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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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嘴就要还过去,却听见上头方皇后语声沉凝出言:“惠妃既然头疼,这几日就歇在自个儿宫里吧。不用来问早礼了…”

  话音一落,惠妃喜上眉梢,却听方皇后继续说。“白日夜里索xing也都别出来了,本宫特地拨个太医给你使,自己个儿待在宫里头,好好静养些时日吧。”

  惠妃瞬时瞪圆了眼睛,这不就是禁足吗!

  她孩子落了。皇后死了妹子,这才被放出来,自个儿身上的嫌疑都还没洗gān净,这就迫不及待地要把禁足还到她身上来了!

  方皇后边说边眼神冷厉地瞥了眼惠妃,像一把开了刃的利剑。

  惠妃一滞,将嘴里头的辩解全都吞下去。大不了她过会子哭着去求皇帝!

  “这些日子宫里头事qíng都忙,二皇子的好事将近,这是咱们皇上头一个儿媳妇。阖宫上下都在忙慌。谁要挑事儿、寻衅自己个儿都悠着点,想清楚点儿。”方皇后舒了口气儿,语声里带着些jīng疲力竭,眉头蹙在一起,仿佛无可奈何又愁上心头的模样。“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上如今在气头上。你们服侍得也经心点,千万莫在宫里头四处打听传言,牢牢记得这一条——祸从口出…唉,今儿个就都散了吧,蒋明英将主子们都送出去吧。”

  方皇后yù言又止的神态,却将众人的好奇都勾了起来。

  陈德妃与陆淑妃面面相觑,陈德妃反应极快,紧跟着起身福身捧场:“…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莺莺燕燕跟着起来行礼告辞,一出宫门口,惠妃便将王嫔一把拉住,顺势拐到了往太液池去的小道上。

  满殿的人一走,留下两列空dàngdàng的椅凳透着空落落的风,方皇后顿觉支撑着挺起来的力气像是全被抽走了似的,弯了弯脊背,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脑袋里千转百回。

  蒋明英送了人,被外院的内侍拦了拦,听内侍附耳说了声话儿,便更加快了步子进来,面带喜色,埋首在方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方皇后猛地一睁眼,手缩在袖里抖得厉害,语气里有分明的欢欣与兴奋:“走!咱们进内室去!”

  内室坐北朝南,几户窗棂大大打开,便将整间屋子都照得透亮了。

  穿着高腰素色襦裙的小娘子规规矩矩地端坐在jī翅木方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低着头看,神qíng专注极了。

  听外头有声响,行昭一抬头,是方皇后回来了,边笑边将书放在身侧,提了提裙裾缓缓起身:“估摸着是张院判开的方子里有安神的效用,应邑长公主如今还未醒呢。”

  小娘子大大的杏眼,黑而浓密的眉毛,圆圆的白白的脸,认真柔和的神态,让方皇后一下子忍不下了,似是在笑又像是想哭,身子一软便瘫在了炕上,朝行昭招手,全身像是没有气力,却仍旧急声出言:“你舅舅…你舅舅还没死…方家军jīng兵三千人马,就只剩下了三百,可主将还是大难不死…”

  话到最后,方皇后的眼里闪烁着莹莹泪光,嘴角的弧度却越展越大。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行昭愣在原地,脑海里反复盘旋着大夫人那日抽到的那句签文,原来是在方祈身上应验了…

  行昭心头涌上澎湃的qíng绪,似喜似悲,方祈的生还,这对忐忑不安的行昭与qiáng撑底气的方皇后是一个天大的安慰,可又像人都已经落了气儿,救命的解药这才送到手里头…

  母亲啊,你为什么不能多等等啊!

  行昭忍了忍涌上眼角的泪意,轻手轻脚地拿帕子为方皇后擦拭gān净了眼泪,一开口,才感到喉咙生涩。

  “庙堂并没有关于舅舅进关的消息啊…”行昭边说边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起来,蹙着眉头看着方皇后。

  既然还没死,既然还能将讯息传到定京,那为什么平西关没有一点儿战报传过来?

  方皇后就着丝帕轻轻拭了泪,微微颔首,轻声缓语:“因为他还没有进关,或者说…他就算要进关,也不会从平西关进来,你舅舅也会选择从秦伯龄将军镇守的川蜀一带,绕道入关。”

  方皇后的话像给行昭打开了一扇大门,陡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有时候分崩离析,并不一定要外敌qiáng悍。兄弟阋于墙,这才是最大的危机…”行昭无端想起来年前被指派到西北任提督的梁平恭,又想到平西关破后,也是那梁平恭力挽狂澜…

  “年前西北人事换动,从定京城里调了梁家去任提督,又调了顾太后的自家人任守备,咱们方家在西北经营多年,突然有外人闯入,一块儿饼就这样大,难免没有利益冲突。鞑子看准时机进攻,打了大周一个措手不及,腹背受敌,舅舅索xing带着三千方家军破釜沉舟闯出关外去。”行昭纵是两世为人,也都是被养在深闺的小娘子,朝堂上面的事是一窍不通,就算如今思路清晰,也觉得自己说得漏dòng百出。

  低下头咬了咬唇,往方皇后身侧靠过去,低低说:“可是就算有利益冲突,梁平恭怎么就敢帮着鞑子打大周的主将,他也不怕落下个千古骂名?西北养着的方家军都是舅舅的心腹手下,就算梁平恭是过江龙,舅舅还是地头蛇呢!俗话说的好,qiáng龙不压地头蛇,舅舅为人烈xing,怎么着也得和梁平恭拼一拼吧?怎么就会被bī得只带了三千人马就闯关去呢?”

