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梁九功出来向玉穗儿道:“公主,皇上让您进去说话。”二人喜出望外,洛灵忙扶玉穗儿起来,玉穗儿还没站稳,她自己反而先倒了。梁九功叹了口气,叫了两个宫女,一个扶洛灵下去歇着,一个扶着玉穗儿进暖阁去。
玉穗儿走到暖阁里看到康熙,不由一愣,才一夜功夫,康熙双目深陷、眉头紧锁,面色晦暗,十分憔悴。她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康熙身边,求道:“皇阿玛,您饶了我十三哥吧。他是天上的鹰,您把他圈禁起来,等于折了他的翅。”
她抓着康熙的衣角,康熙烦恼的把她甩到一边。玉穗儿跪坐在地上,抽泣不止。康熙见她哭的可怜,又有些心疼,“别哭了,过来说话。”
玉穗儿挪到康熙膝下,仍是跪着,“我知道,十三哥是受了太子牵连。太子伤了您的心,您觉得自己错爱了他,枉费了平日里栽培他的一番苦心。废太子之后,不断有人蠢蠢yù动,想谋太子之位,您心里窝火,又拿他们没办法。圈禁十三哥、削了八哥的贝勒就是为了要震慑他们。”康熙听了这话,不禁微微震惊。
玉穗儿知道说中了康熙的心事,又道:“您心里一直还记挂着太子,废他也是一时之气,气消了,您心里还是疼他。”
康熙看了玉穗儿一眼,道:“老十五啊,幸亏你不是个男孩儿,否则朕又多一块心病。你说错了,朕废胤礽,不是一时之气,是胤礽太不争气了,朕不得不废他。”“那十三哥呢,十三哥又没有错。”玉穗儿呜呜咽咽的说。康熙道:“错就错在他是朕的儿子。”
玉穗儿忽然有点明白,她站起身来,替康熙捶着肩膀,道:“皇阿玛,我明白了,您的苦衷说不出,在现在这种环境里,闭门不出也是避祸。”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充满凄楚。
梁九功来报,胤祺和胤禛和在殿外求见。“又来了,不见!”康熙烦恼的呵斥。“这不是儿子,这是一群láng!梁九功,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虽然深知康熙最近心烦,梁九功还是吓了一跳,征询的看了玉穗儿一眼,玉穗儿示意他退下去。
“皇阿玛,我陪你到园子里走走,jú花开得正好呢。”玉穗儿转移话题。父女俩散步到园子里,玉穗儿扶着父亲。
康熙心qíng稍解,道:“玉儿,到明年你就十八了,该嫁人了。科尔沁那边催了好几次,朕和你皇祖母都舍不得,一直耽搁着。”
玉穗儿脸上一红,“我,我还不想嫁人。”“傻话,女孩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将来朕百年之后,你也好有个依靠,况且这门亲事是当年太后亲定的,满蒙联姻,是大清历来的传统。”康熙边说边深思。
“皇阿玛,我舍不得你们,我不想去蒙古。”玉穗儿抓着康熙的袖子求道。康熙沉吟半晌,“嫁是一定要嫁的,但总得想个两全之策。你八哥管内务府,这事jiāo给他去办最妥当。”
“八哥不是已经……”玉穗儿怯怯的说了一句。康熙长叹一声,“朕倒忘了……”父女俩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均无限愁苦。
此时康熙已经气消了,心里凄凉无比,想起这些儿子,既心痛又无奈。想严厉处置,又不忍心,不严处,又怕他们日后再生事端,思前想后,烦恼不已。
德妃回宫才听说小儿子被康熙当众斥责,受了伤又挨了杖责,心急如焚,想出宫探望,但之前她因玉穗儿擅闯宗人府的事被康熙斥责了几句,此时说胤禵的事又怕惹康熙不高兴,在养心殿外徘徊了半天,也没敢进去。
恰好康熙和玉穗儿从御花园回来,看到她,玉穗儿上前道了万福。康熙看了德妃一眼,知道她是为了胤禵,也没搭理她。德妃向玉穗儿递了个眼色,玉穗儿点点头。
康熙坐到炕上,玉穗儿为他端来一壶茶。“德妃走了吗?”“走了。”玉穗儿垂着眼帘,似乎不敢看康熙。
康熙瞥了她一眼,“你明知道她为什么事来,还和她挤眉弄眼的。朕最讨厌别人在朕眼皮子底下搬弄是非、耍心眼儿。”玉穗儿哧的一笑,“我以为您没瞧见呢。”康熙哼了一声。
玉穗儿低头瞄了康熙一眼,见他喝了口茶,知道他并未十分生气,撒娇道:“您当然知道娘娘担心着谁,您自己难道不担心。怎么说,十四哥是您亲儿子,是我哥哥,我还担心他呢。”
“老十四越发放肆,什么话都敢说。朕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日后无法无天。”康熙恨恨的说。玉穗儿哦了一声,幽幽道:“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会儿他受了伤,儿子是爹娘的心头ròu,只怕德妃娘娘急得寝食难安。”
康熙叹了口气,“你想去看他就去吧。”玉穗儿听他松口,心中一喜,刚要转身走,康熙道:“到太医院带两副伤药去。”玉穗儿忙谢恩,向康熙笑了一笑。
☆、第五十一章
? 玉穗儿带了太医院的一个司药小太监一同去往十四阿哥府。府里管家见公主来了,忙引她进府。
“十四爷起来了吗?”玉穗儿边走边问。“爷说伤口疼,一宿没睡着。五更天闭了会眼,这会儿应该醒了。”
管家到胤禵所居的厢房门外打量一眼,进去传了话,这才请玉穗儿进去。一个非常漂亮的小丫鬟本在门外翘首张望,看到玉穗儿来,忙行了个礼就跑开了。玉穗儿微微一怔。
