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_天下归元【完结】(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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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听见外头巷道的惊叫声和人体跌落声。

  裴枢也听见了,脸色一变。

  景横波身影一闪,已经出门,一眼看见外面巷子已经jī飞狗跳。

  穆先生的轮椅在飞快倒退,穆先生人已经飞起,但轮椅的去势止不住,惊得街上人四处逃窜,一个地摊已经被撞翻,眼看那轮椅将要撞上一个躲避不及的老妇,半空中的穆先生倒飞之中,抬掌猛击那轮椅,轮椅凌空翻了个滚,生生在老妇头顶翻过,砰然落地。

  两力相jiāo必有反弹,穆先生身形因这一掌,无法控制地向后跌飞,而后方,就是一条城中河,河边水车,正在飞快转动。

  人要撞上去,不说会被裹进去绞死,至少要受伤。

  眼看穆先生身形无法控制,就要撞上。

  水车前忽然多了条人影。

  她张臂去接。

  “砰。”一声,穆先生撞入这人怀中,引起“啊”一声尖叫。

  叫的自然是景横波,她捂住胸口,痛得眼底快要泛出泪花。

  她那美好的本钱,虽说过了发育期,但这么猛力一撞,还是很痛的。

  一个人撞过来的冲力这么大,她也始料未及,下意识退后一步,怀中穆先生急声道:“不要!”

  话音未落她又哎哟一声,觉得头皮一紧,头发已经被扯住。这才想起身后是水车,并且因为刚才那一撞,已经被带动,她的头发卷进了水车的横杠之间。

  怀中穆先生一抬手,啪一声劈掉了半边水车,伸手将她的长发慢慢扯出来。

  他人还在她怀中,因为不能站立,便得靠她撑着,此时伸手捞发,手臂越过她的肩,身体压着她的胸,脸颊快要擦过她脸颊。

  淡淡男子气息bī来,她有点不适应,想要推开他,但此时头发还扯着,又顾忌到穆先生腿脚不方便,只一犹豫,他已经捞回了她的发,捧在手中。

  幽香馥郁,触手柔滑,似乎也是刚才她身体相接那一霎感受,他目光垂下,心弦一颤。

  刚才那一刻她奋不顾身,身体相接,为的到底是他,还是……他?

  他苦笑一下……这样的替换颠倒,一开始还乐在其中,渐渐便能尝到苦涩滋味,他忽然懂得了她那种不断怀疑又不断推翻的感受。

  不知是喜,还是忧。

  景横波心中,那种奇怪感觉又来了。

  在她的想象里,穆先生捞回了她的发,应该会塞回给她,顺便责一句她的不小心。

  然而此刻,穆先生捧着她发的神qíng怔忪,似乎因为某些事不能确定,有所迷茫。

  她印象中的穆先生,清逸坚定,从不迷茫。

  所以她迷茫了。

  好在他的迷茫和她的迷茫都只是一刻,随即他解下发带,将她的发束上,她的发带在刚才的动作中,已经滑落水中。

  他手法很快,随意挽了一个髻,河水倒影里,她的侧影看来慵懒风qíng。

  这一霎她心中流过欧阳修的词。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qíng落游丝无定,有qíng还似无qíng……

  她忽然恨小蛋糕当初bī她背诗词,有些句子太切中心qíng,叫人心中磨折,无所遁形。

  他的手从她发髻落下,轻声道:“你挽发也很美……”

  他语气如此柔和,似夕阳下远山尽头风chuī过金huáng一枚落羽。

  那羽毛落在她心尖,轻轻搔动,她眼前却升腾起一片迷茫的雾气。

  这样的柔和,依旧是不同的……

  当初的柔和里,依旧含着难言的坚定和清冽,像走在chūn的糙原上,一抬头依旧能看见远处的皑皑雪山。

  不是此刻chūn风柔水,由内及外的暖。

  似是感觉到她的沉默含有别的意味,他的手慢慢缩回,那落下的位置,似要抚她的脸。

  她及时将脸一偏。

  他的指尖却远远滑了下去,似乎并没有接近她的打算。

  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

  此时人群已经奔来,裴枢跑在最前头,眉毛扬得高高的,满脸惊讶,诧声道:“怎么会……”

  景横波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裴枢,太凶bào了!

  这样行事放纵,随心所yù,迟早惹出大祸。

  有心整治他,她眉毛一扬,截断他的话,大声道:“我决定了,邀请穆先生陪我进上元!”

  穆先生似乎有点诧异,随即微微一笑,没有反对的意思。

  裴枢脸色大变,看一眼穆先生,似乎想通了什么,抬手指他,怒道:“好啊,原来是你故意……”

  “裴枢你有完没完?”景横波这下真生气了,裴枢这xing子太不讲理了,有错不认,还要栽赃么?

  “我们走,进去商量一下进上元的方案。”她故作亲热地搀住穆先生,护卫将轮椅送了来,她亲自扶他上轮椅,见轮椅有所损坏,又命护卫找人来修。

  从头到尾,她没理裴枢,穆先生自然也不理,两人言笑晏晏进门去,将裴枢晾在一边。

  少帅呆立在门口,一阵风过,衣襟瑟瑟,凄凉……

  ……

  入夜,街边酒馆灯光寥落,酒客们渐渐离去,最后只有一人,对月独饮。

  他一边饮,一边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我那一推,用了巧劲,他的轮椅,顶多出门就停,怎么会一路在街上滑出去?”

