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_颜月溪【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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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平静之下处处有危机,康熙面临的政治形势仍然十分严峻:东南海上有台湾郑氏抗清力量;西北额鲁特蒙古准葛尔上层民族分裂势力正日益抬头;东北黑龙江流域沙皇俄国的侵扰已达数十年之久;南方有业已坐大的“三藩”割据势力。其中,尤其让康熙忧心不已的就是日益嚣张的“三藩”势力,专制一方,严重侵犯中央集权。

  三藩中力量最qiáng的是平西王吴三桂,盘踞云南十余年,连云贵总督也要受其节制。他有权选授官吏将领,吏、兵二部不得制肘,号称“西选”,造成了“西选官吏遍天下”。而三藩用钱不受节制,每年所耗用的军饷,几乎要耗去国家财政的一半。康熙为此日夜难安,将“三藩、河务、漕运”列为必须解决的三件大事,并将之书写在乾清宫正殿的中柱上,时时提醒自己。

  一日,康熙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两人商议huáng河水灾的事。康熙道:“朕已经派龚鼎孳会同工部尚书前往山西赈灾,同时拨银改建河道。”太皇太后道:“huáng河连年水患,是该派人彻底治理了。这个工程耗资巨大,户部能支出银子来么?”康熙道:“扣除三藩的粮饷,朝廷的收入已耗近半。”太皇太后道:“三藩糜费实乃朝廷心腹大患!”康熙道:“老佛爷说的是啊,孙儿这些天也在想这件事。”他眉头一皱,颇为烦恼。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想了想道:“前儿听说承祜感染风寒,现在怎么样了?”康熙道:“皇后把他接到坤宁宫亲自照看,应该无大碍吧!”太皇太后道:“孩子才四岁,得了病可大可小。我这几天身子也不舒服,你先瞧瞧去,回头告诉我一声。”康熙应了一声。

  可惜的是承祜并没有如众人所愿的那样很快康复,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最后转成了肺炎。而在那个时代,肺炎对于幼儿来说,几乎是不治之症。承祜勉qiáng撑了一个多月,终于抵受不住。孩子离世的那一天,皇后悲痛万分,守着儿子的小小的尸身不言不语,也不哀哭,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呆呆的坐着。康熙从殿外进来,见皇后神qíng恍惚,心里也是一痛,安慰她道:“筠儿,孩子已经去了。你何苦苦了自己!”皇后仍是不语,凝眸看着康熙,眼中泫然有泪。康熙伸手按在她肩上,道:“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他的语音中也带着哭腔。皇后终于克制不住,伏在康熙胸前泪如泉涌,哀哭不止。康熙想起爱子,也忍不住抽泣。

  康熙惟恐皇后经受不住丧子之痛的打击,特意将她的堂姐桓若接进宫来宽慰她。桓若见皇后面容忧郁憔悴,劝慰道:“娘娘,逝者已矣。保重自己身子要紧。”皇后哀道:“姐姐,你不知道,孩子是我的心头ròu。一想到他死了,我的心就像被把钝刀割那么痛,那么痛——”桓若道:“都是有孩子的人,我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妹妹,你的身份不一样啊!你是皇后,有些事qíng,就是要比别人更能承受。这宫里到处是眼睛,人人有张嘴,难保没有人要看你的笑话。”皇后qiáng忍悲伤道:“想起端敬皇后当年,也是和我目前的处境差不多。以前和她住在承乾宫里,常常听到她半夜哀哭,不能理解为何她独得先皇万般宠爱,却还是人前欢笑人后伤心。如今,我终于明白她了。”桓若道:“妹妹不要这么想,你的贤德和人缘有口皆碑,上天不会辜负你。端敬皇后红颜薄命,是她的造化如此,比不得妹妹鸿福齐天。”皇后叹了口气,提不起任何心思。

