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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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京城里公子哥儿尚文,恨不得一天到晚把自己黏在暖榻上,更衣束发,连烟斗都是丫鬟帮着捧。

  行昭说得轻轻的,方皇后怕玉屏与行景有私qíng,小娘子额上冒出一溜冷汗。

  怕是在行景眼里头,美的丑的都长成一个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可能他觉得梅花桩子长得比这些小美人儿还好看些…

  方皇后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

  她怕行景走错道,更怕行景年少旖旎时爱错了人,便堪堪辜负一生,当不了解感qíng之处,少年人过早的qíng思显得既脆弱易折又无拘无束,一头扎进去,只会遍体鳞伤。

  方皇后挥手召来蒋明英,吩咐道:“…请平西侯夫人将景哥儿身边的人都安顿好,那个大丫鬟既是一早就侍候景哥儿听起来又是个身世坎坷的,就先将她风风光光地在定京城里嫁了吧,配个品xing好一点的管事或是小厮都使得,一家子跟着景哥儿去福建,也能服侍得尽心些。”

  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配了人嫁了,便是杜绝了行景开窍过后的一切绮思,通常来说小郎君身边的大丫鬟若是年龄适合,样貌过得去,长辈们都会先将这样的丫头开了脸放到小郎君身边去,等正妻进了门,再由正妻决定是给这丫头一个名分还是不给。

  玉屏活脱脱的就是个通房丫头的备选,行景尚在孝中,可一旦出了孝,长辈是不是就该cao心起来了呢?

  可方皇后却连玉屏做通房的可能都给先下手给遏制了…

  方皇后不喜欢家里有通房妾室的人家,连自己身边的小辈这样做她都很反感,说起来又有哪个正妻喜欢这些妖娆的偏房呢?一笑而过的能被称得上贤惠,会主动帮自家夫君纳美进房的就能担得起一句贤妇了。

  说了这么一场番话儿,笔尖上的那一滴墨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纸上。

  行昭愣愣地看了看那一团墨色,说不清是什么样的qíng绪。

  她能接受枕边人纳妾纳美吗?

  想一想,好像是能的。

  前世她爱周平宁爱得发了癫,不也眼睁睁地看着他抬了一房接着一房的侧妃进府,心里苦啊,苦得跟huáng连似的。

  若是这一世不那么爱,是不是就没那么苦了?

  行景出行定在三月初,chūn寒料峭的,方祈和桓哥儿一道将行景送到了城门外,刑氏与潇娘站在里头看几个老爷们小声小气地说话儿。

  方祈一直揽着行景的肩头,沉了沉音,隔了良久才将话头给jiāo代清楚。

  “不许在福建逗猫惹狗的,撩拨几下就不动了算什么好汉子,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看到蛇,就要狠下心肠,摁住七寸,手一捏,掐死了,你才安全。”

  行景咧嘴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方祈狠狠拍了拍少年郎的肩,指了指天晴方好的城门外,朗声笑说:“去吧,风景又岂是只有这头独好!闯出片天地来!”

  行景眼眶一润,利落翻身上马,摸了摸心口行昭fèng制的匕首套子,又摁到了胸口那枚冷硬的玉牌,深呼出一口气儿,佝了脖子一把掏出来,俯身jiāo给方祈:“…劳烦舅舅带给阿妩…”

  方祈手一滑,轻叹一声。

  上头分明是个贺字儿。

  城门口百里送君的那幕行昭自然是没看到,那时那日小娘子正着了寒,病得头晕眼花地卧在chuáng上,心里默默怨怪自己。

  拿自己身子不舒坦去敷衍旁人,是会遭报应的!

  这不,才敷衍了黎太夫人一把,拿自个儿着了寒把事儿给扯远了,这下当真就病了!

  正文 第一百五七章 风寒

  风寒也不是大病,可病起来当真是要命。

  这一年过得这样艰难,行昭都打足了jīng神,哭过痛过绝望过,可就是没病过。

  如今尘埃落定了,只管守着日子慢悠悠过了,浑身上下一松懈反倒还病了下来,先便是发热,烧得混日都睡在chuáng上,chūn寒还没过,料料峭峭的,huáng妈妈也不十分敢放冰帕子顶在行昭额头上。

  行昭整日都躺在chuáng上,头晕得不得了,睁开眼都艰难,兀地想起了前世里临死前的qíng形,也是每天儿卧躺在chuáng上,像一个活死人一样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的,除了惠姐儿来还能笑一笑,平日里动都不乐意动。

  那时候是真想死,人生的意义了无指望,自己的缺陷造成了别人的寡qíng,别人的寡qíng又让自己心死,一颗心都死了,身体怎么能继续活下去呢?

  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太自私的理由和选择,活该轮不到她过好日子。

  那时候的她怎么就这么蠢呢?她这么一走,她的惠姐儿又该怎么办呢?

  行昭觉得自己是烧糊涂了,做梦尽是梦见上辈子的事儿,惠姐儿,欢哥儿,母亲的脸jiāo替出现在她眼前,咽得心里头堵得慌,一口气闷在那里,总不见能舒坦下去,可万分努力地睁开眼睛,困扰她的梦靥便也就随之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落纱样直直垂下的一件rǔ白色绡纱罩子,还有安静地燃着暖光的羊角宫灯。

  一切是显得安谧且宁静。

  是啊,前世她以颓靡的姿态面对世间的无常,今日她却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让这场病好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前方还有更好的日子,更好的事在等着她。不对,是她还能过出更好的日子,做下更好的事儿,遇见更好的人。

  良药苦口,行昭每次都捧着药碗“咕噜咕噜”地几口喝下,就着帕子,十足豪慡地抹gān净嘴角。

  方祈听小娘子病了,下了早晨便过来瞧她,见小娘子喝药的这幅架势,便直笑:“…小娘子总算能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优点了。咱娇是娇,喝药却不怕!下回跟舅舅一道喝酒,咱也一口gān!”

