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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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宜说起顾青辰,真是满脸的厌恶。

  一个聪明的。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小娘子,行昭见得多了。

  说实话,她倒并不是很讨厌顾青辰,一个小娘子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赢得jiāo口称赞,手腕一定是有的,心机也不差,敢拼能闯,这是很多人想要却没有的东西。

  可顾青辰到底还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顾此失彼,得了郎qíng失妾意。

  她若是想要靠近六皇子周慎,好好地与欢宜相处便是当下顶要紧的事儿,是小姑子重要还是火急火燎地想要入老六的眼重要,用脚拇指想一想也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司马昭之心,淑妃又不是眼瞎,欢宜更不是耳聋,哪里会体味不出来?

  欢宜说话虽是不太客气,可行举言语之间却仍旧是得体得很,行昭只躺在软缎背垫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

  其实顾青辰配六皇子当真不错,皇帝对顾家怀着愧疚之心,难保就没有想给顾家小一辈做媒,以保住顾家一门荣华富贵的心思,男才女貌的,又有圣意推动,不是佳偶天成,是什么?

  欢宜这样大的反应,行昭下意识地想劝,可嗫嚅了几下嘴,始终说不出话来。

  大约是着凉,病久了,一口郁气就停在胸腔里,难受极了。

  行昭是女眷,二皇子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当然不好往内厢里闯,可少年郎到底还记得一起唠嗑的qíng谊,遣了宫人送了几匣子川贝过来,说是搜罗到的四川当地产的贡品,行昭吃了两天,觉得嗓子是好受了些。

  四皇子也适时地表达了关切。

  可就差了一个人。

  吃着川贝枇杷熬的膏汤,行昭嘴里甜甜的,心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日子过了又过,缠绵病榻几个月,行昭终是身上有了气力,夏天也跟着好心绪来了,天家小字辈的第一桩喜事也接踵而至。

  行昭想了想,其实认真算起来,这并不能叫做是喜庆事。

  二皇子纳侧室,能算什么正经的喜庆事啊?

  正文 第一百五八章 纳娶

  二皇子纳侧妃,是钦天监算了又算,拿着纸笺进进出出凤仪殿几天,方皇后点了头再能算作是准了的好日头。

  五月初三迎亲,虽然是纳侧室,可到底是天家人添丁进口的大事儿,侧妃能进宗祠上牌位,也算是正正经经地挂着布幔嫁娶的大喜事儿。

  可惜,挂的布幔不能是正红的就是了。

  可就算是挂的是绛红色,六司也要打起jīng神来全力应对,方皇后里里外外都忙,行昭万分心疼,帮着对册子找东西,“…您呀,就是什么都要一手抓,可宫里头的事儿就有这么多,做完这件做不完那件,二皇子要纳妾室,您就放点权让王嫔去管,到最后再总的查账就是了,自家儿子的大事,她还能不用心做?”

  方皇后不习惯把事qíngjiāo给别人来办,可再一想想,她就是个劳碌命,凭什么她累死累活地要给自家的庶子做尽颜面啊。

  到底还是躲了一回懒,jiāo代德妃与王嫔一道将事儿办好。

  行昭身子渐渐养好起来,正如陆淑妃所说,小孩子家家发热就是长高,行昭一好便被方皇后拉到中庭里的那棵柏树上去划身高了,方皇后拿小铁片在柏树树gān上刻了几道印子,就像民间的寻常人家那样,孩子长高一寸便划上一道,也算是成长的记忆。

  行昭两世为人,可看到柏树上那几道深深浅浅的刻痕,仍旧是不可抑制地欢喜起来,心里明媚得就像这初夏的天儿。

  可就算她好了起来,她也不能去凑这个热闹,到底是居母丧,身上带孝。

  欢宜无比惋惜,五月初一的时候特意过来劝:“…既是纳侧礼。可也算是乔迁之礼,二哥好容易从皇城搬出去住,也算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儿了。”

  欢宜浑然没将纳侧礼当回事儿。

  “阿妩已经选了几件儿好东西给二皇子和石侧妃送去,左右身上戴着孝,总也不好冲了二皇子的喜气不是?”

  行昭却不能不将纳侧室当回事儿,石侧妃便是安国公家的亭姐儿,明明很平顺的一段人生却被应邑那桩事儿突兀地打断。

  皇帝要安抚给石家,给个妾室的名头,却让亭姐儿先于闵寄柔出嫁,一个一早便摸清楚王府里门门道道的侧妃。一个初来乍到的正妃,将两个人人为地放在了对立面,皇帝这件事儿做得其实挺绝的。

  可也还算聪明。

  没有敌人便给你树一个敌人来。

  有了敌人。才能无暇顾忌其他,一心只想着在艰难地斗争出压倒对方。

  大家都是牺牲品,又何必互相为难?

  “你啊,就是太规矩了…”欢宜笑一笑,压低声音说起另一桩事儿。“你们两兄妹已经算是守规矩得很的人了,虽说是守孝三年,可定京城里哪一家不是明面上做得好,暗地里脏兮兮的?平日你连jī蛋都不吃,连给你送个绿豆糕都要用花生油做。朝堂上的言官却还是咬死你哥哥要去福建做经历司经历不放,武将战场之上原就不谈丁忧。庄德年间就有武将守过百日的孝,便重新领差出征的前例。明明是父皇下的‘夺qíng起复’的谕令,几个御史却偏偏直咬住你哥哥‘不孝忤逆’的话头…”

  托huáng家那几口子的福。行昭对言官、御史这档子人是当真没好感。

  完全是看戏的不怕台高,恨不得天天掀起三尺làng,淹死一个算一个。

  行景去福建是做什么去了?是去镇压海寇了,又不是甩开膀子去和花姑娘搂搂抱抱!是要拼血拼汗的!