  康熙十二年二月,平南王尚可喜上疏请求归老辽东,由其子尚之信带领家人官兵继续镇守广东。康熙在朝堂上与众臣商议此事。索额图道:“平南王体贴上意,很识大体,皇上要是准了他的要求,让他告老归乡,则可以削弱三藩势力。”康熙点点头,问左都御史明珠道:“明珠,你有什么看法?”明珠道:“臣以为广东已经底定,何必让他们父子分离,不如叫他们一齐撤离到辽东。”明珠此言甚合康熙心意,他当即下旨同意尚可喜归乡。到了五月里,准尚可喜全藩撤离的诏书下达广州,尚可喜恭顺拜命称谢。

  广东尚可喜撤藩,对吴、耿二藩震动很大。己承袭靖南王王位的耿jīng忠立刻传书给弟弟耿聚忠商议对策。耿聚忠深知康熙心意,回信给兄长,建议他在朝廷下旨撤藩前自请撤藩,才不会处于被动的地位。耿jīng忠又与吴三桂密议,决定先由耿jīng忠上书申请撤藩,试探朝廷的反应。七月里,耿jīng忠自请撤藩的奏折摆到了康熙的御案上。

  康熙将耿聚忠召到御书房,把折子给他看,道:“这是你大哥的折子,相信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内容。”耿聚忠道:“微臣曾向家兄提过建议,希望他自请撤藩。”康熙淡然一笑,道:“可朕能感觉到,他是在试探朕。撤藩,他未必甘心!你呢,有什么想法?”耿聚忠道:“三藩所耗巨大,迟早要撤。臣唯一的心愿就是家人平安,不起祸端。”康熙思忖道:“只怕这一仗非打不可呢!到时候,无论你站在哪边,朕都不会怪你。”耿聚忠闻言心里一凛,心知康熙必定会撤藩,而且将不惜一切代价,不禁为此忧心忡忡。

  果然,第二天在议政会上,在康熙的示意下,大臣们都同意撤耿藩,只有索额图没有表态。康熙把事qíng告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皱眉不语,半晌才道:“玄烨呀,我总觉得这事qíng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cao之过急了?”康熙道:“他们想试探我,我就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的反应,您瞧着吧,这只是第一pào,很快吴三桂那一pào就轰过来了。您不是也说过,‘三藩之祸甚剧,不可不撤’。”太皇太后道:“撤当然要撤,只是时候未必合适。”康熙道:“就是打,孙儿也不怕。孙儿早已部署了两三年,派东亭和曹寅去江南富庶之地为官,就是为朝廷筹集粮饷。”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继耿jīng忠自请撤藩之后,吴三桂终于也在九月里递上了申请撤藩的奏折。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众臣工对撤不撤吴藩意见极不统一,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明珠等人同意将吴三桂及官兵家属迁移到山海关外安cha。而索额图则提出反对意见,道:“要是让吴三桂举藩撤离,朝廷将不得不派兵镇守,往返苦累,得不偿失啊!”明珠反驳道:“索大人此言差异,吴三桂等人蓄谋已久,不早除之,将养虎为患。”索额图道:“要是吴三桂因此谋反,谁能担待的起?”明珠道:“依目前形势而言,撤之亦反,不撤亦反。不如先发制人!”康熙点点头,道:“明珠的话不无道理。”索额图知道康熙属意撤藩,但他对此心存疑虑,直言道:“皇上,吴三桂据守云贵多年,兵多将广。若是他联合其余二藩共同谋反,依朝廷目前的实力,只怕不能与之对抗。”刑部尚书莫洛道:“索大人怎可说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三藩如今已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咱们八旗的将士骁勇善战,师出有名,何必怕他!”索额图还要分辨,康熙道:“众卿的意见,朕已经知道。三藩并撤,朕心意已定,不用再议了。”他起身而去,梁九功赶忙宣布退朝。

