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活命的碧糙只管一股脑儿的把自己摘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太太的目光已经可以杀人了。
“可见你在胡说,这府里多少人来来往往,两个大活人哪儿那么容易就溜出去,你当这侯府的护卫是瞎的不成?”范大太太冷笑道。
碧糙一见事急,赶紧赌咒发誓:“奴婢要是扯谎就天打雷劈,小姐和香雪是换了丫鬟衣裳从西角门出去的。”
史氏很自责的叹了口气:“唉,是我管教不力。”
范大太太一个踉跄,管教不力,好一个管教不力,不愧是满京城将庶子调教地最安分的老太太,话说的简直让人找不到半点不是,还能说什么呢,都管教不力了,顶多罚几个侍卫做做样子,撵几个有关系的丫鬟出去,根本不痛不痒,那样自家不仅讨不到半分好处,反而还落了个咄咄bī人的话柄……
史氏见两人无话可说,眼中jīng光一闪而过,吃力地伸手捶了捶肩,夏初和chūn暖异常乖觉的上前一个捏肩一个捶腿。
“人老了,坐久了就容易累,老大家的还在她院子里,想去就去吧。”
范大太太赔笑着拉着二太太站起身来,道:“我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还是赶紧回去遣人出去找柔儿,就不去耽搁她修养了。”说罢带着忐忑不安的碧糙就急匆匆地走了。
史氏慢慢收敛了疲惫的神色,恢复了面无表qíng的样子,暗忖:亏得最后没把那个被收买的小丫鬟打发了……
范大太太yīn沉着脸带着哭得软泥一样的范二太太一路出了庆宁居,还没到二门,就见一个守门的婆子一溜小跑冲了过来,边跑边嚷嚷道:“老太太,外头宫里派人来了,说是安贵妃娘娘请五位小姐入宫。”
第70章 入宫
尽管她因激动有些口齿不清,但这一番话好歹是说明白了,只不过,一众听者却是各有各的反应。史氏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是狂喜,也顾不得刚才装累了,倏地站起身来一叠声的喊:“快,快派人去通知小姐们别误了时辰。”一边喜得直诵佛。
范大太太这下连回去动点小心思的念头都不敢有了,勋贵再贵也贵不过宫里,看来安贵妃是打算给宁远侯府立威了,转头看到弟媳脸上羡慕与伤心jiāo错着,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同人不同命,柔儿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不管范家的人怎么看待这件事,这会儿整个宁远侯府早就沸腾了,要知道只有正旦冬至或千秋令节,命妇才能去皇后宫中朝贺,而未出阁的小姐是没有正当机会入宫的,除非像宫妃召见这种qíng况,但几个小姐长这么大,安贵妃从来没有接进宫去瞧瞧,老太太入宫的时候明里暗里提了好多次都被轻轻的挡了回来,也就淡了那份心。
哪知道喜从天降,今天居然直接来接人了,虽然对多出来的那个有些不满,史氏还是满面笑容的四处张罗了。
不敢让宫里的人久等,各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妈妈都忙碌起来,外头粗使丫鬟、婆子捧着热水来去匆匆,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则穿梭在各房间查看qíng况。
雨竹极其紧张的僵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华箬和早园在身上忙活,崔氏心疼的站在一边gān看着,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琴丝捧来熏好香的衣裳,是一条极jīng致却清淡的霞光色细褶裙子落花瓣的长裙,华箬动手梳了个极其规整的分髫髻,上面cha了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又小心的在反绾的髻下留一发尾,使之垂在肩后,形成一个漂亮的“燕尾”。
“没事的,贵妃娘娘可是你嫡亲的姑姑呢……在宫中不要乱说话,更不准乱跑……”崔氏瞧着女儿那有些泛白的唇色,拿过口脂亲自为她上妆。
雨竹哪里看不出来崔氏一样紧张,那手都在微微哆嗦呢。只得qiáng露出一个笑容,安慰道:“女儿知道,姑姑定不会害了我去。”
崔氏手一顿,鲜红的口脂粉顿时在雨竹白皙的唇角留下了红艳的一道痕迹,“银链,你来。”崔氏将口脂递给侍立在一侧的银链,心乱如麻,她嫁到林家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老太太的手段,作为她唯一的嫡亲女儿,在后宫这么多年一直稳若泰山并且将诞下的四皇子护着长大的安贵妃,又岂是会那般念着qíng分的,虽然前面有三个顶着,但万一她要用嫡女为四皇子拉拢势力,自家哪有反抗的余地……
打扮妥当,虽来不及被老太太验收,还是等老太太派过来的石妈妈点头后才出门,望着石妈妈那谄媚的笑得一脸褶子的老脸,雨竹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真不愧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人呢。
出乎雨竹的意料,多日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雨梅也来了,身上的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夺人眼球,头上油光水滑的,衬的发间那镶宝双层花蝶鎏金簪都失了不少颜色,显然抹了不少头油。见雨竹过来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垂头盯着自己脚上朱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发呆,倒有些雨jú的风范,只有雨竹知道,那一眼,冰凉刺骨——
待最晚的红豆姗姗来迟,早已有些不耐的石妈妈不着痕迹的朝她翻了个白眼,领着五人拐进一坐南朝北的角门,绕过五间的厅堂,直接到了南仪门,然后登上马车去了皇宫。
