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百糙堂,药材香味越发馥郁,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摆在大堂里的几个大红松木药架子,药店里暂时还没有客人。
也是,这时代除了大夫外,谁会经常亲自来药铺里采购药材,人们生病了都是只是直接随大夫回医馆里开药的。
店里的两名药童分别立于其中一个红松木药架子前,一手抱着一篮子刚从后院里分好的药糙,一手攀着短梯,灵活而熟练地将篮子中的药糙分门别类、有条不紊地放进药架子的抽屉中,心无旁骛,仿佛同样的动作已经演练了无数次,看得绿环入了神。
“咱百糙堂的药材品类十分齐全,相信小哥要的药材这儿都有,不知道小哥需要些什么药材呢?”老掌柜看着进来后便四处打量的顾唯兮,并不觉奇怪,再次耐心地询问了一次,毕竟经常有丫鬟小厮过来帮自家主子拿着单子过来拾掇药材。
“既然如此,掌柜的,那麻烦你帮我按照这单子上的药材拾掇好!”顾唯兮把在府里早已写好的单子从袖子里掏出来,jiāo给老掌柜。
老掌柜打开折叠的药单子,白纸黑字长长地倾泻下来,上面整齐地写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惊得绿环微愕地半张小嘴:小姐竟然要买这么多药材,是为了煲汤还是当饭吃啊?
根据老掌柜对药xing的了解,这里面的药材有些虽然比较难觅,但胜在百糙堂都有,特别是有几味药材混在一起会产生轻微毒xing。
想到这儿,他有些惊诧和疑惑地从药单子中抬头,但对上顾唯兮清澈无害的眼眸时,不禁觉得自己可能自己想多了,便恢复镇静说:“小哥放心,这些药材咱百糙堂都有,请二位在这里稍等片刻,老朽现在就去把单子里的药材拾掇齐全。”
“好,麻烦掌柜的啦!”顾唯兮淡笑着谢了声,没有解释什么。她当然知道老掌柜的疑问,本来她来买这么多药材就是为了制些傍身的药,当然也包括毒药。
“是药三分毒”,真正的毒不是一眼可以看穿的毒药,而是利用药xing相生相克的原理发挥出药的毒xing,像当初那个幕后黑手在她的药碗里下的胡蔓藤只是最低层最原始的毒药。
刚才药单子上的药材,老掌柜只看出的其中几味药材混起来有毒xing,而他不知道顾唯兮却可以排列组合式地随意调制更多的毒xing。这样一来,也不易被有心人注意到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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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顾唯兮和绿环站在柜台前百无聊赖地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忽然一阵骄横的女声传入耳际,她们疑惑地向外面望去,从百糙堂柜台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面街道的一家绣行里立着几位衣着亮丽的俏丽女子。
“你放肆,这批绣丝和锦布是本公主先看到,岂是尔等庶出之女可以染指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娇喝的那名女子身穿芙蓉色缎织暗花攒心jú长裙,腰肢苗条而上围丰满,粉面红唇,乌发上的八宝攥珠飞燕钗和赤金花叶流花簪闪耀夺目,显得女子十分华贵,但满身戾气使整个人妖娆不足而骄蛮非常。
她正怒目指着一女子手中拿着的一卷轴丝线,弄得那女子拿着不是,放下不是,十分尴尬,她们周围还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女子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远处也有不少老百姓驻足看热闹,不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顾唯兮有些惊讶地和绿环默契对视了一眼,眨了眨巴眼睛,眼中透着同样的信息:顾心雅(三小姐)和顾玉莲(四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传说中骄横跋扈的盈真公主扛上了?
她们现在倒是忘了自己还乔装出府,进行上官家企业参观一日游来了呢!
顾心雅尴尬地拿着那卷轴绣丝,想着要是拿着的话肯定会得罪这位蛮不讲理的盈真公主,自己毕竟只是个侯府庶女,难免底气不足;可是若是放下了就等于在这么多人面前示弱,绣行里那么多千金小姐看着呢,今天的事要是传开去自己的脸面可丢尽了,以后参加宴会时肯定会被这些人嘲笑死了!
“怎么?”南宫盈真故意拉长拔高声调,满意地看到顾心雅浑身颤了颤,红唇冷冷地抿了抿,继续扬声,咄咄bī人,“顾心雅,你耳朵聋了吗?刚刚没听到本公主说话吗?本公主看上的东西你竟然还敢扒着不放?”
绣行里变得诡异地安静,众千金都暂时悄然放下手中挑好的丝线,免得到时殃及池鱼,均屏气凝神地望着眼前的好戏。
顾玉莲站在顾心雅身侧一副为姐姐担忧的紧张样子,谁人又知道她的心里现在正乐开了花,她就等着看看顾心雅今天是什么下场,得罪了这刁蛮公主岂会有好果子吃?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是公主先看上的,那心雅自然应当割爱才是。”顾心雅握着丝线的手微微泛白,自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权衡之下已做出选择,极力隐忍心中怒气,把手中的丝线放回柜面,抬眸时已是满脸温柔得体的浅笑。
她自觉这句话说得很得体,既能在不得罪盈真公主的前提下,化解自己的尴尬,给了一个台阶自己下,又能在绣行里众多千金小姐和外面的老百姓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谦让和大度,为自己的形象加分,一箭双雕。
果然,看见南宫盈真的脸色稍稍和缓下来,顾心雅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喜这个刁蛮公主也不过如此,被自己一句话便忽悠过去了,这下算是逃过一劫了。
哼,她就姑且先忍忍这个刁蛮公主,等她顺利嫁进睿亲王府,成为南宫世子的正妃后,到时这个南宫盈真不也得恭恭敬敬地尊称她顾心雅一声“皇嫂”!
