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_天下归元【完结】(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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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胤。

  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在哪里?

  ……

  他在向山。

  手中冰雪锁链,唰一下从地上一具尸首的胸膛抽出。带出一抹血红的光影。

  鲜血飞溅,染满身。

  不记得污脏,也不记得亢龙军还算是同袍。

  当他拿下那批伏击的人的首领,出示身份,却并没有获得这些人的忠诚之后,他毫不犹豫下令,杀。

  阻我救她者,死。

  为了节省时间,他亲自上阵,沉铁的枯糙和他的袍角,在硝烟中飞扬。

  从尸首堆中走过,这些原本都是他的属下,他的军队。

  到死,也许有些人都不明白,自己如何会死在异国,死在同袍手中。

  上位者有无可奈何的悲哀,小人物有不能自主的悲哀。

  士兵捧上衣裳,要帮他换了染血的衣袍,虽然黑衣看不出鲜血,但那气味污脏,不是他能受得了的。

  他摆手拒绝,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黑色,宽袍大袖,领口敞开得很低,腰却束得紧,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倒很像另一个人的穿衣风格。

  想到另一个人,就看见了那个人。头顶一道黑影掠过,带着自己的属下,在他这边忙着从战场上抽身的时刻,越过他远远去了。

  宫胤看着耶律祁背影,他也不轮椅了,也不一袭青衣穆先生了,如果远远单看一个影子,他觉得说不定现在自己看起来和耶律祁很像。

  这叫什么?报复?

  越过耶律祁肩头,他看见远方彤云一层层涌动,天快黑了。

  横波,你怎样了?

  ……

  死守已经进入了第三天。

  从王城城门到宫门广场,从宫门广场到宫门,从前殿宫门到内宫宫门,他人一步步紧bī,而她一改一开始狂霸之风,一步步退让,直到在靖元殿前宫墙停住,陷入胶着。

  宫中砖瓦木料火油和食物都丰富,能够支撑短时间的使用,但毕竟有上万人,到第三天上午,大家就几乎没什么粮食了。

  景横波这三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合眼,一直在殿顶,累极了就坐在那些衣物上,遥望远方,甚至不看眼皮底下那一步步bī近。

  高处的风,能将一切异样气味带入鼻端。

  她嗅见了大批量火油和火石的气味。

  而脚下群殿,大多木石结构。

  天色幽冥,压下危城。

  宫胤,你还不来!

  ……

  天色幽冥,他在狂奔。

  只差百里路程,便到王城。

  斥候打探的消息却让他心凉。王城城门紧闭,铁甲森严。沉铁并没有因为全力在城内bī迫景横波,就放弃了对城门的把守。

  相反,他现在面对的城门,比当初景横波还难开。因为这回还多了一部分,对龙骑十分了解的亢龙军。

  骑兵野战是好手,攻城战却因为轻骑突进,无法携带重型武器,本身就不大有利。如果敌人闭城不出,拖延时间,短时间谁也没办法。

  他最怕的就是时间。

  风卷旗帜猎猎,他在旗下仰望城头,铁甲和守城士兵眼眸同光寒。

  无法将骑兵全部带入城了。

  他能做的,就是将骑兵留在城门前,全力牵制住城门军队,令城内沉铁和亢龙联合军队,不得不放弃对景横波的压迫,回头救城门。

  huáng昏的时候,来不及休整,他已经指挥军队,对城头展开了第一轮的进攻。

  没有重型武器,玉照龙骑却有世上最为有力急速的随身劲弩,身上轻甲,以雪铁制成,可谓世上最轻最韧,一点也不妨碍爬城。

  王城前有宽三丈的护城河,内有毒水和利刃,飞鸟难渡。仅凭这一点便阻碍了多少来敌。

  之前英白景横波,并没有渡过护城河,一个箭she酒壶醉满城,一个鬼魅瞬移控主将。而此刻,吸取之前教训,所有人连鼻子都捂住了,而天下也没有第二个,可以一步十丈,瞬移得毫无痕迹的景横波。

  宫胤在护城河前驻马。

  不过淡淡一眼。

  随即他下马,踏上护城河。

  城上城下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见他脚下泛着泡沫的黑水,忽然凝固,化为黑冰,无声无息向前蔓延。

  他在护城河上行走,步伐无声,脚下却有嚓嚓声响不断,那些翻涌的水随着他的步伐,寸寸凝结,在黑色的冰面下,能看见冻住的利刃惨青的光。而面前,一条嶙峋的冰路,在不断向前,向前。

  且跨沟壑三千尺,凝冰大道城关前。

  女帝本色 第九十四章 相见(第二卷完)

  且跨沟壑三千尺,凝冰大道城关前。

  城上士兵连she箭都忘记。

  数日之内,他们接二连三地被震慑。自黑水女王瞬闪惊城头后,他们再次看见有人,一步冻长河。

  玉照龙骑用最崇敬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主上,他们知道,继女王之后,他们也将以最快速度,夺下城头。成就龙骑战争史上,名垂青史一战。