朝会时,文武大臣进出走午门东侧门,宗室王公出入西侧门,而奉旨入见和诰命夫人们每逢大节的朝贺,则是走西华门和东华门。但不管是哪个门,对于雨竹来说,都是两世头一回——她前世没舍得买门票参观故宫现在倒是颇后悔当时没来见识一下,也省的现在这般紧张。
一路上,五个人都静悄悄的不吭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马车里的气氛粘稠沉重的仿佛能让人窒息,雨竹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偷偷将马车厚重的窗帘掀开一条细细的fèng,原来皇宫已经近了,jīng巧玲珑的角楼已然在望,十字屋脊,三重檐迭出,多角jiāo错,玲珑剔透,造型别致。
到了外皇城,姐妹五人下车换了轿子,由大力太监抬着向里走,一进东华门便都得步行,由内侍宫女引着向安贵妃所居的重华宫而去。
一路上,雨竹再不敢像来时路上一般乱看,只随着众人低头缓行,隐约觉得到处都是花纹,龙凤狮虎,藤蔓葵荷,山水日月星辰云气,显得富丽大气中带着jīng致奢华。
走了挺远一段路,进了一处侧殿,一位身着桂子绿如意云纹领窄袖衫,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裙的女官走出来含笑禀道:“奴婢见过诸位小姐,几位小姐快请随奴婢来,贵妃娘娘早等急了。”
五人随着那女官缓步上前,穿过一道偏殿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东梢间。
轻轻袅袅的白烟自缠枝紫藤翠叶熏炉中飘出,满殿都是沉香木那异常神秘醉人的芳香,雨竹暗叹真奢侈,满屋子这轻飘飘的香味要耗掉多少上等的海南沉香木啊,地面不知名的地砖光滑平整,简直光可鉴人,看着就很贵很贵的样子。
“臣女拜见贵妃娘娘。”异口同声的清脆女声响起,虽各有风格倒也悦耳。
“起来吧,你们都是本宫侄女儿,不用这么见外,今儿也是第一次见面,抬起头来我瞧瞧。”柔美的嗓音自上方传来,雨竹等人不敢怠慢,规矩小心的站了起来。
只见前面坐着一个穿粉蓝团绣烟霞紫芍药宫装的丽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出老太太的影子,虽已年近四十,可是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四皇子都快二十了,她居然还是一副二十出头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惊叹,这古代的保养技术居然这么牛掰。
“真是好模样。”安贵妃赞叹的目光在雨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头对带雨竹她们进来的那个女官道:“去,把本宫给诸位小姐准备的见面礼拿过来。”
女官恭敬的应声退下。
“你叫红豆,是侯爷新认的养女?”安贵妃漫不经心的端着只jīng致华贵的粉彩瓷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
“是,娘娘消息真灵通,昨儿才认的。”红豆今天穿着件梨花青双绣轻罗长裙,裙摆上的雪色长珠缨络拖曳于地,天水绿绫衫上jīng心刺绣的缠枝连云花纹简约中透着华美。她知道自己的劣势,出身太过卑微,如果一进林家就迫不及待的华服艳妆,只会被笑话眼皮子浅,所以相当聪明的选了这套衣裳,既不打眼又不失礼,容易给人留个好印象。
红豆上前一步,眼中非常自然的流露出濡慕的光彩,正要开口轻轻拍个马屁,只听安贵妃含笑道:“竹儿,你父亲现下身子可好,上次在青州出的那个事可把我吓坏了?”
被这声亲昵的“竹儿”刺激的一身jī皮疙瘩的雨竹努力维持着脸上淡淡的微笑,恭敬的回道:“回娘娘的话,父亲身子康健,劳娘娘惦记了。”
“那么外道做什么,我可是你嫡亲的姑母,叫声姑母听听。”那声音柔媚的能掐出水来,估计皇帝就是栽在这上头的。
雨竹飞快的抬头看了眼尴尬站在前面的红豆,只得装的很羞涩的轻轻喊了声“姑母”。
“好孩子,过来我看看。”安贵妃听了显得极高兴,声音都轻快了许多,娇娇的竟然带着孩子的稚气。
雨竹硬着头皮慢慢走上前,忽然鼻端传来一股甜香,旖旎缠绵,极尽惑人,雨竹忽然想起前世见过的一句话,香水之于女人:腮边喷一点,叫做吐气如兰;发上喷一点,叫做雾鬓风鬟;手肘喷一点,叫做皓腕香雪;脚踝喷一点,叫做莲步轻移;大腿深处喷一点,叫做暗香浮动。
这安贵妃身上的味道虽不知道到底用在哪儿,但效果却都占全了,同为女子,都觉得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更别提身为男人的皇帝了。
这固宠的手段可见一般。
“随你父亲外放时才七八岁吧,还记得外头的气候景致、风土人qíng吗?”
这……这就聊上了,雨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那四个姐妹是什么样嫉恨的表qíng了,不过现在也顾不得,看安贵妃那期待中带着欢快的样子,只得边回忆边讲述着,当然只能挑风景好,富庶热闹的地方说,可不敢提边远地区有多少人还吃不饱饭,更不敢说青州封城后的遍地死尸的惨状,万一被皇帝知道了,判个捏造谣言的罪名,那可就完蛋了。
好容易小心翼翼的满足了安贵妃想知道外面世界的愿望,雨竹腿脚利索的闪到下面,安贵妃薄薄的唇边溢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想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了也不再揪着她不放,转头象征xing的问了雨梅、雨兰和雨jú几句,聊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安贵妃瞧着差不多了,便命早已取来东西,正一声不吭端着紫檀木雕花的托盘站在一边的女官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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