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对,柳姨娘的身子轻轻一颤,只听上官夫人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轻轻撞击在空气中:“柳氏,本夫人在问你话呢!”
柳姨娘连忙收回目光,掩下眼中的惧意与嫉恨,站起身来温声回道:“回夫人的话,不知夫人是否误解了什么,妾身刚刚并没有指责夫人之意……”
“哦?是吗?”上官夫人冷冷一哼,眼眸深不见底:“秋霜,你可听清刚刚柳氏是怎么说的?”
“回夫人的话,奴婢听得很清楚。”一旁站得笔直的秋霜微微点头,恭敬地回道:“柳姨娘刚刚确实说过,上官府里的人员流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说不定一不小心这钥匙曾经过了哪个心怀不轨的人之手,让那人暗地里给重新配了把。”
每说一句,柳姨娘的脸色便黑上一分,连原来楚楚可怜的表qíng都快要伪装不下去了,看得孔姨娘甚是幸灾乐祸。
“妾身是有这样说过,但是……”柳姨娘马上申辩道。
“其中一把钥匙本来就经了本夫人这当家主母的手,这么说,柳氏认为本夫人也有这偷窃的嫌弃了?”没理会柳姨娘的话,上官夫人轻轻摆弄着手中的佛珠,语气淡淡,眼睛却像利刃一样she向下首的柳姨娘。
“妾身的意思只是认为排查一下拿过钥匙的下人,说不定可以多些线索,并没有要针对哪一位主子的意思!”柳姨娘柔声辩解,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上官泉与老太君,若是知道这贱人突然出现的话,她刚刚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让这贱人捉到把柄的。
然而上官泉自上官夫人出现之后便一直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哪里会理会柳姨娘的暗送秋波、传qíng达意。
老太君此时正懊恼这柳姨娘为何偏偏在这要紧关头忍了夏侯玉嫱这个煞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夏侯夜澜的方向,见他没有震怒的迹象才稍稍安了心。
她可不希望因为夏侯玉嫱而无故开罪了夏侯夜澜乃至他们背后的整个紫金国……
夏侯夜澜眼露惊诧之色,想不到他这个以前在宫中以温婉娴淑著称的大皇姑嫁到上官府后,居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顾唯兮浅抿了口茶,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这一幕,暗自感叹早听说她这位婆婆的手段不简单,现在看来她二十年来在上官府竖立的威信与震慑力也不是个摆设,瞧她一个眼神便能唬住了像柳姨娘这样平常足够八面玲珑的人便可见一斑……
转头看了眼上官玄灏,见他依旧懒懒地斜倚在座位上,偶尔咳上两声以示他还是久病未愈之人,其他时间根本就压根没把心思放在上官夫人与柳姨娘明枪暗箭之上。
刚才的他还会为了上官贤管家而申辩几句,现在却什么都不管,唉,顾唯兮真要感叹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可真够凉薄的!
察觉到顾唯兮的视线,上官玄灏转头回以淡淡一笑,朝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以示他真的是来看戏的……
“灏儿的媳妇,你呢,对这件事怎么看?”上官夫人的目光直接越过上官玄灏,挑眉看向顾唯兮。
众人的眼光纷纷投向顾唯兮,上次上官夫人在敬茶时给顾唯兮下马威一事依然历历在目,保不准现在又想借此次的失窃事件故意刁难这三少奶奶。
柳若兰秋波流转的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她以前经常往上官府里跑,自然知道这上官夫人不是个容易相与的角色,若这次上官夫人亲自出手,倒帮她出了不少恶气,也好让这顾唯兮收收她那高高在上的傲气,长长记xing。
顾唯兮暗忖这上官夫人是何意,但还是站起来有礼地回答道:“儿媳觉得这事确有蹊跷?”
说到底是上官玄灏的生身母亲,即使上官玄灏和他母亲不对盘,但她这做媳妇的始终不好拂了自己婆婆的面子。
绿环悄悄向旁边的沐雪使了个眼色:哎,老太君还是姑爷的亲奶奶呢,那以前怎么不见自家小姐对老太君有什么好眼色?
沐雪翻了个白眼:这你还较起真来,你还不明白自家小姐和她相公办事就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看心qíng!
事实证明,对惜字如金的沐雪来说,打眼色时表达的意思确实要开口说话要丰富许多……
“哦?”上官夫人颇有兴味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顾唯兮点了点头道:“其实儿媳刚刚仔细想过了,咱们上官府守卫森严,库房外面又有几个府中的亲信护卫亲自轮班把守。”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厅中央随上官贤一起跪着的四名护卫,继续道:“而且,万两huáng金整整一大箱,可是个不少的数目,不是能够让人轻易避开众人耳目而轻易转移的……”
上官夫人目光如炬,直指四名护卫,冷声问道:“本夫人问你们,那箱huáng金失窃之前,你们可有看走眼或偷了懒,让些不明不白、居心叵测的人走进库房里浑水摸鱼了?”
护卫们赶紧摇了摇头:“回夫人的话,咱们可以发誓,平日里除了上官老管家循例负责进出库房之外,咱们并不敢放任何人进去!”