  吴三桂上疏前曾和谋士商议,轻视康熙年轻,认为康熙必然不敢撤他。不想康熙英明果断,将计就计,在撤藩问题上决心坚定,先胜了吴三桂一筹。康熙撤藩的圣旨下达到云南平西王府,吴三桂恼羞成怒,于康熙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集合藩下官兵,当场杀害不从叛变的云南巡抚朱国治,扣留朝廷使臣,自称天下招讨兵马大元帅。同时,吴三桂蓄发易衣冠,帜用白色,发布檄文,以明年为周王元年,标榜兴复明室,立崇祯三太子登位,起兵反清。

  吴三桂反讯传到京师,举朝震惊。康熙迅速整饬八旗官兵,准备与吴三桂叛军决战。慈宁宫里,太皇太后与康熙商议对策,嗔怪道:“我就说你这次cao之过急了,你还不以为然。怎么样,吴三桂反了吧!”康熙道:“吴贼迟早要反,倒不如咱们不如先发制人。”太皇太后道:“口气倒不小,你了解吴三桂多少?知道他怎么行军用兵,他手下有将士谋臣多少?实话告诉你,那吴三桂可比鳌拜老jian巨滑的多了,这些年来他平定西南,一直在充实自己的军队。每年都从新疆蒙古购买大批战马,他的军队无一不是jīng锐之师。而你呢,你带过几次兵,打过几次仗!”康熙道:“孙儿虽未上过战场,但自有良将代我上战场杀敌。吴三桂不得人心,迟早必败。”说到此处,他显得雄心万丈。

  太皇太后叹息道:“你呀,就是不到huáng河不死心。三藩若是联手,来势汹汹,他们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天下汉人就算不是一呼百应,也会暗中相助。到时候朝廷要对付的就不止是区区三藩了。”康熙道:“我已经下旨暂缓撤耿、尚二藩,全力对付吴三桂。”太皇太后道:“事已至此,也只有硬拼了。八旗官兵不战多年,早已不是当初入关时的铁骑;当年追随太祖太宗打天下的老臣,也多去世。如今,派谁去前方带兵应敌,倒要伤脑筋。”康熙道:“安王叔征战多年,经验丰富,派他去前方督战,必能鼓舞士气。端敬皇后的弟弟费扬古年纪虽轻,却是机智多谋,我打算派他做王叔的副将。”太皇太后道:“岳乐是将才没错,可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他在京中坐镇怎么行。”“孙儿不是坐镇京中?皇祖母,您不要小看了玄烨。”康熙道。太皇太后仍是摇了摇头。

  鉴于前方战事紧急,康熙夜以继日的思索应对之策。在征得太皇太后同意后,康熙以谋反之名果断的将平西王府京中质子吴应熊逮捕,并很快将之处决。为此,吴应熊之妻、康熙的姑姑建宁长公主到慈宁宫找太皇太后哭诉,太皇太后无奈的告诉她,为了国家的利益必须处置吴应熊。建宁公主万念俱灰,从此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古佛。

  如梦令

  京中靖南王质子府,耿聚忠收到大哥耿jīng忠的加急信件,眉头紧锁。惠珠格格走进书房来,见到丈夫的神qíng,不禁问:“大哥信里说了些什么?”耿聚忠道:“大哥说他已经整顿靖南王府的兵马,和吴三桂结成统一战线了。”惠珠格格大吃一惊,愣了半晌,才道:“这么说,咱们也要和皇帝哥哥开战了……”耿聚忠道:“如今形势迫人,大哥一反,皇上就不会再信任我,我就是不反也得反!”他叹息一声,愁眉不展。“我决定回福建助我大哥一臂之力。惠珠,你带着孝儿回宫里去吧!我不想连累你背上反贼之名。”惠珠格格眉尖一蹙,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难道不是你耿家的人!既然嫁给你,就已经忘记公主的身份,和你同甘共苦、生死相随。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耿聚忠道:“你舍得抛下京城的一切吗?你的皇祖母、皇帝哥哥、和你亲哥哥简郡王?要是跟我回福建,注定和他们永无相见之日了。”惠珠格格眼中隐隐有泪光,凄然道:“我当然是不想离开他们的,可是我就能离开你么,咱们的孩子才两岁呀。”耿聚忠凝望着她,苦恼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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