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孟破天大概往这里来了,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瞧了瞧她,又诧然道:“你怎么láng狈成这样?”
孟破天气喘吁吁站在帐门前,今日jīng疲力尽,饱受打击,在这营中还受了一番磋磨,此刻心神衰竭,再无力气逞qiáng,噗通一声便扑在景横波膝前,“陛下,救救裴枢!救救少帅!”
景横波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扶起询问,孟破天迫不及待,将事qíng说了,她只顾自己诉说,也没发现,景横波听着听着,脸色变了。
“……是两个白衣人,一男一女,都高高瘦瘦,武功都很高,女人木头一样没有表qíng,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看上去也冷冰冰的,两人是冰雪类武功,满崖冰雪,倒像传说中的九重天门的武功……”
“你看错了吧!”景横波忽然打断她的话。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滔滔不绝的孟破天,猛地一怔,张大嘴,“啊?”
“这两人,不可能!”景横波斩钉截铁。
孟破天瞅着她,脸色渐渐变了。
“女王,”她慢慢道,“你认识他们?”
景横波yù言又止,想了想,道:“你当时离得远,想必没看清楚,无论如何,这两人不可能。这样吧,我先和你一起上去……”
“陛下!”一个将领急声道,“现在走不得!一方面军中无人指挥,另一方面禹光庭定然已经进山,此刻您进山,迎头撞上太危险!”
景横波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裴枢xing命不能不管,但这几千军士也是命,此刻两军jiāo战要紧关头,她如果离开,裴枢也不在,整支军队无人指挥,必然会被禹光庭剿杀,这也是几千条xing命!
这可怎么办?
裴枢……裴枢真的会那么容易中别人的计死去吗?百战将领,huáng金战神,大小战役数十几无败绩,生死艰险不知经过多少,还是个用兵狡黠的智将,这样的人,会这么容易被害死吗?
孟破天拉着她袖子,满脸祈求地望着她,见景横波脸色为难,神qíng也渐渐硬了。
“你不去,是吧?”
“破天……”
孟破天冷笑一声。
“是我僭越了,女王陛下何等人,怎么能为一个属下身处险地?裴枢对你忠心耿耿,为你出生入死,是他自己要做的,说到底你确实可以不管他。”她拔出双刀,刀锋映着她忽然冷冽的眼神,“生死见人心,不过如此。陛下不去就不去,不过我一个小小要求,总该答应吧?”
“破天,”景横波叹气,“别急着bào走,且等我一等,这事儿还有些蹊跷,等我想好怎么安排……”
“借我你军中最qiáng机弩,最毒毒药,最厉害的jīng兵。”孟破天打断她的话,“这个总肯吧?好歹裴枢也值得你救一救,你的江山还需要他来打,不是吗?”
景横波没心qíng去计较她的挖苦,盯着她问:“你要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杀人。”孟破天决然道,“谁害死他,我杀谁。”
“不行!”景横波语气比她还断然,“破天,我说过,不可能是那两人,你误会了!”
“口口声声说我误会,我亲眼所见你还敢说误会!”孟破天激动起来,双刀一架,“你不在现场,凭什么说我误会?”
“凭我对那两人的了解!”景横波也动了火气,“他们不会!”
“这么了解,他们是谁!”
景横波转过头。
孟破天转身就走,“不给,我自己去杀!”走出两步,“呸!”一声,“无qíng女人!”
“站住!”景横波勃然变色,“拿下她,别给她乱跑!”
“景横波你别太过分!”孟破天猛地蹿起来,飚到她身边,“裴枢怎么待你,你自己知道!现在他有难,你自己不去,也不派人帮我,还不许我去报仇,世上怎么有你这样láng心狗肺,无qíng无义的女人!”
“我没说不管他!”
“那就派人帮我报仇!”
“他们不是凶手!”
“不是凶手是谁!你凭什么都没眼见就敢这么信任?”
“因为他是宫胤!他根本不屑做这种事!”
……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孟破天古怪地呵呵笑起来。
“哦……宫胤……宫大国师,宫大皇帝,传说中你的爱侣,将你放逐又和你纠缠不清的那个。”孟破天连连点头,“难怪你不分青红皂白相护,难怪我明明亲眼看见你也不信,难怪你放弃裴枢怎么也不肯帮我,原来是你的qíng郎杀了他的qíng敌,你这个有qíng人,自然明白你的qíng郎苦衷,自然要不顾一切护着他。少一个裴枢没关系,少一个宫胤,你以后和谁双宿双飞呢?”
“破天!”景横波脸色也发青了,“你以为你在编故事?哪来这么多有的没的,这事儿我说了有蹊跷,你怎么就不能静下心来想想?”
“想什么!想裴枢现在应该分成几块吗?我亲眼看见的,还需要想吗?”
“眼见也未必为实听过没?”
“我眼睛没瞎!”
“你等着,我现在就陪你去看!”
“不用了!既然是宫胤,带你去只怕我才是送羊入虎口!”孟破天双刀一闪,一截衣角飘然落地。
景横波看着那截衣角,落在自己鞋面上,有点发蒙。
什么意思?
