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可知,你乃肃郡王的贴身太医,医术高超过人,又怎能不让人嫉妒?纵使你以诚待人,他们也不会以诚待你,而是怕你,你总要拿出点儿模样来,否则我这亲王世子妃的父亲依旧在人面前卑躬屈膝,这没道理,更是丢我的脸面。”
叶云水这般说辞却让叶重天有些怔住,“果真如此?”
“自是如此。”秦穆戎接话一句却让叶重天的的确确地往心里去,连连点头,甚至深有愧疚,“如此看来,的确乃我的不是,得改,一定改!”说罢,便直了直腰,出府回宫。
叶云水无奈一笑,这人,劝慰不得,恐吓有得,叶重天不就是如此?
叶重天离开,秦穆戎二人则坐下开始思忖宫中之事。
“可否要进宫去探一探?”叶云水只觉文贵妃与德妃二人联手把持后宫这并不妥,朝前无一得力gān将,单单把持后宫又有何用?明启帝如若真的没了,秦中岳登基,一切的努力全都成空。
秦穆戎摇了摇头,“的确应进宫探探,可现在不妥,起码也要等祁家来了信再说,所有人都在等,皇上……也一样。”
“你是说他在沉着?”叶云水惊诧相问。
“不然文贵妃也好、德妃娘娘也好,谁敢不允秦中岳探视?”秦穆戎这般言语却让叶云水叹了气,“看来,秦中岳的位子也坐不那么太稳当了。”
“他稳不稳不提,只顾着我们稳不稳便罢。”秦穆戎这话说出,明显带着一股子沉重,叶云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中只想:难不成这一年真的安稳不成了吗?
一连十日,都还未等到祁红利传来的消息,但叶云水意外等来一人,却是那净空和尚。
看着递来的名帖,叶云水一声冷笑,花儿在一旁皱眉道:“世子妃,可不要见这个和尚,定说不出什么好言好语,想当初他可差点儿害了您!”
“就是,那些妖言也能出口,呸,居然还有脸来求见世子妃,菩萨怎么不显灵,将他收回去好好学佛,那经文可都白念了,都混着银子、珠宝吃了肚子里去!”红枣一旁冷哼地骂着,显然是把这净空当成了贼秃和尚。
旁人不知,但叶云水却明白这净空的本事,恐怕也是唯一一个了解的人,思忖片刻,她则吩咐花儿,“去让人带他进来,屋中清理清理,供上佛香。”
“您还真yù见他?”花儿初次惊诧叶云水的做法,跟随叶云水也有几年,旁日都能心有灵犀一般得知叶云水在想什么、为何要这般做,可这yù见净空和尚,她可是万分都想不通。
依照世子妃以往的脾气,还不得将此和尚给打出去?哪里会见?
其余的丫鬟们也都露出惊愕模样,显然都没想到叶云水会见这和尚,但仔细端瞧,叶云水没有丝毫改口的意思,只得开始清理房间,花儿叹了口气,到门口去吩咐小厮。
叶云水之所以想见见这净空,也是揣着一份好奇。
他这个时候跑来涅粱,到底是揣着多大的心思?而且叶云水也想从净空的口中探探,这往后的路径可都有什么坎儿?当初曾说她的五年之灾,到底还在不在?
屋内收拾齐整,佛香点燃,叶云水换上一身素装在正厅等候净空和尚。
净空从外进来眼见如此之状倒是愣了,再一看叶云水则有些震惊,看到周围丫鬟嬷嬷随从都在此,他只得躬身行礼,“阿弥陀佛,贫僧净空见过世子妃。”
叶云水自把他的脸色变化看在眼中,摆手让跟前的丫鬟都下去,她yù单独跟净空聊聊。
花儿有些担忧,意yù留此,叶云水知她乃一片好心,则是道:“去吧,他奈何不了我。”
花儿只得退居其后,依旧言道:“奴婢就在门口候着,世子妃如若有事,喊一声奴婢便可。”
叶云水点了头,花儿退下,净空眼见周围无人,索xing坐在一旁,叶云水直言问道:“净空大师回来涅粱,可为何事?今日来见本妃,又是何事?”
净空站起身,走向前,不顾规矩地看了叶云水半晌,而后又低头念上几句经文,叶云水也没催促,反而静静地等着。
过了约一刻钟的功夫,净空才言道:“幸亏贫僧冒死前来,世子妃,您虽与此身合为一人,可您闯下的祸依旧免不了。”
合为一人?叶云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诧,难不成这和尚看出她怀兜兜时的那番变化?时至今日,她都无法想起自己前世幼时的那些事,模糊,朦胧中有影子,却就在眼前,根本无法抓到……
“合为一人?你是如何看出?”叶云水说出此话,而后又问:“什么是闯下的祸?”
净空朝着东方鞠了三躬,这才缓缓言道:“贫僧看不出您之前那番魂身不合,许乃是贫僧道行浅薄,又将师傅所教的一段梵经念诵,而世子妃却并无分不适之感,故而贫僧才敢断定,您已合为一人,这并非是贫僧胡言,而是之前师傅已经告诫过,至于那闯下的祸事,自然是世子妃接二连三地破坏老天定下的事由,比如,该死的人未死。”
第577章 羞
“该死的人未死?”
