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血/罂粟花开_周梦/周坏梦【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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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我联想起叶少游的乐音,细腻轻柔,引人入境。他们的武行有相似之处,不过一个用于杀戮,一个用于止杀。我心下暗叹,不知那音痴有没有逃回南越?

  “在想什么?”沉思的时候,西日昌坐到了chuáng头,我这才看清他手中书的书名,贞武皇后传。

  “这书好看吗?”我问。

  西日昌将书掷到案上,笑答:“市井之辈杜撰的,哪有什么好看,我只翻翻,有没有写坏的。”

  “有吗?”

  “没有,全是歌功颂德,忠君贞烈。”西日昌话锋一转,低柔道,“你我之间的事qíng,岂是常人能明白的?”

  我认同,道:“单就一个你罄竹难书,只是当世人不敢评论罢了。”宋徽云至死不知她所仰慕的陛下是个什么人,钱蕙兮明知他什么人还是义无返顾的一头载下。很多人知他厉害却不知厉害在哪,还有更多只是盲目尊崇。

  他们的陛下给了我一张面具,但他不用戴面具,也有戴不完的面具。

  “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而谎言也可以一直流传下去,经久不衰,基于的就是力量够不够qiáng大,手段够不够巧妙。”他的手穿过我的长发,沉吟道,“人都是自私的,如何对自己好就如何过活,好人、善人、圣人都是一样,他们觉着做个好人不错就做好人,善人很好就从善了,圣人一样如是。那样的生活他们喜欢他们就过了,其实同自私的人有何两样?他们对别人好,无非觉着那样很舒坦,从赐予别人的恩惠或警醒中感受自己好得不得了。虚怀若谷真虚怀若谷,这词就流传不下来了。”

  我沉思了很久。坏人又道:“其实我是个好人。”

  我不禁嘴角抽搐。

  他笑道:“从小就是。现在还是。”

  这是我听过的最无耻谎言。颠倒是非,倒行逆施。他是个只做对他自己好的“好”人。

  卷七;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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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西日昌恢复了正常行程,我在房内继续研修以匿气状态释放气劲。一日无果。

  当我再次出现于储秀宫,众女目中畏惧的神色更重,甚至连女官都波及到了。午间我又去听了段女子的闲谈,原来宋徽云身死的消息传到了她们耳里。

  西日昌放了我几日休假,午后我空了下来。本想继续修炼,不想孙文姝却小心的问了句:“奴婢不去拜见皇后,是否失了礼数?”按照常规,才人以上的妃嫔每日上午都要去拜见皇后。孙才人刚得“宠幸”就连着两日不见皇后,她怕招人非议,被皇后问罪。

  我冷冷道:“我会给你办个医嘱,皇后那边你不用管了,这里是陛下说了算。”当下我命人召来苏堂竹,叫他写了道医鉴,送至专管一档琐碎的刘公公手中。

  孙文姝谢过苏堂竹,却听他对我道:“小猪,往后少吃酒,寻常人吃了药酒还好,你是武人,吃了后劲太大,伤身。”

  我一愣。孙文姝则瞠目结舌,她定以为我的名讳就叫西门小猪了。

  看着孙文姝我想到了蒋贵人。她既不聪颖,也没个城府,担了那么长时间的独宠虚名,不知拜见钱后会遭什么责罚。乘着苏堂竹未走,我问了他。他皱眉道:“有答喜在,最多受些个冷嘲热讽,没啥事。”

  我心思,答喜虽然身为武者,但终究只是个女官,有那么大能耐护着蒋贵人吗?过往的点滴片段涌上心头,二件事鲜明起来。答喜自认修为不及我,从不与我喂招;一曲断肠,答喜伫立未央阁下,空dàngdàng的衣袖,泪湿罗裳。

  苏堂竹打断了我的思绪,撇嘴道:“倒是以前那叫仙雯的,跟了胥嫔二年后,现在又寻死觅活的要回月照宫。当时人走茶凉,她转投了高枝,现在又眼热蒋贵人,若非看在她服侍……一场。现在谁人理她?”苏堂竹没再说下去。

  我淡淡道:“原来男人也话多。”

  苏堂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我送他出了昌华宫后,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月照宫。

  蒋贵人没有想到我会白日来访,惊的不知行什么礼。

  “不用那一套了!”我道,“左右你待在这儿无事,跟我去昌华宫。”蒋贵人喏了声。

  一路上我走在前头,看不到尾随在蒋贵人身后的答喜,而感知她的武力,依然是固气期。

  昌华宫门前,我停了停,招来陈风,对他道:“往后这二人白日可以见孙才人。”陈风应声:“是的,大人。”往里走了几步,我回望一眼,答喜从陈风身旁走过,没有异样。可疑人偷斧之心已生,暂时难消。

  我带二女去了我房内,孙文姝恭声道:“大人回来了。”我恩了声,手指蒋贵人,“这位是月照宫主人蒋琼英,西秦来的,人生地不熟,成日价守着个宫殿,没个说话的。以后我让她多来找你说话。”

  孙文姝应了声,蒋贵人显然很震惊,又听我介绍孙文姝。“这是孙才人,孙文姝,她也成日对着我一人闷得慌。”

  孙文姝连忙道:“奴婢谢过大人。”蒋贵人这才跟着答谢。

  我并无心做好人搭桥牵线引二幌子唏嘘同是天涯沦落人,叫上答喜,我出了房。

  庭院前,我问答喜:“钱后有没有为难蒋贵人?”

