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蕾梅一听我说她身具修为,就抬起了头。听完我的问话后,她答:“我在自己房中休息,听见旁的宫人说大人来了,没看见什么。”
“听见什么人在说我来了?”
姚蕾梅垂下头,仿佛在思索。片刻后,她毅然道:“我知道是谁害的二殿下。”
“哦?”
姚蕾梅开始浑身颤抖,声音也变了:“但我只怕我一开口,小命就没了。大人不要bī我……”
“说!”
“不成啊……”姚蕾梅双手撑地,嘴上一直道,她说了就会被灭口。几滴汗跌落地面,qíng形十分古怪。清元期的修为,在宫女中也算高手了,甚至不比寻常侍卫差,她畏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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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蕾梅在我的bī问下,咬牙道:“大人,奴婢只怕奴婢开口会连累大人。”
我对她身后一位侍卫打个手势,侍卫才上前一步,她便喊道:“我说!我说……”
姚蕾梅颤声道:“但我只能说给大人一人听。”
我与苏堂竹对望一眼,后者对我微微一笑。我起身,步入堂中。姚蕾梅擦了擦汗,看来确实很紧张。
我走到她身前三尺,只见她慢慢的抬起了头,一双眼中含着晶莹的泪,一张面容充满煞气。紧接着,她整个人爆跳起,向我扑来。
“大人!”几位侍卫惊呼。
二枚银针发出穿空之声,she入姚蕾梅的双腕,让她停了一停,却没有阻挡她的扑势。但这一停已够,我急急后退,早有准备的苏堂竹已赶到,一把抄过我的腰,拉我到他身后。“砰砰”二声闷响,苏堂竹与姚蕾梅对上二掌,击伤于她。
倒地的姚蕾梅当场被侍卫制服。被下了禁止后五花大绑的她嘶叫着:“西秦妖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一惊,她如何知我是西秦人?
“你对上妖媚惑主,对下杀人不眨眼,我只恨我学艺不jīng,无法毙你于掌下!”姚蕾梅红着双眼,那泪始终在眼框里闪烁。即便被侍卫硬按跪地,她也不屈不服的qiáng着脖子。
我命一gān侍卫退下,问道:“你为何恨我?”
她呸我一口。除了唾沫落地,她受伤的双腕也淌下鲜血。慕西雁的银针不是绣花针,贯穿了她的手腕。
西日士衡从屏风后走出,上前就踢她一脚,正中她胸口。她吐出一口鲜血。
“就是你!”西日士衡yīn狠的道,“就是你踢断了云庄的一条腿!”
我拉住了还想动脚的西日士衡。
“我认得她的动作,昨儿她就是这样扑来的!”西日士衡盯着我道。
这时,姚蕾梅却对西日士衡磕起头来。我愕然的望着她,殿内所有人此刻都一脸惊诧。姚蕾梅磕头的声音很响,苏堂竹止住她时她已磕破了额头。
西日士衡冷酷的道:“现在想求饶不成?迟了!就算你不想杀我们,但你犯的是诛族之罪!”
姚蕾梅却笑了,她对西日士衡道:“奴婢并非对殿下磕头,奴婢是对白娘娘磕头,感谢她多年善待奴婢。”她眼中的泪终于滴落,“娘娘对奴婢那么好,可奴婢却伤了二殿下。奴婢认死。”
西日士衡皱起眉头:“究竟为什么?”
姚蕾梅转眼狠狠的盯着我道:“为了她!我要杀了她!就算杀不了,也要叫她不好过!”
“我们有仇?”我问。
姚蕾梅又笑了起来:“西门卫尉如何还会记得往事!我的殿下,你知道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是谁吗?”
我拦住了苏堂竹,“让她说!说个痛快!”
西日士衡不解的望望她,又看看我。只听姚蕾梅冷冷道:“她不姓西门,她过去的名字过去的身份有三个,最尊贵的是贞武皇后,依次还有黎贵妃,陛下昌王时代的司剑!”
白妃在屏风后发出一声轻呼。西日士衡的表qíng古怪,苏堂竹沉声问:“你如何知晓?”
“我如何会知晓?”姚蕾梅大笑,笑着笑着流出了泪,“尊贵的西门大人,你早就忘了,当日你在昌王府何等威风,一把宝剑,斩杀一十九女!”
我默然。
“对你来说,我们这样的婢女不过是低微的贱人,杀几个无所谓。你作为司剑大人的时候,就拥有大杲无上的权力,陛下钦赐你逆龙斩,任你残杀任何人。我听钱后说过,那把逆龙斩杀光了所有的钱氏族人。”
“钱族并非她杀的!”苏堂竹辩解,但他的辩解更令姚蕾梅怨恨,“她杀了多少人,还在乎一个钱族?唐洲城下,她一欠欠下的就是几千条人命!”
西日士衡退后一步。苏堂竹怒了:“她不杀他们,她能活着离开西秦吗?”
姚蕾梅讽笑道:“杀了就是杀了,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好说的?女魔头还在乎多杀几人少杀几人不成?”
我平静的道:“不错,你说的这些都是我杀的,也都是我做的。”
“听见没有?殿下?”姚蕾梅含恨道,“今日我难逃一死,死前能让殿下明白这个女人的歹毒,死而无憾!”
