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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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氏一怔,这小娘子祸水东引的招儿使得炉火纯青的了…

  心里腹诽,她却晓得她不能不接,不仅要接还要接得漂亮——皇帝决定宠不宠她,方皇后却决定她能得多久的宠,这是她在方皇后一次两次地帮扶之后得到的结论,她姓顾又怎么样,顾太后说话已经没人听了,不,顾太后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方皇后的话却显得振聋发聩。她既不傻,也不癫,就算不知道方皇后问什么要帮扶她,她却只能牢牢地乘着方皇后的东风,以达到直上青云的目的。

  一道婉和了面容,放低了姿态,一道回笑应和:“是呢,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却总问‘这个装着薄荷的香囊是谁做的?’又或是赞温阳县主‘木匣子上的扇套绣得好看’…”

  黎太夫人的后话被呛得梗在喉里,她总不好责问小娘子关心太后却不关注自家祖母吧?天地君亲师,天家可是在亲眷前头!

  小顾氏接着话头岔开了,下头人也好做了,或三三两两关切问询“太后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或是不着痕迹地恭维“皇后娘娘到底是一片慈母心肠,养出来的小娘子个顶个儿的好”,话儿终被越扯越远,行昭的面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贺琰看不透这个道理,贺太夫人却看得明明白白的,她算准了方皇后不敢下狠手对付贺家——在外头人眼里,无论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官司,行昭与行景都是姓贺的!

  深入骨髓,亘古不变。

  黎太夫人的突然发难并没给整个场面带来多么难以挽回的后续,连方皇后都没发话,小娘子一个人便将话儿给带走了,方皇后心里头大畅。照旧赏了几家人的膳,最后留下了方祈之妻刑氏。

  人去戏散的正殿空落落的,方皇后特意放缓了声调,缓声柔气地与刑氏寒暄。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还是阿福在陪本宫闲聊。本宫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朝会是远在西北的嫂嫂在这儿,同本宫闲话家常。”

  “臣妇也未曾想到。”刑氏笑一笑,眼神却望向行昭:“阿福去得冤枉,贺家欺人太甚,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阿祈没从西北回来的时候,您与阿妩过得有多难,臣妇想一想便心惊胆战的。阿祈叛国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臣妇被圈在方家老宅里头,来的是九城营卫司的人,待臣妇和两个孩儿,还有方家的旁支都是客客气气的,不像是来圈禁。反而像是来保护的。”

  皇帝做事一时糊涂,一时jīng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耳根子软,心也软,对谁都是这样。

  方皇后见怪不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刑氏在劝慰她,可却不曾想一想,泼一盆热水就想融化一整块儿坚冰。可能吗?

  “那段日子谁也不好过…”方皇后沉声暗叹,“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皇帝到底心软,功高两个字儿接下去便是盖主,与其忍气吞声。倒不如秉承哥哥一贯的个xing…”

  方祈一贯的个xing是什么?

  行昭默默想了想,脑海里只浮现出了四个字儿“撒泼卖乖”。小娘子顿觉不妥,“啪”地一声把这四个字儿打掉,换上另外四个字儿“审时度势”。

  “方家在定京城里至少要待十年,该qiáng硬的就qiáng硬起来,该软下来的…”方皇后顿了顿,偏头想一想,随即霸道十足,“没有需要低头的地方,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定当加倍奉还。”

  加倍奉还…

  刑氏想起梁平恭的惨死,冯安东的销声匿迹,应邑的负屈错嫁,顾太后的瘫痪在chuáng…

  阿福一个人的死,让两个人给她偿了命,不对,是三个,应邑腹中的胎儿也算上。

  果真是加倍奉还。

  刑氏点点头,笑着看行昭:“两个孩子是不能再回去了,láng窝虎xué的,一进去便再出不来了。景哥儿我自会好好照料,他没了母亲,我便是他的母亲,从衣食住行,到嫁娶敦伦,我都一肩挑了。临安侯膝下还有一双庶子庶女,成不了气候,定也不会善罢甘休。阿妩是小娘子,又是您亲自教养,贺家没这个胆子要小娘子回去,可景哥儿是嫡子嫡孙,贺家就站了个理字儿。”

  “贺家?”方皇后嗤笑一声,“贺家根本就没资格让我们低头,态度尽管qiáng硬起来,景哥儿的事儿自有法子,等过了三年孝期,定了桩亲事,名正言顺地自立门户,传出去还能有个好名声——给他爹的嫡幼子袭爵让位。”

  方皇后眼神望向窗棂之外,行昭顺着方皇后的眼神望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藏在飞雪朦胧间,檐角横飞的仪元殿。

  贺家没资格让方皇后看成敌人,那皇帝是不是就有了这个资格呢?