  行昭端药碗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仰着脸,眨巴眨巴地看着方祈,再弱声弱气地点了点头。

  方皇后额头上一溜冷汗冒出来,索xing将他打了出去。

  一避开行昭。方祈便从怀里头将那个玉牌拿出来给方皇后瞧,“景哥儿出发之前给我的,请我转jiāo给阿妩。你嫂嫂觉着没必要再拿贺家的人和事去烦两个孩子了,我想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方皇后接过玉牌,上下打量了一番,玉是好玉。雕工也好,篆刻也好,只是上头的那个贺字儿太刺眼了。

  心里轻轻一叹。血脉亲缘,上天注定,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少年郎,折磨了自己这么久,如今才算彻底将父族的恩恩怨怨放下…

  “哥哥替景哥儿收着吧。没必要给阿妩了,平白惹来烦思。等景哥儿往后娶妻生子了。你再把这个玉牌给他,是传下去也好,是毁了也好,那时候都随他…”

  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与父母,可是却能够选择自己认定的对错与漫漫前路。

  方皇后深重的思虑,行昭自然无从知晓。

  受了寒便要养着,幸好日光明媚,偷得浮生半日闲,每日便将四角窗棂撑开,暖阳从中而入,晒在身上暖得哟,叫人一下子能甜到心里头去。

  行昭身子软,脑袋晕,轻易不动弹,这回一场病好像把一年的晦气都攒在一起齐齐发了出来,来势汹汹又缠缠绵绵,二三月的chūn日都过了,行昭仍旧是全身都没气力。

  夜里睡得也沉,行昭习惯睡前靠在chuáng沿上看会儿书,看着看着便睡了,索xing便将书放在了chuáng头的黒木匣子上。

  可一大清早起来,却发现chuáng头上的那册书没了影踪,一找却在内厢里的木桌上瞧见了书。

  一次两次的都还好解释,可三次四次的,行昭却是生了疑窦。

  莫非是年岁大了,记xing便差了?

  行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莲玉,莲玉也说不晓得,只笑着说,“大抵是下头的小丫鬟放的,乱动主子东西,我下去便教训她们。”

  从此往后,便再没出过这等子事儿,行昭的心放下了。

  太医过来瞧,只说“小娘子瞧上去身子骨健实,可几个月的病都积在了一起一并发出来,不得好好养几个月啊?”。

  瞅瞅,大夫都让好好养了,行昭便安安心心地守在凤仪殿里,时不时让人去拔个糙,要不就搬个椅凳子再游廊里坐着看花儿,或是听其婉讲书。

  其婉的声音脆,跟着莲玉学识字儿,捧着话本子磕磕绊绊地念。

  行昭便笑,笑的不是话本子上的故事,而是其婉时不时地念错个字儿,或是卡在上文,久久读不了下文的小模样。

  淑妃闻讯也过来瞧她,神色上并不十分担心,照旧笑得风轻云淡地给小娘子亲手温水擦了擦脸,细声安慰:“小孩子发热都是在长高,等阿妩好全了,便同你欢宜姐姐一般高了,到时候我就给阿妩做苏皮糕吃。”

  方皇后xingqíng倔qiáng硬气,当然不会这样哄她,刑氏也是个务实的,宁愿多给小娘子喂两勺药,方祈…

  算了,不说他了。

  前世加在一起,行昭都没被人这样温柔地哄过,当下便脸上发了烫。

  突然觉得偶尔这样小小地病上一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病了就能让人无条件地,心安理得地软弱下来。

  陆淑妃满眼是笑地看着小娘子一张红彤彤的脸,笑得愈发真心。

  娘都来了,女儿还会远吗?

  自从方皇后帮行昭在崇文馆请了假,欢宜得了空暇便过来坐一坐,方皇后怕欢宜也跟着染上。不许小娘子久待。

  欢宜便抓紧时间和行昭说话儿,宫里头长大的学得好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能让欢宜三句里有两句都在提着的人,大多是真的戳到了欢宜的厌恶点了。

  阖宫称颂的顾青辰,便有这样的本事。

  “…常先生说要教琴,那个便来问我‘能不能跟着姐姐去重华宫练琴,太后娘娘还病着,在慈和宫弹惊扰了凤驾,臣女担当不起’,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母妃喜欢乖乖巧巧的小娘子,我也便应了。可哪晓得她会挑时辰得很,每回都挑老六来给母妃请安的时候过来。那个安的是什么心。我也不好猜,捕风捉影的事儿也不好做,可就是心里不舒坦。”

  “自从我允了她来练琴后,她便时不时地过来给母妃问安了,有时候带着点心有时候带着做好的绣活儿。话里话外说得都挺妥帖的。我就是不欢喜,德妃娘娘那儿不去,凤仪殿不来,王嫔那里不去,偏偏往重华宫来得勤。昨儿个四哥都在问我了,问说我什么时候与顾家娘子处得这样好了?我真真是yù哭无泪。我什么时候与她处得好了!”

  “课上,常先生要默写文章<烛之武退秦师>,那个默完这篇还跟着默<曹刿论战>。都是<左传>里头的文章,都是年少得意的,她倒会找共通点,显得她多聪明,多伶俐多会举一反三啊。倒显得我又蠢钝又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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