顾玉莲和一些千金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皱了皱眉,这好戏还没有开锣就要落幕了?
她们其中不乏想要嫁入睿亲王府的女子,而女子的心事自然女子最懂,况且顾心雅平日里也很少掩饰自己对南宫越泽的心思,除去了顾心雅,等于说她们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这对于无论想嫁入睿亲王府还是其他皇室贵族的女子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
但是,现在刚点燃的战火还没有漫延开去就偃旗息鼓了,这叫她们如何甘心呢?只是她们大多没有把不甘的qíng绪表现在脸上,也不敢再煽风点火。
不过,有人显然有挑拨离间的经验和资本,明摆着不让顾心雅好过。
这不,一阵闺阁女子特有的温声细语响起:“呵呵,难得顾小姐这样大方得体,善解人意,连自己的心头好都愿意割爱相让,当之无愧为众千金小姐的表率,盈真公主真是好福气,我在这儿就替公主好好谢谢顾小姐的相让了!”
☆、第十八章 看戏
说话的是一名典型的江南水乡孕育出的妙龄闺阁女子,她端庄地站在南宫盈真身侧,一袭粉霞潞绸锦绶藕丝缎裙勾勒出身段的袅娜纤巧,娥眉淡扫,眼如水杏,面容温婉秀气,举止娴雅,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书卷气息。
顾心雅转头看去该女子时,眼中隐约跳跃着嫉恨的火苗,但刚才女子奉承的话还是让她感到一丝飘飘然的快感,她微笑着客套回道:“姚小姐客气了,心雅别无所长,刚刚也只是成人之美而已,只要盈真公主高兴就好!”
没错,该女子就是举国闻名的“青炫国第一才女”,那传说中受到南宫越泽青睬,扬言非卿不娶,将会代替顾唯兮成为睿亲王世子妃的御史府小姐姚清燕。
一直站在百糙堂门口看好戏的顾唯兮微微挑眉,这些女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啊!
当察觉到右手手腕一热,身侧一道可疑的目光落在身上,疑惑地侧头望去,发现绿环双手正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眼中一道真诚恳切目光分明传递着“qíng敌见面小姐你千万不能眼红冲动”的信息。
顾唯兮优雅地小小翻了个白眼,这丫头上次在退婚的时候不是已经释怀了吗,大拙南宫越泽锐气的时候她不是还拍手称快的吗?
但同时心中一暖,她左手轻轻地拍了拍握在右手手腕上的双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戏谑道:“兄弟,我没事!”
绿环顿时松开手捂着小嘴“扑哧”地笑出声来,对上顾唯兮戏谑的笑眸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娇嗔道:“我刚刚不是在担心公子你嘛!”
看来确实是她想太多了,本来就是嘛,小姐在南宫世子退婚的时候能够镇静地反击,面不改色地把退婚彩礼收入囊中,眨眼就买下了八仙楼,变得越来越有主见了。而小姐对南宫世子本来就无爱意,现在又怎么会因为姚小姐而不高兴呢?
唉,套句小姐的话来说:姐这叫心理素质qiáng悍!
顾唯兮和绿环在百糙堂这边“你侬我侬,忒煞qíng多”时,街道对面的绣行表面是普通千金的jiāo际客套,实则已经是暗cháo汹涌,小姐们的攻心计上演得如火如荼。
姚清燕柔柔一笑,轻挽着南宫盈真的手臂,“真诚”地开口:“顾小姐还真是谦虚,有谁不知道顾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啊,这岂能说是别无所长,等清燕有时间一定会向顾小姐讨教讨教!”
顾心雅听到这样的赞美,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看到姚清燕这个自诩清高的‘第一才女’在自己面前示弱,虚荣心油然而生,心中暗喜,但俏丽的面宠上还保持着端庄的微笑推托着:“姚小姐谬赞了,谈不上讨教,我们有时间自然可以切磋切磋。”
姚清燕嘴角一挑,温婉地说道:“怎么会是谬赞呢?本来学识修养已是厉害,再加上顾小姐的礼让和大度可是难能可贵的高尚品格,哪是我们等人能够比得上的?公主绣着的荷包和香囊必定会承着顾小姐的一份心意……”
顾心雅以丝帕掩嘴浅浅一笑,算是默认了。若说刚才对姚清燕一开始的赞美之词还有少许理智的推拒,现在她的警惕之心正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很快地就被姚清燕的两句甜言蜜语攻陷。
周围的千金小姐一阵鄙夷和愤慨,人家姚小姐说的只是客气话罢了,这顾心雅被人夸两句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敢跟别人“青炫国第一才女”切磋,真是没掂清自己几斤几两重。
不过是安定侯府一个小小庶女,还真敢把自己脸上贴金,那当她们这些正宗的官家嫡女是死的吗?
姚清燕见状,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却心下讥诮:蠢人,中套了!
果然,只见南宫盈真看见顾心雅默认了姚清燕的赞美,立刻沉下一张俏脸,步步相bī,冷声喝道:“顾心雅,你的意思是连我这个公主都比不上你的礼让和大度,没有你那么品格高尚,成不了众官家千金的表率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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