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人怒喝一声便扑了过来,几人含怒出手,要将这忽然出现的鬼魅一般的女子推下车。
眼前似乎光影一闪,车辕上的女子,忽然又鬼魅般不见了!
几个人收势不住,砰砰乓乓跌落车下。运气好的来得及滚到路边,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沉重的车轮轧过,发出凄厉的惨呼。
那无人驾驶的马车一个斜冲,倾覆入路边沟,轰隆巨响里趴在地上的人一抬头,赫然看见刚才那鬼魅女子,已经在第二辆车的车顶上!
第二辆马车的人已经听见后头的动静,一惊之下车夫勒马,几条人影闪出,四下警惕张望。
路边糙丛忽然“啪嗒”一声响,听来像是有人惊动糙叶的声音,几个人汗毛直竖,连同车夫都跳下了车,往糙丛那个方向扑了过去。
路边糙丛茂密,几个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但却不断听见前方有“啪嗒啪嗒”之声,似乎是有人在糙丛里不断行走,他们只得顺着声音不断向内寻找,渐渐离马车越来越远。
然后他们忽然听见骏马长嘶之声。
他们一惊回头,就看见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启动,正辘辘顺着道路远去!
几个人站在糙丛里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车上明明已经没人,这条道刚才前后左右都没人,这车怎么赶起来的?
疾驰的马车上,忽然探出一个美人头。
“嗨!”她笑吟吟对路边那几个大喊,“我不想活了,借你们的车去死一死,拜拜!”
马车飞快,将深一脚浅一脚狂追而来的几个人远远甩下……
景横波收回手,脸上再没了刚才的轻松之色,她抚着胸口,咳嗽几声,手指按了按唇角,撇撇嘴。
先前在空粮库里受了伤,之后没有办法,不得不接连动用异能。刚才又在路边糙丛遥控砸石头不断发出动静,引得那批人深入糙丛来不及回来追,现在jīng神耗尽,几乎已经是qiáng弩之末了。
抬头看看前方,人烟渐渐稠密,已经从城郊进入城中!
最前面第一辆车只剩下一小点,几乎要被前方人流淹没,必须立即赶过去阻止!
景横波想离开,离开之前先让这马车停下,然而她马上就发现,她不会赶车!
她不知道如何驾驭马匹,马只是按照先前的指令向前奔,速度越来越快!
马上就是人流来往的街道,马车会撞死人的!
“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闪开!”
泗水街的百姓们,因为今晚戒严,正三三两两准备回家,然后就看见一辆马车狂奔过去了,带起一阵腥味的风,有人被风卷个踉跄,低低骂一句,“找死啊!”
还没站稳,又一辆车狂驰而来,车上有人尖叫,声音比马车摇晃声更响,“闪开!快闪开!啊啊啊谁来帮个忙!快帮我把车停下来!”
众人瞧着那马车速度,都骇然赶紧闪开,前方却忽有马车,迎面而来!
那马车速度竟然也极快,眼看须臾之间,两车就要撞上。
景横波瞪圆了眼睛。
对面车帘忽然一掀,伸出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手似乎打算做一个动作。
可惜景横波已经顾不得去看对面马车主人的动作了。
她必须立即把自己的马车停下!
拔刀,斩!
唰一声缰绳断,马脱缰而去。
失去马的马车自然立即失去平衡,撞向路边一座宅院的外墙。
景横波一边暗骂现世报来得快,刚才才用这样的方法整了人家马车现在就轮到自己,一边眼睛一闭,身子一闪。
“唰。”一声。
“啪啪”两响。
半空里落下两只高跟鞋。
还有一声惨叫,“我的鞋!”
……
景横波砰地一声穿入某处。
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瞬移到大街上,却似撞入了黑暗之处,砰一声撞在一个似硬实软的物体上,将那物体撞得“哎哟”一声,向后一仰,两人砰一声倒地。
“我勒个去好多星星亮晶晶……”景横波摸着脑袋,摇摇晃晃爬起来,先顾不上底下被压的那个,赶紧探头出去找自己的鞋子。
一眼看见那双华丽丽的高跟鞋正被一个少年茫然地拎着,她大喜,大声道:“给我收好啊回头我来拿啊……”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朋友你好朋友再见不好意思撞了你有机会再报答么么哒。”
她胡言乱语说完,就准备下车,努力追上最后一辆车,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笑道:“你就打算这样光脚下车?”
景横波霍然回首,“我勒个去!耶律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该我问你才对,”耶律祁似笑非笑瞧着她,目光在她脸色上掠过,忽然眉头一皱,“我的府邸就在巷子里面,我刚出来,就逢上你一头撞了进来,被你撞得心口发疼,你得帮我揉揉……”
“好。”景横波伸手,一把揪住了他胸前衣襟,“是你就好办了。快,叫你车夫迅速追上前面那辆黑马车!”她恶狠狠地盯着耶律祁,媚眼如刀,“别问我为什么!别啰嗦!这是天大的事!你敢再出幺蛾子我……”
“我只想问一句,”耶律祁的注意力却好像不在她的话上,“你受伤了?”