护卫长恭敬地说道:“咱们四兄弟自小是孤儿,承蒙老爷当年慈悲心肠,毫不嫌弃地收留了咱们,让咱们在上官府好吃好喝地住下来不止,还让咱们跟着老护卫长习会了功夫傍身,让咱们不用重新挺起胸膛做人,不用再被外面的人看不起。大恩大德、咱们兄弟四人没齿难忘,因此绝不会做出任何jī鸣狗盗、背叛上官家的事qíng!”
上官泉摇了摇头,苦笑道:“确实是啊,除了老奴之外,就是老太君、夫人和三少奶奶平日里也是很少出入库房的,可老奴实在辜负了各位主子的信任呐!”
“老管家,咱们不是这个意思。”护卫们愧疚地看向上官贤,而上官贤只是安抚地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没错,夫人,他们的为人是绝对可以相信的,多年来他们确实对上官家尽忠职守!”上官泉淡淡出声。
没看上官泉,上官夫人直接看向顾唯兮:“那你的意思是?”
顾唯兮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水眸盈盈生辉,轻轻笑了笑:“或许,咱们可以换个角度想想,那箱huáng金在进上官府之前,就已经被人掉包了!”
这顾唯兮在说些什么啊?众人吃惊地望向顾唯兮,当初镇远将军府送huáng金来的时候,大伙儿不都被那金灿灿的颜色闪得睁不开眼吗?
柳若兰掩下眼中的不屑,脸上露出一抹如花浅笑:“三少奶奶,你是在说笑吧?本宫回府的时候可是听我表舅舅范立松说过,他当初送那箱huáng金来的时候可是打开让众人看过了、亲眼检验过的,这掉包之说又是从何说起?呵呵,莫不是你怀疑是我表舅舅中途又偷偷折回上官府来掉包了吧?”
“若兰啊,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三少奶奶刚刚可是说那huáng金是在进上官府前就被掉包的,就算是你表舅舅偷偷折回来掉包,那只能算是进府后,而不是进府前,明白吗?”柳姨娘嗔了柳若兰一眼纠正道,眼中却闪过得意之色。
“您说的是,好像是那么回事。”柳若兰笑着回道,心却暗讽道,凭柳如眉这样的庶出之女也敢以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训她这太子妃,真是不知死活,想要和她同一战线,也不看自己的身份配不配!
“我娘子的话还未说完,你们着急什么?”
上官玄灏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头也不抬,语气清醇如美酒,轻轻飘dàng于空气中,却隐隐夹杂着狂放不羁的烈xing与霸气:
“你们一个仅是上官府的小小姨娘,另一个更是个与上官府毫无gān系的路人甲,本少爷都尚未有意见,而上官府的家务事何时由得了你们在那里多费唇舌、妄自揣测的?”
柳姨娘的脸色一白,立刻噤了声,这位祖宗不是她能得罪的!
柳若兰听了这话后,身子更是不由自住地颤了颤,扶着椅子的手不由得一紧,一双媚眼不可置信地圆瞪,他刚刚这是什么意思?
这路人甲是在说她吗?这么毫无感qíng、平淡冷冽的语气是对她说的么?
他与她青梅竹马,从前他见了她就算不亲近,也从不见他显嫌恶之色,甚至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温润亲和的笑容,现在的他却一反常态,是娶了顾唯兮那个贱人之后,受之盅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顾唯兮心中一阵无语,上官玄灏这家伙是担心她在上官府的日子太过无聊,所以在特地给她树敌吗?
好吧,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qíng敌本来是存在的,只不过现在存在感更qiáng罢了!
另外,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有些感动了!
翻完个白眼后,向上官玄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那意思是,谢了!
上官玄灏像有感应似的,立即抬眸回以一笑,面带真诚:娘子何必客气!
这眉目传qíng、鹣鲽qíng深的一幕,不仅柳若兰看得一阵嫉恨苦涩,就连夏侯夜澜也是看得十分刺眼,凭什么上官玄灏这样一个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病秧子也能得此如花美眷、美满爱qíng?
下首受南宫耀示意留下来,一直默默不语的林渊的眼眸也是闪了闪。
“那不知道三少奶奶有什么高见?若兰愚钝,未能参透!”柳若兰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戾之色,僵硬地笑道。
“不敢。”顾唯兮轻轻一笑,“太子妃刚刚也说了,只是亲眼所见,却并未亲手检验。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当初范大人把那箱huáng金送来之时,的确有在大厅里当着我们大家的面打开了箱子,我们也看到了入目都是一排金光闪闪的huáng金不错。但,那也只仅局限于箱子最上面的一排是真金白银没错,不过是个滥竽充数、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谁能断定除却顶面一排是真金,之下的是否全部是石头呢?”
“这么说来,老奴也想起来了,入库的时候,老奴因为老太君有急事通传,于是命人把那箱huáng金抬进去后还未来得及立刻清点。而后来几天又忙着筹备老太君寿宴和堂小姐大婚的事宜,一直被其他事qíng绊住了脚,便也把清点的事qíng先放下了,想着待寿宴结束之后才连同其他寿礼一起清点。”
上官贤恍然大悟,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直骂自己粗心,他原想着既然是镇远将军府送来的礼,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才是,也不急在一时,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一着。
老太君?上官玄灏可是听清这里头的关键人物,嘴角勾出一抹冷寒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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