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厮走远了,陈宝在一旁惊讶地道:“姚七小姐还要自己算账目……”他听说的大家闺秀都是琴棋书画,真是少有算账目的,如今姚七小姐已经回到姚家,怎么还要亲自管这些。
陈宝话没说完,只觉得冷冽的目光望过来,他硕大的身躯顿时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然后是二爷清晰的声音,“不管做什么,都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换做旁人撑不起那么大的家。”
陈宝连连点头又站回雪窝子里。
……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很热,婉宁捧着暖炉和沈四老爷一起算计明年该拿多少银子买田地,多少银子开铺子。
昆哥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婉宁看到焦无应手里的账目已经见底,抬起头来看到昆哥正向她这边张望,才走过去和昆哥到外面说话,“怎么了?”
昆哥道:“不是说好了去庄子上。”
婉宁看着外面下起了大雪,“等到哪日天好了再去吧!”
都让人等了好几个时辰,现在又改成了不去。
昆哥眼睛里有几分失落、懊悔的神qíng。
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准备过年,里里外外脚跟不沾地,刚才也没有仔细去看昆哥的神qíng,现在才看出些端倪,“怎么了?”
昆哥低声道:“我说去庄子上骑马,崔二哥就在外面等着,这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崔奕廷不会一直都在等吧?
这雪都下了好久,庄子上肯定去不成了。
婉宁看向昆哥,“去让人问问,若是还没走,就请进家里来吧!”这样的天气谁也不能在外面站几个时辰,八成是走了。
昆哥顿时欢脱起来,忙去吩咐下人。
一刻钟的功夫,下人呼哧着热气跑回来,“小的去的时候崔二爷还在城外站着呢,现在迎进院子来了。”
婉宁一怔,没想到崔奕廷就在外面等了这么长时间。
昆哥穿上氅衣已经去了院子里,婉宁也跟了过去。
压满了雪的园子里,崔奕廷穿着雪貂披风走过来,披风上沾着雪,站在阳光下好像蒸腾着发着雾气似的。再仔细看过去上面是一层半化的冰霜,他抬起头来,眉眼上都沾了雪。细长的眼角好像也被冻住了般,jīng致的面孔看起来也比往日白皙了许多。
听到脚步声响。崔奕廷抬起头来,眉眼也没动一下,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瞧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园子里跑出一只大白猫,停在崔奕廷身边,仰头看了看崔奕廷,然后“喵”地叫了一声,神气地抖了抖身体,顿时皮毛上的积雪一下子被抖得四散开来。弄了gān净,猫儿又舔了舔爪子,然后竖起胡子冲着崔奕廷得意地喊了两声。
雪貂的披风,平日里看起来傲气bī人,如今挂满了抖不掉的冰霜,连只猫看着都嫌弃。
看着那人和那猫,婉宁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园子才扫出一条路,婉宁在上面走,崔奕廷在旁边脚踩在雪上,这样一来。就在她身边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个的脚印子。
昆哥要去给舅母折花,跟着丫鬟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婉宁停了脚步。“昆哥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婉宁。”清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如果没有亲耳听到,她是不会想到崔奕廷这样的人可以这样耐着xing子,轻着声音说话。
婉宁转过身去。
“我之前说过的话是认真的。”雪水好像都化进了他的眼睛,在里面成了涓涓细流。
“我知道你持家有道,人又聪慧,”崔奕廷静静地看着婉宁,“可我不是图这个。”
婉宁看着他那认真的面孔,“你在扬州向我家的伙计打听过我们家有没有个姓蒋的亲戚,在泰兴你也向大伯打听过同样的人。现在这个人你找到了没有?”
他的眉眼都沉静着,“我是问过那个人。可是现在不找了。”
婉宁不明白,“为什么?”为了这件事辗转问了沈家又去问姚家。为什么突然又不找了。
崔奕廷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人似曾相识?”
婉宁略微思量,在泰兴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裴明诏,看到他骑在马上时的样子,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她当时没有去追究,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就像她和崔奕廷,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不用太多的解释。
她喜欢的人,应该是踏实稳重,极具责任感的人,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崔奕廷这样有些倨傲,张扬的xing子。
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想要离崔奕廷远一些,可是到头来,崔奕廷反而离她越来越近了。
就像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只要她向前走,他就在她身边。
婉宁道:“你是觉得谁像……”
崔奕廷摇摇头,“我找那个人,是因为觉得那个人应该在我心里,后来我心里确实有了人,我想我也不必再去找。”
婉宁有些惊讶,他是这样直率的解释,没有遮遮掩掩。
她有自己的主意,又是那种利落的xing子,他知道她不可能会很快就答应下来。
却没想到她会问他的事,忽然的欢喜,就像一束阳光照在他的眉梢,让他忍不住想要将眉眼都扬起来。
“朝廷要招安海盗抗倭,福建那边不算太平,我听昆哥说,你舅舅准备回扬州顺道要去泉州府看茶园。”
听着崔奕廷的话,婉宁点点头。
崔奕廷道:“最好晚些时候再去,就算有要紧的事也可以让伙计去办。”
招安海盗抗倭?
