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站住了,没有回头,她皱起眉,觉得事态有点不对。
bào龙不肯陪她开玩笑了啊。
“别以为我会一直陪你cha科打诨下去。”裴枢盯着她背影,已经从bào怒中平静下来,一字字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景横波耸耸肩。
“也别以为我心血来cháo,也许当初我一开始说要你做媳妇,是心血来cháo,但后来,很快就不是了。”他道,“我裴枢一言九鼎,天xing坚执,你知道。我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没有收回的理由。”
“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的好。”她抬头看天上的月,月色凄冷,不知人间心事,“我记得你一开始,连爱是什么都不懂。”
“所以你认为我一辈子都不懂?”他怒声道,“如果我说,我现在懂了呢?”
“你以为这是家家酒啊?说明白就明白了。”她笑。
“这本就是说明白就明白的事!正如喜欢,是说来就来的事!”他字字断金地道,“我承认一开始我没当真。但后来我真的觉得你很好。但也只是觉得好,并且习惯和你在一起,没想那么多。可是当你离开七峰山,这些天,我发现我吃也想你,睡也想你,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想你,睡觉前还是想你,为了早日跟上你,我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第一个追上来,我就知道,原来我心里,你已经这么重要了。”
她不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她想穆先生是不是去影阁总坛了呢?他和雷生雨总得有个对决,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这人也是倔xing子,不想欠她的人qíng呢。
她的沉默,看在裴枢眼里,却以为是心动,他眼底绽出喜色,放缓了语气。
“景横波,我知道你受过伤……”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看她,怕她发飙。
她正走神。没动静。
裴枢舒口气,忽然又觉得心酸,他裴枢纵横沙场,睥睨红尘,什么时候小心揣摩过他人?
他为自己心酸一秒钟,随即便振作jīng神,放柔语气。今晚也许不是好机会,但过了今晚也未必有机会,她总是嬉笑推搪,像对待弟弟一样对他,他不喜欢。
他喜欢她的自qiáng潇洒,但不喜欢她潇洒过头,对感qíng嬉笑无视。
“也许我该为你庆幸。”他哼一声,“你没有在这样的打击中沉沦。你展现了qiáng大的内心。你甚至摒弃了以往弱势,看似嬉笑如常,实则变得坚刚冷漠,无所畏惧。你已经具备一个政客应该拥有的素质了——从容、qiáng悍,看似热qíng实则冷漠,看似委婉实则坚决。甚至已经可以总是轻描淡写,对待我的……”他一字字道,“告白。”
景横波就好像没听见最后两个字,挥挥手,笑吟吟地道:“是啊,我也觉得我成长了,真是可喜可贺,希望你真心为我欢喜。我有点事先走了啊么么哒。”
“景横波!”
“唉……”她叹气。
有完没完了都!
“有人告诉我,不破不立。”他目光炯炯,“所有人都不敢问那句话,我要问!你得回答我!”
景横波心一跳,转身就走,裴枢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
“景横波!放开你自己!看看别人!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前半辈子,只用来爱宫胤;后半辈子,只用来恨宫胤!”
……
女帝本色 第六十章 一生一个对的人
一霎的安静。
她觉得一股bào烈的气流,似忽然从心间生起,箭一般地穿过胸臆,将要携着血携着灼热的火,砰一声she碎这个世界。
那气流,叫苦痛和愤怒,压抑在心深处,一直不愿面对,死死摁住。
她霍然转身。
裴枢被她的目光,惊得双手一松,他未曾见过景横波这样的眼神。
他见惯了她的散漫随意,欢笑自如。从不知道景横波也有这样被刺痛的,燃烧般的眼神。
这眼神烧得他心间也一窒,脑子一空。
景横波手一挥,失神状态下的裴枢,砰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大石上。
“对!我恨!我恨你们所有人!”景横波指着他鼻子,大喝,“恨你们沙文主义,唯我独裁!恨你们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景横波,我……”裴枢的喊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啪一声景横波已经毫不客气踩着他胸膛,一闪不见,硬生生将他的话,蹬回了咽喉里。
裴枢回头,就看见她大红的影子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他再转头,就看见那群人,转身的转身,抠鼻的抠鼻,看戏的看戏,抱胸的抱胸,个个一脸了然,又事不关已。
再看看身周,杂物散落,一片láng藉,似此刻凌乱的,打败仗一般的心qíng。
裴枢怔了半晌,恨恨一捶大石,“她就是忘不了他!我就是迟了一步!”
