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汶大声咳嗽,左相也打翻了酒杯,而最震撼的,却是连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昭元帝“你说什么?你……你怀孕了?”
他一时承受不住,都结巴了。
随即,他小心翼翼地抱住丹离,好似抱住最jīng致脆弱的宝物,“你是说真的吗?”
丹离笑而不答,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向一旁惊愕的羽织抛了个挑衅得意的眼神。
羽织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你,你居然跟这个邪道妖女……”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qiáng烈的自尊心,让她再也不能随这种惊人结果,哽咽垂泪之后,她逃也似的飞遁而去。
剩下的三个男人根本没注意她的离去,只是把所有心神都放在丹离身上。
昭元帝砖之后便是狂喜,抱住丹离,重复问道“你真的有孕了?”
丹离的唇边绽出一道得意而邪气地笑,看定了他,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傻阿聿,我是骗你来着。”
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她提着裙角转身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大声笑着,那般灵敏快速,那有半点儿怀孕的模样?
剩下三人陷入了可怕的静默,其余两人都有默契地咳嗽两声,匆匆离去,谁了不敢去看那位“傻阿聿”的脸色。
丹离得意地跑出一大段,麻将也从身后跟了上来,跳上她的肩头。
“太好笑了,你没看见羽织那要哭不哭的表qíng,真是太痛快了!”
她咯咯笑着,更带三分yīn险,“笨蛋职聿的脸色更是jīng彩,都吓傻了。”
麻将“喵喵”两声,引得丹离直敲它的脑袋,“你居然敢替他说话,好你个吃里爬外的死猫!”
“喵喵喵喵”
“你是说他对我够好了,让我别太欺负他?”丹离冷哼了一声,顺脚把石子踢走。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他把我关在这里,禁住了我的术法,让我cha翅难飞。这也算是对我挺好?我想到这个就来气,他居然敢关着我不让我出去!”
她不顾麻将的叫声,径自皱起眉头道:“说起这位羽织圣发,便是让我想起他们家那位深藏不露的明斋主,她先前吃了闷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又要搞什么yīn谋?”
话音未落,却见夜色苍穹之上,有一道幽蓝狂烈的光芒自东南方平地闪现,直冲天际,半个天都城都被映得亮如白昼。
“这是……”
丹离悚然一惊:这是苏幕的求救信号——引燃本命所系纸所成的鬼灵之焰。
以他高傲的心气,酷烈的手段,怎么会动用到如此紧急的求救?
丹离凝神看去,见那光焰闪烁着凄厉刀兵之气,另有无数微薄的意志附着其上。好似有很多人聚集在他身边。
难道是集体被困?
她补贴中菁糙微动,指尖轻掐之下,面色更加冷然。东南方,大凶之兆,血光冲天的崩殂之相!
就在此时,夜空中响起清脆的铃铛声,抬眼望去,一尾明丽华贵的凤凰从下上飘然落下,上系一张信笺。
“这次,换成是我的本命系纸了?”
丹离苦笑着伸手,光芒一闪,那今生就飘然落到了她手上。
她拆开一看,神色顿时一变,面上更加凛冽。
“居然绑架人质要挟,堂堂清韵斋,不如改行去做却匪!”
话虽狠,她的睛中仍能看到焦急。
“老董去找小梅、小姬,他们的行踪居然被清韵斋得知,小苏怕我担心,自己去救人,结果瑞在也陷在阵中,咬牙苦撑,这事我不能不管!”她断然说道。
伸出手腕,她运行术法之力,玄金两道光气逆冲之下,手腕的金环顿时嗡嗡出声,裂痕满面,却偏偏不到最后一步,难以冲破桎梏。
“给我破开啊!”
她不甘地低喝,光气直冲天际,明灿耀眼,却仍是无济于事。
远处有人声惊叫,显然已经发现这里的异常,丹离心急如焚,却仍冲不开jīng铜之器,“让我来吧。”
一声淡淡地招呼,出自身后,她回眼看时,却见朱红的宫墙拐角外,薛汶翩然而立,正静静地等着她。
他穿着一件银纱官服,皂靴轻踏毫无声息,却让丹离的瞳孔微微收缩宫阙的繁华,檀板阵阵的余唱,在此人出声之后,顿时变得模糊了。
“是你?”
“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人能替你取下手上的金环。”夜风轻送中,薛汶淡然说道。
他唇边常有的笑意,此时全然不见。整个人安静到了极点。
两人隔着五步的距离,就这么对视着,远处有打更的灯笼绕过,星星点点的光焰,映得两个瞳中幽光闪闪。这一片黑暗的拐角,两个人都似乎静得没有了呼吸。
丹离终于开口,“你愿意帮忙?”
“是。”
“有什么要求?”
“无。”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自己高兴,没有为什么。”
一问一答之间,他匚手如蝴蝶般旋动,金环的巧扣当的一声打开了。
“这么容易?”
