁忌,我想突破清远期后再一举冲解禁忌。我艰难的修行,只有禅练完全不受禁止的影响。天一诀的神秘无法以世间的语言来形容,至今我只看懂皮毛。
“四时更迭,万物循生。一盛一衰,生杀经伦。若物内外,何倪贵贱?一生万象,品物流行。”
仅是天一诀的首纲,我便参悟了数年,而至今我也没从天一诀上琢磨到“天”的意义。若一是初始,那天在何方?我所经历的岁月和人事,只告诉我,没有天,即便有天,也是黑暗的。
炎夏倏忽飞至,那每日来下禁忌的人,偶尔我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血腥味。有一日,我看见他的腰际上挂着一条染血的长鞭。也许是我盯得久了,那人转身冷笑道:“看什么看?很快就轮到你了!那小子虽然皮细ròu嫩,可也比不上你。哼,贵妃娘娘。”
我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这段日子西日昌对我不闻不问,应该是对付那皮细ròu嫩的人去了。等那人完了,就该我了。
脚步声远去,我立时开始冲禁忌。天一诀特殊的气劲运行,使我始终有一丝自由气劲可供使用。被封几月的沉寂内脉,在这一丝气劲的带动下,逐渐有了微澜。
“伤疾乘刚,贞而不死。白刃jiāo颈,视死若生。”这是我最喜好也是修炼最勤的天一诀刚qiáng篇。以足够的刚qiáng,烈士的勇果,可抵御伤害,破除所有邪封。
气劲逐渐在体内徐行一周,一周后封锁的气脉有了起色,血行加速,以前曾未有过的雾气从头顶冉冉升起。约莫一个时辰,二道禁忌破堤,气劲从丹田汹涌直上,我感到汗珠逐一沁出肌肤,这同样是上次冲禁忌不曾有过的状况。很快我便知晓了答案,冲过心房奔流向四肢的气血让我周身充斥了力量的提纯感。汗水淌落,禁忌又破二道。
最后二道禁忌尤为难破,它们封的是双手的气劲,武者无法使用双手形同废人。双手的封xué看似简单易解,它非力量源泉也没有脏腑那么繁杂细密的阡陌脉路,可正因为此,一但禁锢后,既不能从本源冲破,也无法根据周围连接的血脉qíng况判断,所以最难突破。武者虽然可以带着这二道禁忌逃跑,但轻身功法会大打折扣。我位于皇宫深处,无法完全施展的轻功,就根本不可能逃跑。
漫漫长夜我头上雾气渐渐消弱,身上汗水渐渐风gān,直到黎明破晓,我才轻吐浊气,双手一翻,手印再现。原来我一直不知晓,于伤病中于禁忌下,我的修为早就悄悄突破了清元后期,这武者修行中第一难关。
手印按在儿臂粗的铁栏上,铁栏无声扩张、扭曲变形。带着乘气期的力量,我扭身钻出了囚禁我几月的牢房。足尖轻点,我轻身似燕,往前掠过,在二排牢房间留下一道残影。
我的记忆力素来qiáng悍,沿着押解进来的路,我飞快的在半空中移形换位,避开看守,往地牢口而去。
在过最后第二道甬道前,我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等等!”
我空中半折身子,轻盈落到一间牢房前,一个人趴在铁栏后,枯爪染血的双手紧抓着铁栏,奋力睁眼仰望着我。
苏堂竹!
即便他的脸布满血痕我还是认出了他!
“小猪……”
苏堂竹已被折磨的不似人形,但语气还如当日那样坚定:“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我以为他要说带他走,但他却字字泣血道:“等你武艺大成,帮我杀了我师兄!切勿手下留qíng!”
我一怔,而后含怒问:“是他害的你?”
“别问了,天快亮了,你记得我的话,赶紧走!”
这当头我若多带一个累赘必然不能离开皇宫,当下我一咬牙,对他行礼后道:“今日一别怕是诀别,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他为何加害于你?”
苏堂竹只是摇头。
“你是他同门师弟,没道理他害你,除非……”我走近,他却缩手挣扎着爬回半步,远离铁栏,压声道,“不要管我,立即走!”
刹那间,我从他眼底看到危险、yīn谋,但同时也看到了一份期待一丝温qíng。
我退后,在这冷qíng的世间,温qíng比危险更凶险。
卷三;11
11
苏堂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我在幽闭期间想过无数次。他是杜微门下,西日昌的同门师弟,他出现在南屏山下,抱着药王鼎来到我身边,接连三日辛苦配药又引我往临川陷阱,最后关口送我往对岸道明身份。
而眼前的苏堂竹哪里还有当日清涩毛躁的少年影子?除了血污还是血污,皮开ròu绽的他连站都站不起身。
我飞身而走,听到身后一声短吁,仿似他放下心石。
可我还是回来了,须臾后我打晕一个看守拖进死角,扒了衣裳后重新出现在苏堂竹面前。
“小猪……”他眼中闪过晶莹,又迅速暗淡,“你回来做什么?我只会拖累你!”