  “一定是这小子使坏,故意趁势让轮椅后滑出事故,好栽我赃!”

  “砰。”他恨恨擂一下桌子,嘎吱一声,桌子又裂了一条fèng隙,他烦躁地道:“换一张!”

  店家不敢罗唣,赶紧换桌,反正这酒客豪阔,一进门就扔出了一锭银子,便是把这小店的所有桌子都砸坏,也抵得够。

  再劣的酒,再好的酒量,都敌不过十分愁肠,裴枢已经快要醉了。

  他觉得很郁闷,郁闷的不是景横波的不假辞色,而是这种憋屈的被误会。

  满地都是酒坛,堆得人无处下脚,都是他一人gān掉的,可惜gān掉再多,似乎都不能浇熄心中烈火。

  “女人嘛……都是衣裳,想穿就穿,想换就换,gān嘛为一件衣裳……”他打个呃,“上心呢……”

  手一倾,半壶酒倒在袍子上,小二赶紧过来收拾,听得那句衣裳不衣裳,以为他要换衣裳,急忙殷勤地问,“客官可是要换衣裳?小的为您去成衣店买……”

  “换……换……换你娘的蛋!”裴枢霍然抬头,眼睛血红,bào怒地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爷这辈子好不容易看中一个,你叫我换,你敢叫我换?嗯?你敢叫我换!”

  “爷……爷……”小二魂飞魄散,在他手上挣扎,“是是是,您想换就换,不想换就不换……”

  “不换!滚!”裴枢一撒手,那小二pào弹般被扔到后堂,老板赶紧接住,一把扯了赶紧躲入后堂,再也不出来了。

  裴枢以手撑着头,发髻乱了,黑亮的长发垂下来,看起来不觉散漫温顺,反更多几分凌厉杀气。

  有些夜客,看看他这造型,都不敢进店来。

  却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

  “想要,为什么不去抢呢?”他柔声和那个酒气熏天的人说。

  裴枢一动不动,似乎都没兴趣抬头看他,垂下的另一只手却按在腰间,那里有剑。

  坐在他身边的人,却似乎根本不在意,从容地道:“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人与人的关系,说到底就是需要和被需要的关系。你需要她,她不需要你,你让她需要你,仰赖你,从此离不开你,自然就好了。到时候,便是你不要她,她也舍不得你了……”

  他目光一闪,霍然抬头,“你这话有理,你是谁……”

  眼前却无人。

  如果不是一边凳子犹自有余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不过一梦。

  裴枢站起身,托着头,看一眼景横波的客栈方向。

  现在,她不需要他。

  他又转头,看一眼,远处上元城方向。巍巍雄城,于夜色中蹲伏等待。

  她要去的地方。她会需要他的。

  夜风里卷掠过黑色的衣袂。

  他直奔上元城。

  女帝本色 第六十七章 好戏

  “这是甜食?”

  满堂锦绣的凝雪阁内,锦衣人端然高坐,面对着满桌的甜点心,脸上表qíng,似乎很惊讶。

  huáng内侍是明晏安的贴身内侍之一,被派来伺候锦衣人,当然也有监视并观察的意思,现在这个善于观人的老太监,从锦衣人脸上,明明观察到“这是人吃的甜食?”这句话。

  他正心里庆幸,想这家伙虽然骄傲过头,但好歹还晓得给人留三分面子,没说出来心里话。

  下一刻他就听见锦衣人道:“这是人吃的甜食?”

  huáng内侍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喉咙,他默默看过桌案上的点心:翡翠蒸糕、赤血糯、桂花糖糕、白果松糕、赤豆茯苓卷、香薷饮、玫瑰苏……青红白huáng,小巧jīng致,桌案上摆开花团锦簇,香气更是浓郁直扑人鼻,这都是御厨中专门负责点心的厨子拿手之作,也是宫中最好的点心,他深得明晏安宠信,也只吃过其中一两种,至今想起来,还记得那般香滑轻软,唇齿留香……

  到这个家伙眼里,就变成了猪食!

  更要命的是,他还能看出,这人不是故意做作,是真的觉得这些东西,无法下口。

  huáng内侍默默咽下一口血,想着今日玳瑁王宫,可被这么轻描淡写,践踏到了尘埃里。

  四面宫人脸色都不好看,有人似乎想发作,huáng内侍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摆了摆,示意不可造次。

  他对眼前锦衣人,很是忌惮。

  一路送此人过来,他一直注意观察着对方言行,越看越佩服自己主子,确实有眼力。

  锦衣人行路行云流水,行走皇家园林,姿态自然,如入自家后花园。

  凝雪阁是王宫最为华丽的宫室之一,然而锦衣人看见的时候,无丝毫惊艳之色,就像看农家屋舍。

  他踏着柔软的长毛地毯走入室内时,很自然停一停,并不是让人先行,而是只留下了右侧一个站位,明摆着习惯了下人入室导引,让huáng内侍上来接引的。

  他一进屋,直奔上座,那是明晏安平日接见他人的位置,但就连huáng内侍,都感觉,他就是该坐那位置的,没什么好阻拦的。

  他坐上去之前,护卫抢先一步,掀掉了座椅上的褥垫。他宁可坐在冰凉梆硬的椅子上,也不肯接触别人坐过的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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