那个……割袍断义?
“景横波,你要选择相信维护你的qíng郎,由得你;但我选择为我喜欢的人报仇,你也无权管我。今日我与你割袍断义,马上我要离开,你要么放我走,要么,留下我的命!”
景横波注视着那一片碎布,心里乱糟糟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孟破天双刀铿然一架,声音清越,她转身就走。
守在帐门前的将士要拦,景横波疲倦地挥挥手。
都误会成这样了,硬拦,只会误会更深,破天那宁折不弯脾气,再bī她真会血溅当场。
先前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孟破天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景横波打算跟上去,忽然外头一阵喧哗。
人影一闪,南瑾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qíng地道:“有一支秘密军队,从山背后抄了过来。”
“报——”传令兵气喘吁吁奔来,神qíng微微紧张,“陛下!前方已经出现禹光庭军队!”
景横波不胜头痛地揉眉心。
她走不了了,只得下令派一队擅长山间行走的士兵,尽量跟上孟破天,去现场好好查找裴枢,自己则先处理眼前火烧眉毛的军事。
这边军队bī近,那边孟破天狂奔上山,那些士兵哪里追得上她,很快失去了她的踪迹。
孟破天一鼓作气上山,奔到那空dàngdàng的崖边,眼看崖边残阳已堕,冰雪未化,地上一片láng藉心中一酸,不由软倒在地,落下泪来。
她坐在满地冰雪里,也不觉得冷,无声的眼泪哗啦啦落了一阵,哭裴枢的悲惨,哭景横波的无qíng,哭裴枢如此付出却不得景横波一分真心,哭自己如此追随裴枢却不能得他一顾,哭这世间男女啼笑姻缘,他爱她她爱他她不爱他他不爱她……纷纷杂杂,林林总总,都是不如意,不得已,不遂心,不成全,到头来空崖一座,友朋离散,爱人断魂,己身成孤。
哭到最后泪gān心灰,痴茫茫注视天边渐起的星子,据说人去后会化为天边星,逝去时辰相差不久的人,化星之后会很近,自己一生都不能走近他身边,如果能获得死后永恒的相依相伴,也算梦想达成,不虚此生。
这么想着,忽然也不觉得伤痛悲哀了,满心里反而漾起淡淡喜悦,似乎幸福近在咫尺,只待一个决心。
孟六女公子,自幼父亲宠爱,我行我素,想到就做,从不牵连犹豫。
她站起身,擦擦眼泪,也不说什么废话,对着下头黑云薄雾,绽开一个笑容。
恍惚里似见裴枢笑脸,氤氲于云雾中。
那是一个她等候已久渴盼已久的,温暖的表qíng。
“嗯。”她吸吸鼻子,张开双臂,对下头大声喊,“我!来!了!”
向前一步。
天地失重。
风如刀,从耳畔唰地砍过,断崖从头顶翻上去,云雾漫上眼前。
在丧失意识前最后一刻,她觉得好像、似乎、也许、可能……
听见一声大骂。
☆、第三十一章 安全期过了!
那声大骂听起来很虚幻,很遥远,模糊不清,孟破天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或许命不该绝,yīn曹地府这么不欢迎我吗?
……
半山山崖上。
一棵老松枝gān虬结,探出崖身,翠荫如盘,在云雾中忽隐忽现。
老松上,悠哉悠哉躺着一个人,跷着二郎腿,哼着歌,手里盘弄着几根长藤,正将藤编织在一起,又用手扯着试韧xing。试验结果很满意,他乌黑的眉时不时扬起。
裴少帅此刻心qíng不错。
堕崖?谁堕崖了?他只是下来遛个弯,顺便害个人而已。
他说想杀谁,那就一定要杀谁,不是说着玩的。
不然何必掉这崖呢?当真以为他会被一个愚蠢的贱人推下崖吗?
他落下之前已经看清,下头有棵老松,看那枝gān粗壮程度,应该可以承载一到两个人。
斗篷人截断链子,他也同时抓住了链子,心中默算,落到老松附近,链子抛出,缠住老松,爬上树。然后就在这采藤等待。
等斗篷人下来。
斗篷人一定会下来的。
他最后喊了那句“原来是你!”,斗篷人心虚,一定会下来查看他到底死了没。他只需要守株待兔,偷袭这家伙就好。
裴枢狡黠地笑了笑,眼珠乌黑生亮,huáng金少帅,到此时,才掩去冲动表象,现一抹只在传闻中存在的狡猾。
不过那笑意中,微微也有遗憾。
最后一句话是诈敌,他其实没有看清对方的脸,那家伙躲得太快了。
不过无妨,这家伙只要一下来,成为他手里一具尸体,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耳边风声鼓dàng,裴枢有点心焦,等了已经有一会了,按他推算,斗篷人该立即下来查看才对,可现在还不见人影。
忽然听见上头隐约有声音,裴枢一喜,坐起身仔细凝听,似乎有人在大喊什么?只是隔得远,山风激dàng,声音被风chuī散,实在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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