  答喜道:“还好。”

  我沉默了起来,她也不说话。我们二人安静的站立于初夏的午后阳光下,花红柳绿一片灿烂。

  “当时为什么哭?”过了很久我才开口。她少了条胳膊也未见伤怀,却因我一曲琵琶泪湿宫裳。

  答喜没有立即答我。我侧身望她,终于发现了往年未曾留意到的不同。我看不出她的年龄!

  答喜的容貌最初是极慡朗的,少了条胳膊后就很稳重。我初见她时觉着她二十不到,三年多过去了,她的容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二十不到的模样,可如今我离近仔细端详,却觉她远不止二十岁。她的眼如一口古井,神qíng苍凉无比。

  “你终于发现了?”答喜幽静的眼眸转对上我。她的年龄迅速在我心底窜升,三十、四十、五十、六十……而她的面容依旧是二十芳华。

  我忍不住伸手触摸,这究竟是一张什么脸?但她避开了。

  “等你到我这年龄,一样也可以青chūn永驻。”她淡淡道。

  我忽然觉得自个可笑,还以为她只有固气期所以不同我过招,可眼前她偏头却似根本没动过分毫的动作,已然说明了她的修为。

  “你究竟是谁?”我能确定的只有她对我并无恶意。

  答喜凝视着我道:“姝黎,你知道吗?你是我五十岁以后唯一一个让我流泪的人。你的琵琶乐音感染了我,即便董太后仙逝我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们彼此对视良久,在我以为她不想再说话的时候,她转身道:“好好待陛下吧!”

  “为什么?”她走了几步后,我才回神喝问。

  答喜什么都没说,散开了气劲,气劲倏忽而逝,那短暂的瞬间叫庭院为之失色,我的长发衣裳都往后一dàng。

  我站在原地无法挪动脚步,一刹的气劲却叫我滞留了半个时辰,只因这气劲是我所见最qiáng最霸,比葛仲逊伤我那箭更甚,而答喜并未伤我,旨在令我感受。

  我想了很久,把这道气劲不能言语的话都想了一遍。如此qiáng大的高手在宫变那日失去了一条胳膊,若我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如此qiáng大的高手一直在我身旁,不是她放行,我如何逃得出宫去?

  huáng昏悄然而至,答喜如素平常的同蒋贵人一起向我辞别离去,而我也同平常一般淡漠没有回应。

  卷七;10

  10

  答喜给我的影响比西日昌的言辞更大。不是寻常女子的答喜,却能伪装的同寻常女子一般。纳兰玥和小疙瘩未死前,她日日同他们一样,让我从来都不曾仔细留意过。一位绝世高手尚且能默默无闻的担当宫女,且一当就是几十年,而我当个贵妃都当得憋屈。

  反思往日西日昌对我种种,我无疑是失败的。在答喜qiáng大的气劲面前,我混乱了头脑,分不清西日昌是jian人还是宠我的帝皇。结果晚上我静静的躺在西日昌的臂弯里,发现自个不再恨他了。

  男人为了占有一个女人会处心积虑,男人为了征服一个女人会不择手段,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是不停占有不休征服。这想法让我的身体一颤,心并非畏惧,但身体却本能的回应。他一次又一次qiáng加我身的烙印,终于在这一晚苏醒叫嚣。即便他就在我身旁,只要一想起他占有征服的qíng景,异样的热度就涌上面颊覆盖全身。

  西日昌侧过脸来,在他还没有发问前,我抢先问道:“答喜是什么人?”

  西日昌半开半阖的眼眸如轻烟朦胧,又似远梦般无力,过了一会,淡淡气息扑面,他不答反问:“你可知武者的修为最高是什么?”

  “难道不是武圣?”

  他的唇落在我脖颈,柔软温qíng,“不是。”

  “那是什么?”

  他困倦的声音缓如雨后屋檐的漏水,说几字停一停。“三流武者突破固气就是个顶儿,二流的往乘气期可着劲的修行,一流的徘徊于武圣和准武圣之间。但这些都是普通武者。答喜以前也是这样的武者,她四十八岁抵达武圣的境界,已经算寻常武者中拔尖的,但还是寻常武者。”

  我叹道:“黎安初五十六岁才步入武圣,她要比他早八年。”

  “境遇不同,底蕴也不同,还跟业师有关。你未遇上我之前,自己傻练,练的还是天下最好的武学,只不过到固气。你要是打小就跟我身边,没准你早成武圣了。”

  “武圣之后是什么?”

  西日昌慢慢睁开眼,睫毛扇到了我脸颊,微痒,薄如线的唇轻启:“武圣亦有三种境界,初者霸道,中而沉稳,最后就似寻常武者一般平淡无奇。”

  我立时想到答喜以前呈现固气期的寻常,原来那时的她已达到了武圣的最高境界。

  “对世上绝大多数武者来说,武圣就是他们追求一生的目标,武圣之后就不是普通武者能企及的境地了,它犹如传说般的存在,几乎没有人能抵达,所以知道的人极少。”西日昌的声音变得慵懒洋绵长,一句句一道道拖音而出,“它叫天行者。知道天行存在的武者无不联想到天一诀,这也就是黎安初身死殃族的一个缘故。”

  我顿如骨鲠在喉,说不出话来。陈风在唐洲城下告诉我,天一诀背后另有隐蔽,西日昌会亲自说与我。但这么多日过去了,西日昌不时提及天一诀,却一直不露圭角,只拿个名儿说事,今晚还是第一次透露了那么丁点。我始终缄默只因我了解,若想知道全部就得付出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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