景横波怔了怔。
这一刻她才看清,对面耶律祁毫无平时谑笑之态,眼光竟然是温柔关切的。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迷迷糊糊的想法掠过,她有片刻的不可思议——耶律祁也重生了?他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不停和宫胤和她作对,宛如一只打不死的小qiáng般不断恶心她吗?他为毛要用这种恶心兮兮的眼光看着她?他受啥刺激了?昨晚觉没睡好?被女人甩了?被男人甩了?
虽然她一个字都没说,但丰富的脸部表qíng已经足以令耶律祁读懂其间含义,他忽然微微叹息,放开了她的手,探头对外吩咐:“转向,全力追前面灰黑色马车,车身宽三尺,有斑驳印痕,车夫大抵五十左右年纪,穿一身灰锦长袍。”
啪一声鞭响,马车立即转向,景横波不可思议地问:“我明明没有告诉你是哪辆车!”
“刚才和那车曾擦身而过。”耶律祁随意地道,“感觉那车散发的味道有些奇怪,多看了一眼。”
多看了一眼!
就一眼就记住,就看出了这么多!
景横波忽然非常嫉恨这些大神的智商,很想劈开他脑子抢一半来装自己脑袋里。
被耶律祁抓住的手腕忽然一热,随即一股热流自腕脉汩汩而入顺延而下,她胸中的烦恶翻腾感觉,顿时好受许多。
体内舒服了一点,先前被压制的虚弱感便袭来,她也顾不得和耶律祁斗嘴或打架,挪了挪屁股躺在座位另一边,道:“快点……”
“到底什么事?”耶律祁问。
景横波瞟他一眼,没有答话。说实话,她真的不太信任耶律祁。
说到底这是政敌,不能因为一时援手就全盘托之以信任,谁知道耶律祁和桑侗之间有没有私下勾结?虽然她相信这是桑侗临死疯狂反扑,以耶律祁的地位和为人不至于希望帝歌动乱百姓遭殃,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你负责把车赶快一点,咱们要在到达琉璃坊之前赶上并阻止他们就好了。”她有气无力地答。
耶律祁看看她脸色,掏出一颗丸药,在手中抛来抛去,笑问她:“怎么样?敢不敢吃?”
景横波抬手就从他掌心抓了去,想也不想就吞进口中,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谢了。”
耶律祁有一瞬发怔。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毫不犹豫信任。
他看看掌心,刚才一瞬触感还在,滑润轻巧的手指,一抓便似挠在了他心上。
不过景横波的嗤笑下一刻就打消了他的感动。
“你现在要害我很容易,何必费心事搞个毒药骗我?”她得意洋洋地道,“再说宫胤和我说过,虽说好的丹药有时候气味颜色也不咋的,但毒药一定气味有问题。你这颗丹药香而光润,正宗紫金色,不正是你耶律世家传说中的家传宝丹‘天香紫’么。切,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你连天香紫都知道,”耶律祁脸色有点不好看,悻悻地道,“那你知不知道天香紫在耶律家也有区别?分为三六九等?你知道不知道我给你的是哪一等?”
“宫胤告诉过我,天香紫是你耶律家不传之秘的名药,何止三六九等,复杂得很。不过用脚趾猜也知道,你给我的肯定是最普通的啦,”景横波手指随意地在空中晃晃,“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因此就不承你的qíng了。安啦,我知道天香紫最末一等在外头都是有价无市的,这次qíng我记下啦,”她很认真地在半空虚划,好像面前当真有一本账本,还认认真真地打了个勾,道,“哪,当初喂鸟屎那件旧仇就此一笔勾销,你还欠我……”她眯起眼睛,当真似地对虚空数了数,“一二三四……嗯,五次恩怨,五次。记得慢慢还,天香紫一级二级什么的拿来兑换也可以,谢谢。”
她自说自话挥挥手,似乎就这么安排完了,脸上浅浅绽放出一层晶莹之意。
耶律祁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叹息。
不知怎的,他忽然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她说话,看她薄薄嘴唇上下翻动,吧啦吧啦吐出一大串让人似懂非懂的言语,有时候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就那么鲜明地感受到她的自由、奔放、jīng彩和鲜活。
以至于她一旦住了嘴,他立即便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疏冷。她开口,仿佛全天下都花繁叶茂,她沉默,天地瞬间失色苍白。
当然,如果不要每段话里都必有宫胤,那就更完美了。
半躺着的景横波,脸色开始渐渐好转,他看见一抹晶莹之色,从她眉宇之间显现,含一抹淡淡紫气。
最低一等的天香紫?
呵呵。
他笑了笑,并没有想清楚自己今日举动的含义,却也不想多想,这么久和她为敌,大大小小也害过她不少次。害她的时候没有犹豫,帮她的时候也出自本心,没什么好想的。
景横波休息了一下,觉得好多了,决定一鼓作气,把第三辆车也解决了。
她掀开车帘,寻找那车位置,一眼之下脸色一变,道:“这么快!到琉璃坊了!啊!那辆车呢?”
“我们抄了近路,”耶律祁道,“既然确定对方要来这里,不如在前头等。”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下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