  一早便有“金革之事不避”的说法,也有“墨绖从戎”的道理。大周以文立家。到今朝,拿得出手的武将寥寥可数。梁平恭死了,方祈皇帝不会考虑起用且给予实权了,秦伯龄尚要镇守川贵。

  行景选福建,也有这一层道理。

  蜀中无大将,廖化都能当先锋,于公于私,无论皇帝出于哪种考虑,都会允了景哥儿的自请外放。

  行昭多了个心眼,笑眯眯地替欢宜斟满一盏茶问:“你是从哪儿晓得的啊?”

  欢宜抿嘴笑一笑:“是老六同我说的。几家御史死死咬住,几家御史没什么反应,几家御史却上书赞颂扬名伯‘忠孝不能两全之时,忠义为前’,父皇偏偏皆留中不发,可批那几个死拽着不放御史的折子时一个字儿也没往上写——这个就是阿慎问的向公公了。”

  向公公是皇帝身边第一得力的人,几个皇子见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又要离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了勾朋结党的火星子。

  六皇子向来明哲保身,却敢去和向公公套近乎,问皇帝批折子时的动静…

  想到阿慎两个字儿,行昭心里就堵了一堵,喝了一天的决明子jú花茶,总算是舒了舒气儿,当天夜里就同方皇后说起这件事儿。

  却言语含糊地略过了是谁探听到的这层消息。

  方皇后一早便晓得了,笑一笑,“甭理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贺家已经势颓,如今连几个言官也掌不住了。往前还能掌住朝中言语风向,如今却硬生生地出现了三家之言,窝里内讧,你舅舅这时候铁定会趁乱推上一把。”

  方皇后认为这是贺琰出的坏水儿,行昭也并不惊讶,心底里也没那么多寒气了。

  能将发妻bī死的人,凭什么要求他在万劫不复的时候,对自己的骨ròu还留存着一丝善心?

  五月初三晴方潋滟,纳侧礼是huáng昏时分开始,石侧妃将坐四人小轿在晌午过后从王府的偏门入内。

  端着皇家人的矜持,欢宜愣是等到用过午膳才和顾青辰一道出了皇城,青帏华盖小车从凤仪殿旁边儿的宫道过,车轮碾压在青石板路上,“轱辘轱辘”地响,明明瑰意阁在凤仪殿的深处,行昭仍旧觉得自己听得清清楚楚的。

  耳朵边上有隐隐约约这样的声音。行昭看着眼前闵寄柔的脸,便觉得小娘子像被罩在了一道微暖的光晕中似的。

  连带着闵寄柔的话儿也显得空灵而深远起来。

  “…今儿个皇后娘娘召母亲与我入宫,这样天大的好意,我心里头都明白。其实我是不恼的,寻常的公卿贵家公子哥成亲前屋子里都要放几个通房丫头,实属寻常也是惯例…”

  行昭随着闵寄柔的声音渐渐回了神。

  抿唇一笑,闵寄柔心思深,从始至终都是。可胆子也大,竟也敢将圣旨定下的亭姐儿说成通房丫头…

  “姐姐不恼便好,自己能放宽心比什么都重要。”

  人以真面目待己。吾亦将以真相待人。

  行昭让莲玉掩一掩窗棂遮光,笑着回头与闵寄柔说起后话:“没了石家姐姐,也会有李家姐姐。张家姐姐,王家姐姐。恼怒有什么用?姐姐还能去王府去把挂着的那些幔布给扯下来,不让二皇子纳侧啊?前些日子二皇子还说起你,一说你,一张脸便红得跟个大红灯笼似的。纳亭姐儿也不是他自己求的。到底是造化弄人…”

  八九岁的姑娘说出造化弄人这四个字儿,闵寄柔想笑却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可不就是造化弄人。

  三家人入选,看见了皇家的绝密丑态,还能脱身就算是万幸了。

  何况她的际遇算是三个小娘子中最好的了——陈家姑娘嫁了个瘸子,亭姐儿却成了侧室。她嫁的那个人也还好,至少还会时不时地在信中侯府左右晃dàng,奉年节生辰也晓得托人送个礼进来。

  她该知足的。

  方皇后特意选了今儿个召闵家人入宫叙话。是在给她做脸面,可她坐着小车过城东头的时候,挑开帘子看了看路边的qíng形——一派喜气洋洋。

  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痛上一痛。

  “是啊…到底也不是他自己去求的恩典…”

  闵寄柔声音陡然软下来,话里虽用了恩典两个字儿,可行昭却听不出任何崇尚。

  前世二皇子登基。陈婼一跃成了陈皇后,豫王正妃闵寄柔却是未央宫贤妃。那时候的闵寄柔都能不认命,奋起一搏,如今的闵寄柔更不可能认命了。

  安国公石家大奶奶不是个省油的灯,识女看母,亭姐儿又何尝是个能让省心的?

  势均力敌之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行昭私心却不想受伤的那个是闵寄柔,只因为在临安侯府的那场大火里,是闵夫人给了她一个拥抱和支持。

  可站到了闵寄柔这边,那亭姐儿又怎么办?

  行昭叹了叹,终究是忍不住,启言劝道:“其实石家姐姐也无辜,好好的贵家娘子成个亲连大门也不让走,双囍也不让挂,又不是自己贪图享乐非得争去做小,yīn差阳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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