  如同雨后初霁,终于能够透过厚重的云层见到一缕暖阳。

  方皇后撑着这么些天,总有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喘不上气儿,可不坚挺着,又能怎么办?就算身上已经是千疮百孔,也得先腾出一只手来,将应邑给收拾了,难道要眼睁睁地她得意地嫁进自家妹妹的家里去吗!

  连夜联系留在定京城里的方家死忠,费了半旬的功夫才与关外搭上话儿。

  如今心上的石头被搬开了,方皇后行事说话更有底气了。

  “你说对了一,说岔了二,说错了三。”方皇后亲昵地伸手揽过行昭,笑意盈盈地解释:“鞑子是因为西北内乱才打了进来,这一点没说错。我看啊,你舅舅也不会是被bī得往西北老林深处闯。皇上年前的大手笔调兵,明晃晃地摆着是对方家的防范,你舅舅这招不叫做破釜沉舟,而叫做釜底抽薪——叫皇上看一看,方家经营的西北也不算太牢靠,来一个梁平恭,原处上的将军就要被bī得往外走了。您自个儿瞧一瞧,我们方家是又规矩又老实,还有点无能和怯懦,这是在安皇帝的心。”

  行昭垂下眼睑,静静地听着。

  方皇后说完这一长番话,却止住了话头,她一向能从一看到十,可这次是因为她的失算和方祈的错估形势,让方家被人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还失去了一向受宠心爱的胞妹。

  行昭看不清方皇后眼底的qíng绪,心里头却也在隐隐发疼。

  男人们的斗争,常常会顺着门墙延伸到后院里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说来也好笑,女人们却大多不是依靠自家的男人活的。她的母亲是依靠娘家活着,她的姨母是依靠自己的手腕儿活着,却还是常常会受枕边人的拖累与算计。

  第一卷正文 第八十九章 抉择(下)

  “派出去的探子也只在西北老林里碰见了零星散落下的几个残兵,说得不清不楚的,但是能肯定的是你舅舅一定还活着。”方皇后半阖了眼,她心里很清楚方祈的盘算,方祈是个铁血男儿汉,一时的服软是为了而后的硬气,这一出去是铁定要挣个大功再回来的。

  面面俱到,却将妻儿留在了平西关里,若果真像猜测的那样,梁平恭和方祈起了龃龉,桓哥儿、潇娘还有嫂子不就危险了吗?

  也不晓得方祈是故意还是算有遗漏…

  皇帝派人去围方家老宅,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保护还是威胁。

  皇帝不同她说,她也不问,他们这样相互之间猜猜忌忌的也有了些年头了吧。

  方皇后长叹口气儿,既然走出来了,便也不再想了,前头的老爷们在拼命,后面的女人们也不应当拖后腿,方皇后开了口正要说话,行昭却快她一步,沉声缓言:“舅舅只有立了大功凯旋而归,才能洗刷掉别人泼到他身上的罪名…”心里头又念着行景,行昭眼眸一黯,口里细细碎碎地念着:“哥哥是同舅舅的亲信一同走的,阿妩一直笃信舅舅一定没事…可哥哥是侯府郎君,喜欢看兵书是喜欢看,但是不是还有句话叫做纸上谈兵吗?赵括熟读兵法,可也惨败于麦丘。阿妩甚至怕哥哥连西北都还没到,就…就…”

  景哥儿是行昭在贺家最后的牵挂。

  方皇后没有言语,对行景的担心冲淡了喜悦,抿了抿唇,一抬眸却见碧玉埋着头,敛着裙快步进来,口里说道:“…应邑长公主醒了…”再抬了抬头,觑着方皇后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她点名要喝燕窝粥,要吃胭脂鸭脯,还有白花苏…还想见太后…”

  方皇后神色一凛,应邑也算是个聪明人,阵痛和顾忌淡去之后,也开始了自救。

  “她要吃什么,要喝什么都给她呈上去,让人去叫张院判和皇上都叫过来。”

  方皇后边语气淡淡地说,只字不提顾太后那一茬,边转身牵过行昭。笑着同她说:“走吧,咱们一道去瞧瞧应邑长公主。”

  行昭叹了口气,事儿要一桩一桩地解决。应邑这一步棋走到这里,舍掉不走,未免太可惜了些。

  展颜一笑,仰着脸重重点了点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冲着方皇后轻声说:“欣荣长公主昨儿个在宫里头陪着王嫔陪了可久,平阳大长公主和万阳大长公主也累着了,您要不要派林公公去和这几家打个招呼,表个恩典呢…”

  这是怕外面的声音不够大吧!

  方皇后百密一疏,既然火都已经烧了起来,也gān脆再添把柴火。让火烧得更旺。方皇后捏了捏行昭的手,笑着唤来林公公,条理清晰地吩咐道:“先去欣荣府上。她昨儿个也应了那三家,无论好与不好,她亲去也好派人也好,总要去支个声儿。再去平阳和万阳两位大长公主府上。一言一语都要说清楚,应邑长公主的胎保住了要说。王嫔过后说的话也要说,皇上的默认也要说。顾太后的静默无声也说。”

  “再劳烦欣荣长公主亲去,帮阿妩瞧一瞧贺家三姐姐吧,这时候贺二夫人也在家里头。”

  行昭想了想,叫住yù离的林公公,加上这么一句。

  方皇后诧异地低下头看了看行昭,随即笑了起来,直接通过贺家二爷贺现的嘴传到贺琰的耳朵里头去,比让京城里头沸沸扬扬再传到贺琰那里去,直接敏锐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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