  若方皇后是个男儿身,若方皇后生了一个儿子,若方皇后没有嫁入皇家…

  行昭颤了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初七早朝,扬名伯贺行景在朝堂之上,自请外放,请旨要去的地方是东南福建府,福建也不太平,经了几次天灾,渔民便落糙为寇,成了海盗,时不时地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抢杀劫掠。

  皇帝拿着折子沉了沉,没立即给答复,转过头便来凤仪殿说了此事。

  方皇后不惊讶,行昭也不惊讶。

  行昭偏头算了算,大周外放一向是三年为期,这个法子还是她给方皇后通的气儿呢。

  正文 第一百五六章 chūn暖

  第一百五六章 chūn暖

  皇帝思虑了些什么,行昭堪堪能摸得到点儿头绪。

  无论如何,隔了几日后,圣意便允了行景自请外放的请求。

  十五岁的正六品经历司经历,放在大周朝几百年的历史中,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

  下了朝,既有人去九井胡同恭贺临安侯贺琰的,也有机灵的,打听了点儿内qíng的,提了两壶好酒直奔雨花巷,叩开了方府的大门。

  木已成舟,贺琰赋闲在家,没这个资格上书,更无法力挽狂澜。

  刑氏倒很是焦灼了一把,上上下下地就又开始忙了起来,拾掇行装打理随xing人员,还要催着方祈写几封信给官场同僚,意在把路给行景尽量铺得稳当些。

  “…出去三年见见世面,再回定京城里来,羽翼便不会被定京城里四四方方的天给拘住了…”

  凤仪殿烧得暖暖的,方皇后说得平心静气,一道给认真描红的行昭将鬓边的散发拂到耳朵后去别住,一道往后说:“男儿家是应当出去看一看的,看看这世间既有玲珑水乡,又有huáng沙古筑,心胸便能宽广起来…其实景哥儿外放去西北就很好,战事已平,既无xing命之忧,又有方家人在旁左右帮扶,西北民风彪悍可人的心眼却没有定京城里多,少年郎过得也能舒心点儿。我是老了,小郎君的心事也猜不透了,福建外有海寇,内有掌着实权的地头蛇,我当真是不放心…”

  行昭笔尖顿了顿,抬眸一笑。

  方皇后是不愿意叫景哥儿再涉险境了,可景哥儿若是自请去西北,皇帝会肯吗?没得再叫皇帝心里头给方家再记上一笔——方家从西北利利落落抽了身。倒把自个儿外甥给送过去补塞,阳奉yīn违,居心叵测的…

  正月里头,行景进宫来给方皇后问安,方皇后便把几个选择放在台面上让他自个儿选。

  行景毫不犹豫选了最为生疏,条件最艰苦的福建府,言之凿凿,“…男儿汉十几岁的时候不拼一把,什么时候拼?等到胡子拉碴的时候再去拼命?西北,就算我肯去。皇帝也不能让我去,又何必在风口làng尖上惹眼?乱世出英杰,平稳安顺的地方瞧不出我的本事。在杂乱中闯出一条路来,叫别人看一看我的拳头也不小,别人这才肯静下心来听我说话。”

  率直单纯的少年经历了丧母之痛,安静yīn霾之后,终究长成了一个肩负担当。目光坚毅的好儿郎。

  左想右想,外放东南是对行景最好的一场磨练,也是避开贺家最好的办法。

  方皇后明明每日口里头念叨着“玉不琢不成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话头,却仍旧惴惴不安了许久。

  放手让孩子去飞,每个母亲都懂得这个道理。可到了最后关头总是还有紧紧抓住孩子臂膀,舍不得放开的。

  行昭也舍不得,哪家的妹子自家亲兄才从一个死人坑里回来又要把他推到另一个险境里去?可行景的一番话说得极斩钉截铁。“…母亲之亡可以怪罪到我年岁小,可也是因为我不够争气,无法让别人心声忌惮。这个世间苦的难的就该男儿汉去扛,那时候的贺行景无能做不到,我必须保证以后的贺行景能够做到这一点。”

  少年郎笑一笑。眼神落在自家妹妹身上:“姨母也莫太挂心,阿景自会好好保重的。阿景还要给妹子攒嫁妆呢。”

  在西北的风chuī日晒,让行景的肤色变得离定京城里公子哥常见的润白极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古铜色,眼神亮亮的又坚定,让人感到无比心安。

  “…您啊您…”

  行昭看着好笑,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却听见方皇后陡然沉声的一句问询。

  “我记得景哥儿身边那两个丫鬟一直是跟着他的?听你舅母说一个长得很好身世也曲折,鹅蛋脸,柳叶眉的,名字也好听,叫…叫什么屏来着?”

  行昭眉心一拧。

  笔尖上头的墨已经微微凝成了一滴,颤在那儿摇摇晃晃地想要滴下去。

  “叫玉屏,是在临安侯府就一直跟在哥哥身边的大丫鬟,父亲早逝,母亲在外头帮人做绣活儿,一家几口都和贺家没关系,哥哥一去西北,玉屏便没了差事,后来贺太夫人为了掩人耳目,把无关紧要的人都打发走了,家生子打发到了庄子里,买来的便让家人来赎,若是没钱,那就一道跟着去庄子。阿妩看她可怜便赏了十两银子算做赎身钱,让她寡母接走了。哪晓得后来她母亲也过世了,就来投靠哥哥这个旧主了。”

  行昭答得简明扼要,玉屏的来历很清白,行景也是个念旧之人,在军中没人在身边服侍很正常,可舅母刑氏一回京,买仆从买地买铺子,火火热热的,既有知根知底又身世清白的旧仆来,军队出身的方夫人让人里里外外地查了又查,连玉屏身边养的那条狗都被查了个底儿朝天,终是愿意接纳了。

  方皇后是想到了什么?

  行昭脑中电光火石而过,却暗自觉得方皇后想得太远了。

  “哥哥一向缺根筋,没去西北之前,每天除了练武就是读舆图,身边的丫鬟只是端个茶送个水,哥哥连更衣都是自个儿更,更莫说别的了。去了西北就更癫了,上回阿妩去雨花巷,在哥哥的书斋里愣是连个香囊都没找着,一点女人脂粉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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