西日士衡无语。白妃从屏风后走出,西日士衡连忙过去她身旁。
“娘娘……对不起!”姚蕾梅泪若雨下。
白妃捂着胸,愁苦的道:“蕾梅,我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你苦修武艺,原来就是想为你姐姐泰玉报仇!”
我也终于明白,我当年杀的一十九女中有姚蕾梅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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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回想,姚蕾梅的姐姐就是当年修为达到固气期的三位侍女中,身手最qiáng的,她跑的最远。那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是白妃的人。
因果循环,报应不慡。我痛失亲人,又令别人痛失亲人,我心存报复,别人如何不怀恨在心?我杀了泰玉,泰玉的妹妹就要杀我。如果她真的杀了我,就会有人替我报仇再杀了她,这杀来杀去的,何时是个头?
我打断了白妃与姚蕾梅的对话,沉声道:“姚蕾梅,你想报仇的话,首先得活下来。”
几人均是一怔,姚蕾梅眼中奇光一闪。
“你既知我的身份,那也必然知晓我的身世。我早年能硬撑着活下来,甚至做乞丐、姬人都毫不在乎,那就是为了报仇。你也一样,你还是跟着白妃做一位侍女,等到你武艺大成后再来找我吧!”
苏堂竹最先回过神,他皱着眉头问:“这样合适吗?”
我对白妃道:“我不想追问下去,不少人正等着拿二位殿下遇袭的事儿做文章。这对陛下对娘娘对二位殿下的将来没有益处。好在娘娘你很谨慎,从昨儿到今日,一直没有对外言语什么。所以今日我来琼树宫,为的是调查玉镯失窃一事,如今水落石出,是个误会。”
白妃点头称是。西日士衡望我的目光有了敬意。
“我不会感激你!”姚蕾梅忽然尖利出声。
我平淡的道:“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武者的荣rǔ、恩仇,只能用武力来说话。”
姚蕾梅凶狠的盯着我。
“你只有二、三年时间,在这二、三年时间里,你若胜不过我身边的隐卫,这一生都不再会有机会。”
“为什么?”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原因。二年或三年,我的修为全复,起码位于准武圣后阶,到那时候,她凭什么胜我?已年过二十的她,终生都没有机会踏入武圣的殿堂。我只想她能活下去,先活下去,这是我的罪,我无法偿还已死之人,只希望活着的人能同我一样,逐渐去体会仇恨的代价。
将姚蕾梅jiāo给白妃处置,我与苏堂竹走出了分外压抑的琼树宫。
“小猪,你不以为此事与白妃有关?”
我摇了摇头。宫廷复杂,往往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个默默无闻的宫人,引发出一场惊天动地的腥风血雨。这是环境使然,如同我的命运。我置身倾城苑多年无事,但换到西日昌身旁,从来都多灾多难。
姚蕾梅只是个一心为姐报仇的女子,不难推断,她多年来只做二件事,一是修炼武艺,二就是寻机报仇。当宫内流言四起,我又恰去琼树宫,她便以为机会到了。她深知她难用一己之力对付我,所以就想利用白妃及后宫诸人。能利用到哪里,做到哪一步,她不知道。但从她只伤西日云庄的手段来看,她并非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苏堂竹,你以为一位jīng明果断的jian商,会养育出一位什么样的女儿?”
苏堂竹琢磨了半日,说不上来。我边走边道:“在其父的威压下,女儿多半谨小慎微。或许会学不少父亲的jīng明,但超越不了的话,就会消磨斗志失了野心。而人多少都有野心,可谨慎之人不压重注。”
“你是说白妃没问题?”
我再次摇头,微笑道:“她对我心存芥蒂,防着呢!”白妃从屏风后走出,在已知我是姝黎的qíng况下,她的态度一直是沉默。不过沉默也好,至少很真实。
当我回到昌华宫,陈风那边的事也做完了。多嘴的宫人各掌嘴三十,一时间后宫噤若寒蝉。
向西日昌回复后,他没做任何评价,只递来早准备好的委任。从这一刻起,西门侍中成了我新的官职。
从这一刻起,对外,大杲的仁政之名传播四海,军事上三国霸主,西秦边事被全面掌控;对内,朝廷和宫廷清除了西秦、南越二国残留大杲的暗线,聚拢了一批良臣贤士,发展国力民生,而后宫也正式落入二个女子的手中。
柳妃持后宫诸事,我成为三位皇子的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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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三位皇子的业师,但二殿下腿伤未愈,三殿下年不足五岁,先随我往月照宫的只有西日士衡。
我问过西日昌,希望我教皇子们什么,他说:“看着办。”
没有标准比规定标准要求更高,而我在月照宫第一次正式面对西日士衡就碰上了个难题。在西日士衡眼里,我是他父皇的侍卫,一个失了修为的侍卫。除了这个身份,我还是他父皇的宠妃,夺了一份或许属于他母妃的圣宠。
“你能教我什么?”西日士衡坐在月照宫正殿上,一见我就发问。
我安静的凝视他,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屑,怨恨,还有丝敬畏。同他父亲一样,他如此年少就显露出复杂的qíng感。
“旁人不知你底细,现在我可是一清二楚,西门侍中,你凭什么成为我的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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