丹离目光一凝,又惊又疑,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是我发明了此物,所以才这么容易,如果换个人,开一辈子也不成。”
薛汶平平淡淡地说道,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毫无炫耀,甚至不是表功。
丹离目光流转,露出一道很奇异的微笑,“果然不愧是……”
“打住,我只是一介散修,你的恭维我受不起。”
gān脆了当地截断,这个彼此心知的秘密,他却偏偏不让说出口。
丹离的眼神也有些复杂,“其实一开始看到那些白玉棋子,又发觉你喜欢算卦,我心里就隐隐猜到了……”
“别说了,你要是想去救人就赶紧,晚了你家阿聿就要发觉了。”
薛汶似笑非笑地叹了声,眼珠子暧昧地打量着她,带着一丝轻佻不羁,“忙完赶紧回来。他对你很在意,不要辜负他一片心意”
“傻子才赶回来给他继续关禁闭呢!”丹离冷笑一声骂道,随即拎起麻将,毫不迟疑地飞身隐遁。临走前,她却回身看了一眼,犹豫着问道:“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眼我,是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她的嗓音模糊而破碎,生平第一次竟是有些犹豫惴惴。
风越过宫墙,单调的呼啸而去,就连蝉的也渐渐地弱了。
“恨你有什么用?死老头偏心,只怪我自己不能讨他欢喜。”薛汶笑得很是gān脆。
丹离yù言又止,终于还是匆匆离去。
望着她消失的身影,薛汶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其实,我和左相一样,都该喊你一声,小师妹,……”
他长袖翩然,滑出三枚铜钱,乾坤天理命数,皆知在这天地人三宝的妙算之中,这才是天机宗的看家本领。
夜凉如水,他缓缓走出了拐角,浅浅的荷塘便出现在眼前,怔然望着里面的琏漪,呆呆的有些出神。
水底倒影的月色,模糊了许多年前的记忆,唯一记得的,就是与自己授业恩师之间的永恒的争吵。
“你这个小古板,抱着老祖宗的卜算之学又有什么用?要振兴我天六,需要的攻击术法——九转乾坤诀虽然只有残缺的半份,你也该勤快地练习/!”
“你这个数典忘祖的死老头!一心想着压倒别人,你已经失去了修道的”
师徒之间,如此循环往复,彼此都是心灰意冷,话不投机。
后来他就去云游天下,窥尽造化之机,也模糊地预知到了今日之局,于是他顺势而为,隐藏身份,在金陵声码中,替秦聿和丹离小姑娘除了隐患,顺便封住他们的记忆。
一旦破封的那一日,便是巨变之时。
天门需要革新,而他这个天机宗的唯一继承人,却只是热爱着卜卦星象牙之术那么,他自动让贤可好?
暗中引导丹离去天机宗拜师,同样野心勃勃的师徒,一拍即合,两人的密切?密,甚至在天门内流传出了暧昧谣言。
于是在悄无声息下,天机宗的继承人选便顺理成章地更换了。大多数甚至不知道他这位前任少主的存在。
这样的结局,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在这样明净清澈的月色下,荷香幽幽地沁人心脾,薛汶突然感到有些惆怅。
“你以为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对我心怀愧疚,其实是我毫无责任感,就抛下了死老头。一人逍遥。”
他低叹一声,带着些醉意,缓缓离开,喃喃自语道“天门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丹离在山林间纵跃,宛如腾云驾雾,迷蒙夜色中,宛如一道流光直飞天际,麻将吓得半死,喵喵叫着,紧紧抓住她的不放。
身后的各色光华连续跟上,络绎追赶上来。这都是她紧急出出天门援救令后,陆续起来的同门手。
天门的人手原本不少,但昭元帝上次抄了他们的老巢,还发下狠话,命令天门中人立刻离开天都城,否则杀无赦,这等血腥的死亡威胁之下,在附近的术者寥寥无几,此时事出紧急,赶得及来救援的不过十之二三。
快,再快些!
恢复了术法,此时快如闪电,在她看来却仍不够快。
心急如焚
姬悠身上有天然贵胄的龙气,一旦明瑶华破釜沉舟,只怕神州又要再起动dàng,而天门刚刚合一,若是失去苏幕,只怕天寰宗的人根本不会心服。
必须赶紧救人!
心念急转之下,她疾行百里,已到了暗报中的竹林,身后众人虽然紧急来追,但也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竹林中一片苍翠,祥和宁静,风声萧萧,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凶险,只是迷雾中发出的阵阵蓝光,才昭示着它的不寻常。
“是小苏的蓝玉佩!”
想起是为她才遭遇危险的苏幕,她心中了阵刺痛,百感jiāo集之下,终于一咬牙,冲入了包围圈中。
竹林之中,并非伸手不见五指,远远能看到小苏率领手下正在艰难苦战,她勿勿而来,但在八卦阵局之下,竟是寸步难进。
“我没时间在这里耗,都给我让开·”
她冷声一喝,身上玄金两道光形,分别化为龙凤之象,以扑天之势轰向阵局。
只听轰然巨响,力与力的比拼之下,她倒退两步,但阵眼却被轰中,开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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