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漠然道,“不过,我记得你就行。女王陛下,今天也该把我父子的帐,一起结了。”
“成孤漠!你竟然没死!”景横波恍然道,“今儿居然都聚齐了!”
“我说过,我是负责结账的。”成孤漠漠然答。
话音方落,“嚓。”一声,景横波腰上的绳索断了。
身后有轰然吵杂拥挤之声,景横波不用回头也知道,百姓正在被驱赶着下山。
“嚓嚓”几声连响,也不知道成孤漠怎么出手的,眨眼四条锁链断了三条,而景横波已经闪向对面山崖。
“别走!”明城的声音尖锐凄厉,袖子一弹,一道绿光如长蛇,直击景横波后心。
绯罗在断了的锁链上灵活地翻滚,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崖边,白骨拳一击,啪一声一道绿色火花,火光蓬一下在崖边滚滚燃烧起来,转眼便将不宽的看台都笼罩,那些仲裁们无声无息软倒在地下。
纳木尔瘦长的身子还在拉长,长如一条巨蟒,搭在山崖的一边,一卷,一弹,当头就向景横波罩下。
池明则缩成了一团球,柔软的、毫无骨骼的球,在半空中一弹,便弹到了景横波头顶高处,双手一张,无数黑刺从嘴里呼啸而出。
成孤漠似一条巨大的守宫,悄无声息地钉在黑色的山崖上,一双手钢筋铁骨,如同cha豆腐一般cha入坚硬的崖层,轻轻巧巧将岩石接fèng处剖开,上头整座用来做看台的平台,顿时摇摇yù坠。他手掌平平伸入石fèng中,“嘿!”一声,竟将整座石台抬起!
这五人身体体能,都已不似常人,五人合作,将景横波上下左右的逃生之路,瞬间全部封死。
景横波一霎入绝地!
景横波也没有试图从绝地从挣扎,她只是仰起头,看着上方。
上方,白影一闪,宫胤出现。
景横波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果然在这里!
宫胤一闪便到了最上面的池明头顶,池明如一只滴溜溜的球在空中乱滚,不断发散着黑色的尖刺,远远看去如一只发癫的刺猬,很难想象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的身体卷成那样,他全身的骨头哪里去了?
不仅是他,其余几人也都已经非人,成非人之型,必经非人之痛苦,他们经历了多少,便要恨始作俑者多少。
所以池明在空中尖啸浮沉,ròu球般不断在崖面上弹跳,每次弹跳都会she出黑光如雨,宫胤落足在哪片崖壁上,他便用身体恶狠狠地撞过去。
有一次宫胤的手已经抓到了他的背脊,然而“哧啦”一声响后,宫胤的手生生在他背上滑了过去,池明背上只现出淡淡几道血痕,随即连血痕都没了。
“啪。”一下,纳木尔长得怪异的身子,狠狠抽向宫胤,宫胤闪身而过,纳木尔撞在崖壁上,坚硬的崖壁哗啦啦下了一阵碎石雨,长长沟痕宛如鞭痕,而纳木尔浑若无事,身子在空中极其灵活地一转,转眼又转到了宫胤的身后。
此时绯罗燃烧着火焰,明城弹动着衣袖,都向宫胤袭来,宫胤却没有理会,在纳木尔转身的时候也忽然转身,一反手就抓住了纳木尔,看起来像是纳木尔自动把自己送到他手上一样。
光焰一闪,黑影如蛇,绯罗的huáng红色火焰,和明城滚滚弹动飞she而出的衣袖,以及成孤漠掷出的巨石,已经到了他的后心。
人影一闪,景横波出现,正站在刚才被纳木尔抽打出的崖壁fèng隙里,一挥手,巨石转向,砸向明城和绯罗,那两人忙不迭躲避,一溜火焰倒she向明城,而黑色的滚滚蠕动的袖管,则卷向绯罗。
那两人尖声大叫,半空中相撞,再各自散开。
这一番变化宫胤根本没有理会,后背jiāo给了景横波,就无需再担心。他抓住纳木尔,如抡巨鞭,转身对底下一抽。
这一抽正抽在冲上来的如ròu球一般的池明身上,池明和纳木尔都是一声惨嚎,两个经过改造的身体碰撞在一起,池明那连宫胤都不能抓裂的肌肤,生生被纳木尔抽得浑身裂出无数道血口,突突冒血,纳木尔那滑溜溜长蛇一样弹xing的肌肤,被池明四周那黑刺戳了满身,看上去简直像一只巨大海参。
两人惨叫着往下坠落,明城掠过来,黑色长袖簌簌弹动,唰地弹出一截长着绿毛样的玩意儿,抄住了纳木尔和池明,然而池明身上太滑溜,而纳木尔满身尖刺,明城手一抖没能兜住池明,又被纳木尔刺得一声尖叫,袖子一松,那两个翻翻滚滚落下。
一块大石横掷过来,成孤漠蛮力惊人,抛出巨石,再次截住两人,纳木尔身躯瘦长,很容易挂了上去,球一般骨碌碌滚着的池明,却又从巨石上滑下来,往下落去。
这回再无人能救他,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直入崖底,没入那一片银光闪闪的沼泽。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住那沼泽,池明一进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上岸,然而那些流动的美丽的银河,忽然流速加快,大片大片的银泥流淌而来,一层层压在池明身上,他挣扎出一寸,立即被压下两寸,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下沉,隐约啪啪啪一阵微响,他露出沼泽的手臂猛地爆开,从指尖至肘,肌肤寸裂,露出和常人不同的紫黑色血管,随即血管也爆开,迸溅出青紫色血液,只剩下森森白骨,再然后白骨也爆开,粉色骨髓四溅,落入银光闪闪的沼泽,沼泽依旧银光闪闪……
而他的脸上的惨相,那被挤突的五官,其恐怖之处,更加言语难以形容,景横波只看了一眼,就险些吐出来,只得转过脸去,庆幸天弃留在下面,自己和宫胤不必担心退路。
这惨状也惊住了其余四人,纳木尔趴在巨石上喘息,眼底闪过一丝怯懦,挣扎着拖着满身刺的身体,往山崖上爬,看样子已经打算逃走。
景横波并没有阻拦,斗篷人还在,她更需要提防的是这个人。这些畸形的人,她在易国的山腹里曾经见过类似的,大概就是斗篷人的实验品,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眼前这几个她的死敌,就是成功品当中最qiáng大的,能做出这种恶心东西的人,怎么能让他还活在世上?
