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已是极重,老太太听了只能垂首不语。
她心里压根就不信迷路一说,苏青云对这个女儿她算是看透了,宠的没边,为了这丫头上次还忤逆她!
“我最后说一遍这件事到此为止!”
“侄媳明白了!”
苏舍眸光复杂的瞧着老太太,意味深长的道,“你享了人家的福便也该懂得感恩,这些年青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该有个谱,凡事还是留有一丝余地的好,否则事qíng真的闹开了利益受损的最严重的还是你!而且青白两兄弟跟青云手足qíng深,你若不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彻底寒了心你就对青云态度好些!”
老太太心底一震,咬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苏舍也不想再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回去!”
老太太站在屋檐下久久没有动一下,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披风都被风chuī来的雨给淋湿了她才回过神来。
冷的抖了一下身子,老太太系紧了披风,撑着伞便回了chūn晖园。
……
屋里,苏慕锦已经醒来,她听着笙箫从外面听墙角听来的消息微微沉眉。
笙箫重复着苏舍最后一番话,“……族长还说让老太太懂得感恩,不要寒了二老爷和三老爷的心……”
苏慕锦敲击着桌子的指骨微微一顿。“族长原话怎么说?”
要说她为什么让笙箫去打探消息就是这点好,笙箫虽然大字不认得几个,可是记xing好的惊人,此时她正把苏舍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连语重心长的神qíng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你享了人家的福便也该懂得感恩,这些年青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该有个谱,凡事还是留有一丝余地的好,否则事qíng真的闹开了利益受损的最严重的还是你!而且青白两兄弟跟青云手足qíng深,你若不想让他们兄弟两个彻底寒了心你就对青云态度好些!”
苏慕锦听罢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屋里笙箫等人大气也没敢出。
“父亲那边有消息了么!”
柳嬷嬷接话道,“听老爷院里传来的消息好像是说还没有清醒,睡着了一直在说胡话,客卿大夫给老爷瞧了只说是心病,开了驱寒的药方就回去了。”柳嬷嬷语气一顿,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听外院传来的消息据说今儿个老爷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告假,皇上已经差身边的公公来府上问过一回了。”
苏慕锦抬起头来,“苏总管怎么回的。”
柳嬷嬷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估计也只会说老爷病了之类的话罢。”
笙箫就望着苏慕锦,试探的道,“姑娘,我们要不要去瞧瞧老爷。”
“走!去瞧瞧!”苏慕锦起了身。
笙箫松了一口气,今日姑娘拦了老太太没让老太太和二夫人她们进屋,指不定府上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如果姑娘真的一天不露面一定会被人说成轻狂的。只要姑娘出了门去看望老爷,这些流言便可以不攻自破了。
笙箫赶紧去拿了披风给姑娘系上。
苏慕锦只带了笙箫和紫罗出门,因为下雨两人走的很快,很快就来到了前院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
苏慕锦抬头看着那虎虎生风的三个大字眸子有些难以捉摸。
念忆,念忆!实在思念回忆么!
苏青云身边没有贴身丫鬟,只有小厮和长随,守在门外的小厮见了苏慕锦微微一愣,连忙进屋去通传。
苏总管就从屋里迎了上来。
他的脸色有些焦急,对苏慕锦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道,“大姑娘可算来了,姑娘再不来奴才就要差人去寻您了,大夫查不出病症可老爷一直没有醒来的预兆,一直在唤先夫人的名字,老奴没法子了,平日中老爷最疼爱的便是大姑娘,大姑娘来了跟老爷说说话兴许老爷能醒来也说不定。”
苏慕锦点点头,留着笙箫和紫罗在外面,自己进了屋。
苏总管抹抹头上的冷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慕锦很少来前院,更少来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这里一点人气都没有,进了屋就是一面绣着小楷的八扇屏风。八扇屏风一字摆开贴着一面墙放着,另外一边空出来的地方就算是一个简易的门,苏慕锦穿过屏风就瞧见躺在chuáng上面色苍白的父亲。
他头上敷了一块冷毛巾,面色十分痛苦,嘴里一直在轻声呢喃着梦话。
房间里简单的不像样子,除了一张chuáng便是chuáng边放着的一个盆架,一张楠木云纹小翘头案,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靠近桌子的地方是一个天青釉暗刻纹双耳瓶,瓶子里是一卷卷捆得整整齐齐的画卷。
四面的墙壁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字画。
这间房看上去不像是卧房,更像是工作的地方,累了的时候就在chuáng上小憩一番,起chuáng之后便接着劳累。
苏慕锦眼底稍稍有些酸涩。
她仰起头,下巴紧绷,看上去有些倔qiáng!直到眸子里gān涩的感觉退下她才坐在了chuáng边上,默默无声的拿掉苏青云头上的布巾在冷水里清洗一番拧gān了又覆在他的头上。
她像是在对苏青云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检查过了,应当是刚刚埋下去就被挖出来了,背后的人应当相当有势力,他们要娘亲的遗体没有半点作用,所以我猜测娘亲并没有死……”苏慕锦靠在chuáng架上,在无人的地方眸子有些悲哀,“……也许她现在正在某一个地方默默受苦,等着我们找到她,四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有时间在这里自怜自哀还不如派人去寻她。我不知道你这样不愿意面对现实是为了什么,可是爹爹……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是不是就不应该放弃!”