石屑溅上他的脸,他也不擦,满面灰尘,眼神却亮得怕人,不见颓废,只有满满斗志。
他不觉得难堪,挫败也只是片刻,裴枢一生,遇绝境也不曾放弃,何惧一时磋磨。
天弃掸掸头发上的灰,不以为然笑了笑——关键在早迟?那耶律祁得吐血。
对面,英白忽然举了举酒壶,一个安慰般的姿势。
他悠悠道:“说什么来得早迟,道什么缘分不够。不过都是借口。每个人一生,从来都只有,一个对的人。”
……
景横波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丹棱山主峰的半山。
她想爬上山顶,chuīchuī风,chuī散此刻心间涌起的灼热的愤怒。
她很不喜欢今天的qíng绪失控,更不喜欢仅仅因为那个名字,便引起失控。
出帝歌以后,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时时闪过那个人,越向前走,想的越多。
所有的压抑、疑惑、怨恨、迷茫,在心中早已汇聚成巨大的风bào,一日日盘旋不休,四处冲撞,却没有出口。
她想要一个出口,却不敢要,怕面对的真相并不是自己猜想,一切都只是她一厢qíng愿的臆想,那足以让自己再崩溃一回。
到了此刻,看似风光,其实前后绝崖,孤注一掷,她必须鼓足全部力量和勇气走下去,不给自己一丝软弱和放弃的机会。
当日碎心之苦,她不要再来一回。
许是压抑太久,当裴枢冲口而出那个名字,冲口而出那句话,她觉得自己似被砍了一刀。
正中要害,似可看见鲜血狂喷。
她抬手,按住心口,眼神迷茫。
她是不是被那人印太深记忆在心版,所以才不肯放,不肯放。
所以她一直虚幻地想象,想象当日那般的惨烈有苦衷,想象后来的相遇有猫腻。如此软弱地安慰自己。
或许只有当日死党和她自己才知道,她是个长qíng的人,长qíng到看似潇洒,骨子里优柔。
研究所里,她看似兴趣最广泛,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她连看电影,都只喜欢最初喜欢的那个片子,看遍天下jīng彩剧集,但每隔几日必定要把喜欢的老剧翻出来,百看不厌。
那些晒gān了香气犹存的花儿,那些记忆中令人泪流满面的感动最初。
她垂下头,双手cha进发内,黑发幽幽地遮住她的脸。
……
长久闭目之后,她吁一口气,似要将一心难以言说的郁气吐出,抬起头。
抬头的一瞬间,她忽然看见底下一片火把的光芒,火把光芒下,两处人马在对峙。
她忽然想起了影阁的事。
叛徒雷生雨要支援三门四盟七帮的杀王大会,影阁的死忠要等穆先生回来主持大局,现在正在对峙。
刚才自己驱逐玳瑁霸主们的动静很大,影阁距离不远,应该已经听见了。雷生雨失了外援,可能会鱼死网破。
她有些奇怪,穆先生不是已经回影阁了吗?以他在影阁的地位,不是应该一到,雷生雨就彻底失败吗?怎么还在对峙?
难道叛徒势大,穆先生镇不住叛徒?
她身影一闪,往那方向扑去。
她出现的位置,在那群对峙的人身后,面前有一道山壁掩护,山壁后是一处荒糙地。
前方在对峙,还有互相叫骂声传来,她听出穆先生还没有回来。
她有些不安——他去了哪里?算算时辰,他该到了啊?难道路上出了事?他一个残疾……
这么想的时候,她想起身,去找找穆先生。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响。
她立即蹲下,这山壁后很多长糙,在这夜色中,足可遮掩身形。
一个高大汉子走了过来,夜色中眼神灼灼,似乎颇有些焦虑地左顾右盼。
景横波认出他是雷生雨。
这下更奇怪了,雷生雨不在外头主持,抽身跑这里来gān啥?
雷生雨似在等待什么人,频频在原地转圈子,不时探头对外看看。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一条黑衣斗篷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景横波吓了一跳——她一直盯着雷生雨,竟然没有发现这人怎么出现的!
来人黑衣连帽斗篷,身形相貌,统统掩在一片黑色中。
雷生雨似乎也吓了一跳,做出戒备的姿势,来人手掌一翻,亮出什么东西,景横波看见雷生雨背部绷紧的肌ròu,顿时松懈下来。
她看不见对方出示了什么信物,但从雷生雨的反应来看,似乎两人是认识的,而且雷生雨等的正是他。
“你怎么现在才来!”雷生雨有点烦躁地责问对方。
那斗篷人似乎笑了笑,答:“有事忙。”
他说话简短,声音闷在斗篷里,听起来嗡声嗡气的。
“废话少说,”雷生雨急躁地道,“你既然来了,应该是打算来接收了吧?放心,我帮你把人给除掉了,现在只要你再帮我一把,把外面那人罗唣的人镇服,这影阁就是咱们的天下了。怎样?”他舔舔嘴唇,期待地看着斗篷人。
景横波心中一跳,想着难道雷生雨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就是这斗篷人?似乎斗篷人从雷生雨手中拿到了影阁不少重要资料?还有那个除掉了是什么意思?雷生雨是指之前玉楼浴池他对穆先生的出手,还是刚才他又对穆先生出手了?
她心中紧张,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怎么?”斗篷人道,“你自己搞不定?”
“还不是鲜于庆!”雷生雨怒道,“他临走时竟然关照过诸位堂主,不许接受堂口内一切人员大型调动,又带走了令牌。我人手还不够压服那些人,掌握大权,不过,你来帮我一把,qíng况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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