明城几人看着,眼神闪烁,她们原本信心满满,然而此刻对上景横波和宫胤联手,却发觉似乎还是不可抗拒,眼看纳木尔爬了上去,也颇有些蠢蠢yù动。
景横波紧盯着纳木尔爬上去的地方,斗篷人是不是在那里?
忽然一声惨嚎,正是纳木尔的声音,随即头顶黑影一闪,风声一响,纳木尔已经从崖上坠落下来。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众人都怔了怔,一低头看见纳木尔直坠而下,半空中脸色惨然,而身体扭曲姿态诡异,似乎就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断成了几节。
“啪。”一声轻响,他也坠入了琉璃沼泽,那美丽而可怕的沼泽泥立即涌了过来,所有人都转过了头。
景横波倒抽口气,好狠的斗篷人。
这种人,不允许背叛和退缩很正常,但出手这么决断狠辣,还是让她微微心寒。
这一下明显震慑了剩下的三人,片刻寂静之后,绯罗嚎叫着首先冲过来。
她装上白骨手脚的身体,在崖壁上居然行走自如,那白骨在自动燃烧,烧出huáng红色诡异之火,她所经之处,那火线哧哧向下,崖壁虽然cháo湿,也不能阻挡火势蔓延,相反,崖壁被迅速烤gān,石头如粉末般,混着带毒的星火簌簌而下。
因为她爬下的路线和宫胤景横波站立的路线一致,只要两人还站在崖下凹陷处,就一定会被这火沾身,所以宫胤和景横波对视一眼,宫胤道:“往上?”
景横波道:“往下。”
往上可能还有斗篷人和他的畸形军团在等着,往下虽然靠近琉璃沼泽,但绝对没有别人在,底下一览无余,何况天弃还在掠阵。
宫胤点点头,他似乎不想多说话,景横波看看他,觉得他脸色似乎太过透明了些,心中的担心涌上来,忍不住问:“还好吗?你单独对上许平然,许平然好像还在你手下受了伤,你呢?你没事吧?”
“当然没有。”宫胤答得很平静,平静到让人无法产生怀疑,景横波却依旧不放心,追问,“那为什么你要……”
“小心。”宫胤忽然将她一推,两人闪开一丛落下的火焰,明城不知到哪里去了,上头,成孤漠顺着崖壁飞快地下来,坚硬的铁手抓在崖壁上,崖壁就是一个dòng。
景横波落在另一边的一处凸出处,勉qiáng抓着藤蔓站稳脚跟,却听见宫胤忽然道:“横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景横波一怔,不明白他在这时候忽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随即便想起自己想好要告诉他的秘密,心中泛起一股甜蜜,刚想要说,看看四周已经bī近的恶心怪物,又觉得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起这样一个好消息,实在太影响感觉,便微笑道:“等把这些人打发了,我就告诉你。”
“横波,”宫胤却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答什么,自顾自道,“那是了,你还有话没说,还有很多事没做,所以,得继续下去,像一开始一样。”
“是啊,”景横波眯起眼睛,憧憬地道,“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很多事没做,我也想回到一开始,比如回咱们曾经落难过的那山林里去旧地重游,看看那些猴子还在不在。”
“或者静庭也可以。静庭红枫红时景致最美,相信你还记得。”
“是啊。”景横波笑弯了眼,想起那年静庭红枫树下对酒,真心话和大冒险。
“那就记得要去。”宫胤刚说完这句,头顶上呼啸风起,成孤漠已经bī近,不知何时绯罗蹲在了他的背上,这两人组合看起来简直像对寄生shòu。
景横波正想着,是cao纵旁边那棵树揍这两人满头开花呢,还是将他们凌空抓下崖壁,就听见宫胤道:“好好呆着。”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随即掠了开去。
景横波一时有点发怔,忽然觉得,他今晚的态度动作都颇有些怪异,这让她心莫名地砰砰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景横波并没有溜地滑了下去,所经之处,崖壁上泛一股闪白的光,随即身边不远处一声怪叫,吱嘎嘎一阵爪尖摩擦崖壁的瘆人声响,已经bī近她头顶的成孤漠,吱溜溜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速度极快地一路向底,成孤漠不死心地一路抓挠,想用自己足可裂铁石的铁爪抓住崖壁,却依旧不可自控地滑了下去。
一些冰凉细碎的东西迸溅到景横波脸上,她抬手一摸,发现是碎石夹着冰晶,不禁哑然失笑。
宫胤用他qiáng大的冰雪真气,瞬间将崖壁冻凝成冰面,成孤漠单臂有力,其余三肢却是寻常,当然会一路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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