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良缘_泊烟【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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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最了解我的人,除了念临风,就是方重。他一定知道我在这里,怕我被江别鹤找到,才跟着一起来。直到今天,我们立场不同,身份不同,甚至可能不会再是朋友,但他仍然是我抬头时的那片明月光,默默地守护着我。

他终究是没有辜负我们共度的那八年光yīn,我感激。

 


☆、商道三(改过)

  这个村子已经不再安全,我们需要马上离开。然而天地之大,似乎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云顾言提议,“夫人,要不你跟我去徽州吧?”

“徽州?”那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是。那儿虽然比不得姑苏,但好在安全。不容易让江别鹤他们找到。”

我苦笑道,“凭他们今时今日的权势,想要找到我并不是难事。别说是徽州,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又怎么样?”

云顾言摇了摇头,“不,徽州可不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

云顾言说,“徽州出了两位班首,一个现在领导京商,一个现在在徽商中举足轻重,所以一般的人不敢轻易cha手徽州事务。”

我从前虽然久仰徽商的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到过徽州。现下无处可去,也许在这个商道存续很久的地方,我能找到心中所要的那个答案。

我们离开的那天,严叔和严婶极其不舍。这些日子,不仅是我们,他们也把我们当成了家人。他们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再不能送,才挥手道别。离家之时,我和云顾言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在了枕头底下,但并未跟他们言明。

出了村子,云顾言放飞了一只信鸽。在村里的几天,她似乎一直跟外界保持着频繁的联系。身为九州商会的八大掌户之一,恐怕跟背负重任的朝堂之臣一样,难以避世。

*

徽州城的确没有姑苏城繁华,却也是座独一无二的城池。这里的建筑与姑苏有些像,青瓦白房,却更为厚实,没有水乡的那种缱倦温柔,更多的是历史的沉积。好像每一座古宅都有一段动人心魄的故事,每一条小巷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才子佳人。

马车在城中徐行了一阵,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云顾言先跳下马车,然后叫道,“夫人,下来吧。”

因为长途旅行,我有些疲累,撩开车帘的时候,因为适应不了qiáng光而有些晕眩。

但待我看清眼前恢弘壮阔的府邸和立在石阶两旁密密麻麻的下人之后,彻底清醒。因为抬头的牌匾上写着硕大的两个金字:“洪府”。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儿走上前来,恭敬地行礼,“小姐,您回来了。”

云顾言叹了口气,“辛叔,你又弄出这么大的阵战gān什么?不是告诉你我只是带一个朋友回来吗?”

那个老儿的目光在我身上梭巡了一阵,“实际上,这是老爷的吩咐。”

“我爹?我爹回来了?”云顾言大喜,托老儿为我引路之后,径自先奔进了府里。

老儿抬手道,“夫人请。”

我不用花什么心思都能猜到,能在徽州城有这么大的府邸,使唤动这么多下人的洪姓徽商是哪一位。我在姑苏和他有过数面之缘,他曾一眼看出了李慕辰的来历,又在贡锦选拔的时候,与念临风共坐一席。所以当辛管家把我请进书房时,我看到坐在里头的洪景来,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青纹长袍,灰白参半的眉毛,斜飞入鬓。云顾言低着头站在他身旁,好像正听他的教训。大概是听到我进来的声响,两个人都向我这边看过来。

在这个已过知天命之年的男人身上,有着徽商最富传奇的色彩。他从一个长工,到进入徽商商团,一路摸爬滚打,在而立之年的时候成功地掌管了整个徽商。而后居然出人意料地辞去徽商商团大行首一职,独自进京打拼。历经九死一生之后,又成为了如今京商商团的大行首。我早年听说过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心里对他不是不敬仰。

洪景来侧头对云顾言说,“云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林晚谈谈。”

云顾言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担心,但好像又不敢忤逆洪景来的意思,只得低着头出去了。

洪景来慢慢地打量我,像在跟不存在的另一个人说话,“老夫这次回来,一是为了私事,二是受了大行首的嘱托。”

我不急着接话。因为我料定他要说的事qíng,并不简单。

“行首要老夫保荐你入九州商会,你意下如何?”洪景来问我,但这显然是一句刻意的试探。

我俯了□,“这不合规矩。”

洪景来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但大行首的吩咐,老夫不敢有违。”

别说我不知道念临风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吩咐,就算有,洪景来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显然也是不打算照着做。我回以一个微笑,“洪大爷不用觉得为难。林晚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加入九州商会。但人往高处走,林晚也盼洪大爷能给个机会。”

他摇头,“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给的。”他始终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我。也对,我于他是一个失败的人,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许不是因为念临风和云顾言的关系,他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但我要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洪大爷当初若没有兄长的含辛茹苦,今日也不会成为天下的首富。每个人都会遭遇失败,每一个人在成功的路上,也总有贵人会来相助。您肯定是贵人,但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我只需要您给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洪景来一直深邃的眼睛放出一抹光彩,他站起身来,平视着我,“老夫从不与人为难,也欣赏有自知之明的人。眼下,老夫有一处不赚钱的买卖,只要你能让它起死回生,老夫便履行对大行首的承诺,你觉得如何?”