“海盗肯被招安?”婉宁问出来。
崔奕廷道:“表面上是。”
也就是说,实际上会怎么样谁都不清楚了,既然崔奕廷让舅舅小心不要去福建,那这件事还真就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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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那种暖心的感觉,真不好写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欢笑
婉宁道:“我会跟舅舅说。”
两个人走到桥上,婉宁低下头看到桥上都结了冰,下人用镐头在冰面上砸了两个大dòng。
婉宁看过去,“这是要做什么?”
桥下的人来应道:“六爷想要在这里钓鱼。”
“我答应昆哥去庄子上钓鱼,”崔奕廷道,“庄子上不能去,不如就在这里。”
说话间,昆哥已经拿了两根鱼竿过来,下人递过大箬笠两个人各自戴了站过去,崔奕廷教昆哥挂鱼饵。
都准备妥当刚要往冰dòng里放,昆哥抬起头看向望过来的婉宁,“姐,你也过来瞧瞧,看看我们能不能钓出大鱼来。”
在冰面上钓鱼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她从前就听说过,可是还没亲眼看过,昆哥这样一说,婉宁也想要去看。
童妈妈要上前搀扶,婉宁就摇了摇手自己提起了裙角走过去。
几个人围着两个冰dòng往下看。
箬笠下的少年轻扯着鱼竿,昆哥自己拿着杆子却还向崔奕廷这边看过来,昆哥的两只小手抵不上崔奕廷五根袖长的手指,那鱼竿在他手里稳若泰山,昆哥还没看个明白,忽然鱼竿一动,崔奕廷竿子上已经有了一尾大鱼。
昆哥将鱼竿塞到婉宁手里,笑着过去看。
婉宁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崔奕廷箬笠下明艳的面容。
“二哥,教我,教教我。”
昆哥gān脆连崔奕廷的姓氏也抹了去,径直叫起“二哥”来。
婉宁向昆哥那个冰dòng里瞧,都是同样的饵,同样的冰dòng,怎么那边出鱼。这边就钓不出来,正想着手里的鱼竿也动了动,婉宁下意识地立即将鱼竿扯了起来。眼看着一尾大鱼被提到了冰dòng口,可是那大鱼猛地一挣又落回湖里。
“等着鱼上钩不能太着急。”崔奕廷慢慢地说着弯下腰来。祍襟一撩开,佩玉上红色的穗子沿着他的腰身落在冰面上。
雪貂的披风,红色的帽子穗,一瞬间仿佛刻在了这雪地里似的。
崔奕廷提起鱼竿,抬起下颌笑着看她,“你瞧,钓上来了。”然后提着丝线递给她。
鱼儿在空中跳跃着,水滴滴哒哒地流下来。他的笑容就像是献宝一样。
昆哥先反应过来,一把将那鱼捉住,却因为一溜手被溅了一脸的水,三个人同时笑起来。
……
沈敬元让人抬来了酒,家里没有旁人,就和崔奕廷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起酒来。
婉宁跟着沈氏和沈四太太在后面用了饭。
沈四太太道:“披风是不能穿了,就在前面烘着呢,里面的直缀都湿了,我说怎么办呢,是不是让崔家的下人回去拿衣服。可是想想又不是那么回事,老爷也是嘴快就说家里有新做的袍子,我以为崔二爷会不高兴。哪知道他就那么穿上去。”
“在朝廷里当值就是辛苦,不知道在外面走了多远的路,靴子也湿透了,这要是一直穿着回到家里还不落下病了,恰好就脚的尺寸也差不多,也穿了老爷的。”
“平日里看起来挺吓人的,哪知道人倒是随和,所以人啊,还是相处之后才知道……”
舅母边摆果子边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沈氏就在旁边笑。
婉宁低头帮忙摆箸。她也没想过,一个在外面威风凛凛的人。脱掉那身官服是什么模样。
昆哥也就罢了,他们两个也跟着玩的那么疯。
前面沈敬元和崔奕廷喝了不少的酒。舅母准备去前面看看,没有进院子就满脸笑容地回来,“你舅舅醉了,拉着崔二爷要做策论,让二爷说说他这样能不能考上举人。”
舅舅喝醉了不是书就是画,这些东西在他心里总是个疙瘩。
沈四太太笑着和婉宁道:“从前醉了是找你父亲写字,如今好了,竟然找崔二爷做起策论了。”
说完才觉得失言,不好意思地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倒是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嫂子提起他也无妨,当年我也是看上他写的字,听到他读了很多书颇有才气才愿意嫁过去。”
父亲的字很好,这是婉宁知道的。
沈氏想想,“当年张家就是看上了他的字,现在想想……真是造化弄人。”
婉宁倒不知道这一层,当年张戚程是看上了父亲的字才会跟父亲结jiāo?大周朝字写得好的人不少,怎么就喜欢父亲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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