“男人少婆婆妈妈!”我翻手印拉开铁栏,钻入牢房给他套上衣裳。他身上的伤触目惊心,鞭伤、烙伤、夹伤,几乎体无完肤。
背上他,我重又出地牢。
天刚明,轮值的皇宫侍卫还未换岗。我蔽身于回廊后,左右寻思后决定不逃出宫外,在宫内觅个安全隐蔽的地儿等风声过了苏堂竹伤势恢复些再出去。
“小猪,你不怕我是jian细,是师兄故意把我弄成这样,留下来困住你的?”他在我肩上轻声问。
我听到左侧来人,飞速转位,闪到了女墙下。
明媚的夏日阳光散发越来越高的温度,我背着苏堂竹东寻西找,最后潜入了浣衣房。轻放下他,我转身看见他眼睛红了,这一路纵然我尽力不牵动他的伤处,但他却始终在我背上颤栗。
“很疼吗?”
苏堂竹嘶着声道:“小猪,你怎么这么蠢?同样的苦ròu计你还吃第二次?”
我当作没有听见,只细细检查他的伤势。这一查,我倒吸一口冷气。除了一身的外伤内伤,他经脉尽断,修为全失,已是个废人!
“好狠!”世上如何有这样的苦ròu计?
“你带着我,永远都离不了大杲!当日我叫你往南越去,你为何不听?”苏堂竹幽怨道,“我师兄的手段和心计都一样毒辣,他觊觎你的神功,硬bī软诱,无所不用其极,你有多少能耐能逃得了,藏得住?”
我心思,他既是药王门下,继承药王鼎的人,难道就没有治好自己的可能?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小猪!”
我一怔,默默的望了他许久。泪混着血从他脸上流下,也许是天气热了,我第一次感到大杲的皇宫是温暖的。
“究竟是为什么?”我伸手渡他气劲,为他镇痛,舒他内伤。他竭力挣脱,但已是废人的他如何能挣开我?
苏堂竹阖眼,胸膛起伏片刻后,低低的说了一段。原来早在西日昌夺权篡位前,他已从多方线索中判断出我身怀的绝技正是当年风传的天一诀。他自知从我身上难以硬取,就遣苏堂竹来骗。苏堂竹信以为真,而我确实见他危难而不救,杀人手段残忍而血腥,直到临川河道旁我放马舍他而去。
苏堂竹因此背弃了西日昌的命令,策马救下我后却道破自己身份放我南行。
“那日你我临川分手,我不敢回去见他,师兄的手段我最清楚不过,我没能完成他jiāo代的事qíng,他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只得带着药王鼎躲入深山,本想过安稳的隐居日子,师兄却以为我得了你的天一诀,找地方潜心修炼。他捉回我后严刑拷打,可我哪有天一诀给他!恩师仙逝前jiāo代他好生待我,可他……”说到此,苏堂竹已哽咽。
我握紧了拳头。“他就这样待你!”
卷三;12
12
浣衣房来了人,我抱起苏堂竹跃上横梁。苏堂竹阖着眼,等来人离去,他依然阖着眼。
“这地方不清净!”可是,我该带他去哪?
上午的光芒逐渐直she,宫女们将洗涤后的衣物悬于浣衣房附近不远的空殿,由一根根竹竿搭成的晾架上。
我背着苏堂竹钻入了晾架之间,穿越了外层,来到里间,里间晾架上晒着的都是冬季衣被。我们坐在一chuáng鸳鸯戏水的被单前,这里暂时可以待到太阳落山前。
“苏堂竹,若我能续上你的断脉,以你药王弟子的能耐,有几成把握恢复功夫?”
苏堂竹震惊的睁开眼。
我盘腿合掌,淡然道:“天一诀被誉为当时第一秘籍决非虚传,其中有一篇‘照旷’,可治愈世间伤苦、昏默和邪失。赠我天一诀的黎族前辈,他一人同时遭遇上百位高手伏袭,身上所受致命之伤不计其数,千里追杀下他依然能回到黎族的领地,凭的便是‘照旷’!你与他当日景遇不同,虽然你经脉全断修为尽失,但你的伤势却不如当日我黎族前辈。”
苏堂竹眸中闪起一道光。我暗叹一声,单手开始结印,照旷并非攻击武技,结印时间很长。
“我们时间不多!能治当治,不能治我立时了断你xing命,好过给那禽shòu折磨!”
“好!”
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qíng,在一代药王杜微的弟子面前施展了天一诀照旷篇。每一招手式的变化,我都竭力缓慢动作。jīng妙无比的单手印在绿水锦绣的被单前带出一个海碗大的螺旋气劲,神秘的单手印飞速倒转,将之前所有演示的变化逐一倒推。螺旋气劲瞬间极速旋转起来,它转得越快,手印上缔结的螺旋就越模糊,到最后成了淡淡的一个影像,消融于手印。
苏堂竹如痴如醉的凝望着,我另一手托腕,二指横点苏堂竹眉心,他猛的清醒,咬牙瞪圆眼。我知道他会很痛,但我既然开始就不会停手。捻指、攒指、扫掌、滚手,顺着苏堂竹一条条经脉由上往下而去。我甚至不看他的神qíng,直接以自己的手印来感知。
苏堂竹的经脉是被外力qiáng行催断的,确切的说他断的是武者修炼的气脉。我以天一诀引发他自身气脉的生机,让本已毫无联系的气脉再建一丝藕丝。只要有一丝相连,能继承药王鼎的他想必会自行调理,逐渐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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