虽然我深知连洪景来都无能为力的买卖,应该非常棘手,但现今已是骑虎难下,我只能昂首答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之后,云顾言送我出府,把一个信封jiāo到我的手上,愧疚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夫人,暂时要辛苦你了。”

我接过信封,用怪责的口气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洪景来就是你爹?”

她笑道,“爹的名声太响,也太容易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我不想借由他的名声来得到不属于我的东西。当然,也不想去应付那些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的人。我是不是洪景来的女儿,我就是云顾言。”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为盛名所累,有更多的人仰赖盛名而活。云顾言是值得我jiāo的朋友。

“对了顾言,你能帮我传一个消息给念临风吗?先前我们住的那个村子,没有人感染疫病,我怀疑是村附近的山头有一种能够对抗这次疫病的良药,村民们常年服食,所以才能安然无恙。若是念临风能够亲自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解决这次疫病的良方。”

云顾言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qíng给忘了!夫人你放心,这件事qíng就jiāo给我吧!”

*

徽州的路很窄,多是小巷,找到那个叫水云间的酒楼,费了我一番功夫。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真只看见一间一层的小平房,并且门可罗雀时,还是有些意外。

一个跑堂模样的少年坐在门槛上打盹。

“请问……”我上前,那跑堂立刻跳起来,满脸堆笑,“客官几位?”

“不是,我是来找掌柜的。”

他上下打量我,露出了一股敌意,“我们这里不招人,到别家去。”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是来应征的?

说话间,酒楼里头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跑堂还没说话,我已经开口叫道,“掌柜!我是洪大爷介绍来的!”

话声刚落,就已经有一个矮胖子迎到了门边,“快请进,快请进啊!”他肥厚的手拉着我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信jiāo给他,他已经在我身旁坐了下来,跟我闲话家常,“洪大爷近来身体可好?”

“好……好吧?”

“小姐贵姓?”

“我不是小姐。我叫林晚,您直呼其名就行。”

胖子摇了摇头,“那怎么行!小姐是大爷介绍来的,自然就是我的客人,要用好酒好菜伺候着。幺九,你还愣着gān什么?让厨房做菜去!”

刚刚坐在门口的那个跑堂应声去了后堂,临了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来已经把我假想成敌人,没打算与我好好相处。

等到酒菜都上桌,我已经隐隐察觉到这里门可罗雀的原因。一般酒楼食肆的饭菜,便是它招徕顾客的金子招牌。可这里的菜,香和味暂且不要说,光是卖相就很差qiáng人意,让人实在提不起一点食yù。

胖子期待地看着我,我把云顾言jiāo给我的信转转jiāo给他,“请您先看看这封信吧。”

“好说,好说。”胖子接过信,边还热qíng地招呼着,“都是小店最好的菜,赶紧尝尝!”

我笑了笑,从桌上拿起筷子,刚要戳向一盘鱼的鱼背,胖子忽然大喝了一声。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已然换了一副嘴脸,一巴掌把信拍在桌子上,“吃吃吃,吃什么吃?赶紧到后面gān活去!幺九?幺九!!”

我一时有点无法适应他的巨大转变。

那个叫幺九的跑堂小跑过来,“是,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骗吃骗喝的家伙弄到厨房里去,让她把今天的碗都洗了!”

幺九笑逐颜开,好像一直梗在他喉咙里的鱼刺被拔掉了,“好嘞好嘞,这就办!你,快跟我来,还坐在那儿gān什么?!”

我着实有些委屈。来的时候半句话都没说,是这个胖掌柜硬要拿“好酒好菜”招待我,怎么看完信就变成我骗吃骗喝了?

 


☆、商道四(改过)

  事实证明,天底下的胖子,是一样可恶的。

水云间的胖掌柜,又用铁的事实,向我证明了这个道理。

我不知道洪景来究竟在信中写了什么,导致胖掌柜翻脸。但从那天之后,从早到晚都有洗不完的盘子和碟子在等着我。我活了这么大,哪里做过这么多的粗活?手洗得脱了皮,连带打破了数不清的碗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更想一走了之。但想起洪景来的那副态度,又咬了咬牙坚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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