  宫胤一个来回,护城河冻出一条冰道。

  再一个来回,冰道更加坚实。

  第三个来回,冰道成了一道黑色的桥,四面黑色河水簇làng起伏,那些河底利刃,成了冰桥之骨。

  第二个来回的时候,城上人醒悟过来,纷纷she箭,宫胤周身罡气激发,箭在半空都被冻断,坠落时凝结冰雪,叮当有声。

  从城上看,黑色冰桥在下,中间从容走着大袖飘飘的男子,其上罡气如星团,浮沉闪耀,无数箭矢如雨下,遇上星团镀一身银白闪亮,如断翅的蝶纷落天际。

  这一幕如诗如画。如神祗展示风华。

  从未见战场凶杀如画。

  目眩神迷之间,冰桥已成。

  宫胤停下,微微垂眼,无人发现他脸色微微苍白。

  便纵般若雪独步天下,但将这三丈护城河化一道冰桥,所耗费的真力,也难以估算。

  他已经不剩多少真力。再不进城,就没了机会。

  接下来的战役,还需要人指挥。

  分身乏术,而天色已黑。

  身后龙骑,踏着冰桥越过护城河,开始上城。

  冬夜寒气彻骨,身后将领要为他披上大氅,他想起自己发过的誓,一摆手拒绝。

  对横波但有一丝危险,哪怕是个虚无的誓言,他也不敢尝试。

  他仰望高高城头,似乎嗅见从城内传来的硝烟和烈火气息。

  横波,你怎样了?

  ……

  “陛下!亢龙军似乎要点火!”

  “我知道。”

  “陛下……”

  “你们,投降吧。”

  “陛下!”

  她摆摆手,疲倦地吐出一口长气。看向已经全黑的天色。

  今夜无月无星,天黑得没有任何色彩。

  是为了令等会的火光,闪耀得更加鲜明吗?

  可是再闪耀的色彩,再鲜明的标杆,如果有人执意不要看见,都没有用。

  三日三夜等待,心由灼热翻涌至平静至此刻凉如冰。

  至绝望。

  算算时间,轻骑快进,早该到了。

  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

  是她想多了,那些伪装,那些相伴,那些护持,或许只是假象,或者只是他另外的计谋安排,和爱qíng无关,和心意无关,和她无关。

  虽然她不信,不愿信,但三日空等告诉她,似乎就是这样。

  没有关系。她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这也是答案。

  有了这个答案,她便可以将过往斩绝。

  如果说之前她还雄心万丈,想要称王称帝,打回帝歌。可当她确认她一直在宫胤掌握中,一直被他监视戏耍着时,她所有的信念,便已崩塌。

  何必呢,做个小丑,在别人安排的局中生活,为自己的每一分成就欢呼时,也许掌控一切的人,正在一边冷冷嘲笑。

  在别人安排下走出的路,最后会抵达什么方向?反正肯定不是她想要的。

  她宁可放弃一切,也不要莫名其妙为人摆布。

  得到这个答案,她便可以让所有人解散,士兵归于成孤漠,算是对间接害死他儿子的补偿,而基业、宏图、女王、帝业……统统都见鬼去吧。

  她等到最后一刻,等到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亡,然后,永远地离开这里。

  很想念三个死党呢……

  头顶的天如此沉重,她觉得疲倦。

  抬起眼眸,前方城门隐隐星火。

  宫胤。

  你竟不来!

  ……

  城门前,第一轮攻击被打退,正在进行第二轮。

  火光里宫胤脸色如雪,在阵前一步不退。恍惚里还是当年玉照宫,曾也有一场战役,他也曾重伤在城头一步不退。

  那时候他是为自己的权位挣扎,此刻他在为她的生命坚持。

  横波,你怎样了?

  ……

  “嗤。”一道火红痕迹掠过天空,将黑色天幕刺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

  火箭落在倾塌半边的大殿上,顿时点燃了那些木制的结构。

  随即,更多的火箭如流星越天,扑向大殿,火势由小到大,渐渐蔓延过那些断壁残垣。

  火光映亮士兵们茫然又惊惶的脸。

  外头有人在喊话,让士兵投降,弃械不杀。虽然已经得了女王命令,士兵们还是犹豫不决,至于其余将领,都在大殿之下,一个都没走。

  七杀难得的很安静,坐在地上猜着拳,似乎根本不担心战役胜负,他们猜拳的内容好像是景横波到底会在上面坐多久,以及等会到底谁最先抢她下来,输的人三天拉屎不许擦屁股。

  英白除了一箭惊艳醉城头,其余时候都不像个主帅,似乎根本没对指挥这支军队有什么兴趣,他只支着腿,喝着酒,和景横波一样看着远方。

  他心中也盘桓着同样一句话。

  你怎么还不来?

  ……

  第二轮攻城。

  不断有士兵增派上城,宫胤几乎可以确定,内城的兵力,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被引到了城门前。

  但他不能确定对景横波的压迫,是否已经完全消失。

  正要下令再进一轮,忽然感觉到天光一亮。他抬头,就看见远处天际,火光映红半天。

  最后一丝血色从他颊上褪去,他身子一晃。身边将领急忙扶住。

  他只紧紧盯着那方向,连唇色都已经发白。

  火攻!

  那位置不用猜,一定是沉铁王宫!

  最怕的事qíng发生了,他们果然用火bī她!

  她的瞬移,原可以不怕任何攻击,但她绝望愤怒之下,是否会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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