chuáng上的苏青云仿佛微微震了一下,紧闭的眼珠滚动了一下,然后便缓缓睁开。
苏慕锦平静的跟他对视。
父女相对无声。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淡淡的声响打破了房间中淡淡的哀伤气息。
苏慕锦刚要起身去看就发现窗口跳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huáng泉?”
他不是去山上收拾残局去了么。
“老爷,主子!”huáng泉面无表qíng的拱手,“属下在山脚下发现刘氏的尸体!”
苏慕锦眼睛当即便眯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刚刚发现娘亲或许没有死,刘氏便死了?又刚好被huáng泉发现,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怎么死的?”
“应当是从山上滚下来摔死的,属下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气息全无,眼睛都没有闭上,全身都是树枝刮破的伤痕,她致命伤在头部,应当是撞碎了头颅致死的!”huáng泉见过的死人比较多,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尸体在哪里?”
“被属下带回来放在了柴房里。”
苏慕锦总觉得事qíng太过蹊跷,刘氏死的时间太过巧合。
事有反常必为妖,她必须要去看看。
“带我去瞧瞧。”
“我也去!”苏青云挣扎着起了身,他也发觉了事qíng的不对劲之处。
凌晨刘氏从墓地里跑出去显然是受了惊吓,惊吓之下摔死也在qíng理之中,可是这也太巧了,他还什么话都没有来得及询问。
“那就一起去。”
苏慕锦给苏青云穿了衣裳就一手扶着他一手撑着雨伞向柴房走去。
huáng泉再次隐在了暗处。
很快到了柴房里,柴房人比较少,柴火堆了整整一屋子,只有厨房的人用柴的时候才会进来抱柴火走。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厨房里的人担心从柴房到厨房柴火淋湿了不好烧就趁雨小些的时候搬够了今天一天要用的量,因此柴房里现在除了刘氏的尸体什么人都没有。
打开屋,一股cháo湿的气息扑面袭来。
huáng泉闪身而出,带着两人进了屋。
屋里躺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刘氏。
苏慕锦一眼瞧见刘氏的惨状,她头颅一片血ròu模糊,几乎能瞧见白色的脑浆,脸色早已变成青灰色嘴唇乌紫,看上去十分恐怖。苏慕锦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她不禁想如果前世她跳崖死了尸体被找到,是不是比如今的刘氏还要凄惨?
“你别看!”苏青云想挡住苏慕锦的视线。
苏慕锦的目光却落在了刘氏大睁的双眸上,她推开父亲的身子,一步步走上前去。
她亦是头一次瞧见人死的这样恐怖,不是不怕,只是有比怕更重要的事qíng。
“不对!她应当不是摔死的!”
huáng泉惊讶的看着苏慕锦,“主子此话怎讲?”
苏慕锦最善于观察人眼里的qíng绪,刘氏的眸子里除了惊恐还有一丝震惊,死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如果是摔死她也不应该只有恐惧,如果是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才导致死亡,那滚落的过程应当是十分痛苦的,她眼睛里还改有痛苦!可是却不会露出震惊的眼神。”
“……震惊只能说明杀她的人是她熟悉的人,所以她才会震惊,只是这震惊还未完全表露出来便已经被人毙了命,可以猜到杀她的人武功应当极高,她的死应当不到一息之间。”
苏青云和huáng泉皆是一愣,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
“要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死于非命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开膛破肚!”
huáng泉震惊的瞪大眼睛,“这……恐怕不大好吧……”
大周朝十分尊重死人,死者为大,就是生前造了再多的孽也断然没有给人开膛破肚的道理啊。
“如果她是被人所杀,一息之间的时间又没有剑伤刀伤便只能用内力,我猜测她是被震碎了五脏六腑才会死的,然后被凶手抛下山坡,伪造成不甚跌落悬崖的qíng况。”
苏青云果断的下决断,“开!”
huáng泉咬咬牙下了决心,“老爷和主子还是先出去吧,属下见惯了血腥不怕,你们若是见了人被开膛破肚的场面恐怕会夜夜噩梦的。”
苏慕锦只想知道答案却不想真的看到人被开膛破肚的场面。
闻言,她点点头,拉着苏青云就出了屋。
站在屋外,苏慕锦仔细的听着雨点落在屋檐上敲打屋檐的声音,试图装作听不到屋里刀剑划破皮ròu的声响。
苏青云脸色也有些发白,盯着晦暗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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