叶云水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一声,看着这净空和尚,她倒是略有失望。
或许乃是心中期盼过高,总思忖这和尚几年来定有些长进,孰料还是这般狂傲不羁,让人看着就带着一股子厌烦。
沉了沉心,叶云水便是问道:“净空,如你这般所言,本妃救人之命反倒成了不对?这可与佛家之道相悖了。”
“此言差矣。”净空直言而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世子妃的出现救了世子,兴了庄亲王府,太后早日该薨,却晚上几年,庄亲王爷早日该殁,至今仍活,至于前几日那本应丧命的祁家家主,也存活下来,你将所有的事都重新打乱,违背天道正态,故而,世子妃依旧有灾。”
“本妃只听到你所言都乃救人,而非伤人,净空,别让本妃真的认定你是个邪门歪道的和尚。”叶云水轻挑秀眉,净空却是连连摇头,反言道:“救此一人,引伤数百,这依旧乃世子妃的罪孽,之前贫僧所言五年之灾乃是死伤数百,如今看来,您如若还不止步于此,自要死伤数万。”
叶云水再问:“止步?如何止步?”
“太子登基,大月国丧,而世子妃你……皈依佛门亦或自尽而死,才算止步。”净空这话一出,却是让叶云水极为冷笑,“你这是来让本妃死的?为了让太子登基,我要自尽,要么就去当个尼姑,我看你倒不是个和尚,而是个只会胡言乱语的畜生!”
“世子妃如何评价贫僧都可,但您如若不依此做,万人死伤的债都将记在你的身上。”净空说完此言,叶云水笑道:“记我身上?那又如何?”
“阿弥陀佛……”净空只道此一句又坐在旁边不言,手中不停地念摆佛珠,那珠落之声让叶云水心里焦躁。
门口几个轻巧的脚步声,而后则是小兜兜的声音响起,“娘,我们能进来吗?”
听着孩子们在外的稚嫩声音,叶云水心中一酸。
再看净空和尚依旧坐在那里丝毫不动,她则没了这份良好的心境,“本妃再问你,如若我不依你,又会如何?”
净空依旧不答。
叶云水看着门外的几个小家伙儿不忍再拒,只得召唤他们进来。
看着花儿在其后跟随,显然是这丫头出的主意,怕净空挑事,又知叶云水从不会拒绝这几个小家伙儿,故而才让他们来当个搅和事的。
小家伙儿们根本都不看净空和尚一眼,都扑到叶云水怀里,挨个地上去亲一口,才看着净空道:“娘,这秃驴欺负你?”
秃驴?叶云水微一瞪眼,连忙问:“这话谁教的?”
“爷爷。”小豆子很认真地答,“爷爷说,没有头发的都是秃驴。”
小团子cha嘴道:“娘,别生气,我们揍他!”
叶云水心中更是酸楚,挨个地摸摸他们的小脸,则与净空道:“净空,本妃认为你的道行还不够深,对你今日前来的表现极为失望,本妃救人之行,乃是积德,什么天道正态,本妃这是在为老天积德,是挽救这世道的救世之人,yù把那些罪责算了本妃身上?做梦!”
净空猛叹一句,正yù出言,却被叶云水直接打断,“莫再叙你那些胡言乱语,你的话根本就没道理,这世间万物都乃佛祖庇护,花糙也有生老病死,为何不算荼毒生灵?你口中吃下的粗叶茶饭,这也是生命,那你这和尚岂不也成了荼毒生灵的畜生?”
净空耳听这话便是愣了,半晌回不上一句,叶云水摆手道:“你也莫怕,本妃不会下令杀你,你今儿的出现,倒是让本妃这许久以来的心结开了,你之前所言那五年大灾,总是在本妃心里头搁着,就像是一个扫不去的尘土,窝得人心难受。”
“可你今儿的话倒是让本妃想明白了,思忖你这秃驴说的话作何?你又不是佛祖,不过是个略有点儿小本事的和尚罢了,何必让本妃如此慎重?”叶云水则吩咐花儿,“去告诉秦风,收拾一间gān净的屋子给净空,本妃就让他在此地度过一年,让其看看本妃会不会受天责,如若真有死的那一日,你就陪着本妃,好歹huáng泉路上,也有个人斗两句嘴。”
净空耳听此话可有些惊了,“世子妃,吾可乃出家之人!”
叶云水丝毫不搭理,反而只是哄着三个小家伙儿玩,花儿本就厌烦这个净空,如今再看世子妃的态度,催促道:“还不走?这里不是庙,由不得你胡来!”
净空依旧不肯走,“刚刚世子妃那些话语分明是狡辩之理,贫僧不服。”
“服不服的又能如何?本妃还容得你再出去胡言乱语?”叶云水厌烦地摆了摆手,花儿直接叫秦风进来,将净空给带了出去。
送走净空,花儿则小心翼翼地到叶云水跟前,“世子妃,您没事吧?”
叶云水摇了摇头,“本妃倒是心底松了。”挨个地亲着小兜兜、小团子、小豆子,又让巧喜去把姝蕙带来,“不用总守着规矩,姑娘怎么了?不照样还是人,这么大点儿没必要拘着。”
巧喜笑着出去,叶云水开始哄着几个小家伙儿玩。
今日见净空、又把净空拘禁起来的确是叶云水心中的任xing。
她终归乃是一外来之人,对此总是有一心结,并非是怕这身份被净空揭穿,净空也根本无法揭穿,她乃堂堂亲王世子妃,容不得他一个和尚乱泼污水,可这污水却并不污,而是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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