玉穗儿进得屋去,闻到浓重的一股药味,不禁皱了眉,对司药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太监忙将带来的药jiāo给嬷嬷去煎。
胤禵正披着衣服倚在炕上,肩上的刀伤已缠了白纱,背后垫着厚厚的秋香色棉靠垫,脸色发白,一副忍痛的模样。
玉穗儿上前坐到他chuáng边:“皇阿玛叫我来看你,给你带了药来。”胤禵心中闷着一口气,冷冷道:“皇阿玛是不是派你来看我死了没有,你去告诉皇阿玛,我这条命是他给的,随时等他来取。”
玉穗儿倒抽一口冷气,气愤道:“你说这话,真是不知好歹。皇阿玛是天子,也是你阿玛,你怎可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胤禵心qíng本就烦躁,听她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公主是皇上的宝贝女儿,闯了宗人府尚且平安无事,我这样没用的儿子砍了便砍了,不需要皇阿玛来可怜。”
玉穗儿闻言委屈万分,眼泪顿时流了出来,从昨日听说胤祥被关在宗人府到此时奉命来看望胤禵,前前后后担了多少心,吃了多少苦,她都咬牙忍住了,胤禵的这番话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你混账!”玉穗儿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yù走。胤禵此时也有些后悔把话说重了,忙叫她。玉穗儿不理他,站起来就走。胤禵qíng急之下去拉她的衣襟,却已来不及。
这一动不要紧,牵动了伤口,鲜血涌出来,立刻把纱布染红了。他疼的忍不住低呼一声,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伤口。玉穗儿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láng狈的样子,又有些心疼,忙叫了司药的小太监来替他处理伤口。
小太监熟练的替胤禵换下染血的纱布,仔细清理了伤口,涂上宫里带来的特制伤药,又重新把伤口包扎起来。
“十四爷别担心,伤口不深,等结了疤很快就会复原,之后不会影响您骑马拉弓。”小太监安慰了胤禵几句。胤禵嗯了一声,转脸看向玉穗儿,见她侧着脸,脸上泪水未gān,委屈的抽泣着,肩膀不停起伏。
小太监退下去之后,胤禵探着她的肩,蹙着眉说了句,“玉儿,刚才我……”“别说了,我怕见血。”玉穗儿拭了泪仍是坐下。胤禵垂着头,有点无jīng打采的样子,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穗儿这才道:“谁让你去捅马蜂窝,这回蛰得不轻,要是还不改,将来只怕掉了脑袋还不知道为什么。”“你连宗人府都敢擅闯,还说我。”胤禵瞥了她一眼。
玉穗儿道:“十三哥太冤了,我不为他豁出去,还有谁敢。”她低着头有些伤感。胤禵深知其中缘由,心里有点不安,道:“要是被关的是我呢?你敢不敢去?”玉穗儿仍是低着头,半天才说了句,“一样的。”
胤禵想起一件事来,望着玉穗儿,问:“昨天在乾清宫,皇阿玛拿刀砍我,你看到了吗?”玉穗儿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知道事关重大,隐瞒道:“没,我在殿外看见皇阿玛召见你们,就没候着。”胤禵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玉穗儿有些心虚,不自觉的躲避着他的目光。
“那你怎么知道我捅了马蜂窝?”胤禵追问。玉穗儿瞥了他一眼:“宫里都传遍了,你为八哥求qíng,得罪了皇阿玛,皇阿玛在气头上要杀你。皇阿玛是一时之气,你又何必钻牛角尖,他要是不惦记你,又怎么会让我过来。”想起胤禵刚才对自己的态度,玉穗儿仍是有些忿忿的。
胤禵没有立刻说话,思忖片刻才道:“我被皇阿玛杖责,你也是听说的?”玉穗儿这才想到他是怕被她看到自己被杖责二十,不禁心里暗笑,但怕伤他的自尊心,仍是点点头。胤禵见她低头不语,便猜到她一定是看到了,只是不愿说。
两人有一刹那的沉默,玉穗儿偷眼瞧他,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忙转移了目光。胤禵见她摆弄着衣角玩儿,似乎有点不大好意思,知道她的心意,也就不再追问。
玉穗儿道:“德妃娘娘担心的一宿没合眼,今儿一大早便到乾清宫见皇阿玛。待会儿我要去看她,你有没有话要带给她?”胤禵摇摇头,“你跟额娘说,我很好,等过几日行动方便了,就去永和宫给她请安。”玉穗儿唉了一声,有一丝疲倦。
胤禵瞧着她的脸,关切的问:“你也一宿没睡吧,怎么眼眶都黑了,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宿替十三哥求qíng?”
玉穗儿点点头,“除了求皇阿玛开恩,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你的伤好了以后,也别再惹他生气,八哥、十三哥都被关了,我不想看到你也被关。”胤禵终于嗯了一声。玉穗儿这才笑了一笑。
胤禵望着她,忽然“哎呦”了一声。玉穗儿忙了句“怎么了”。胤禵歪了歪身子,忍痛笑道:“坐久了,挨打的地方疼了。”他本想说屁股疼,但想到玉穗儿毕竟是姑娘家,和她说屁股疼似乎不雅,便隐晦的换个了词。玉穗儿瞧了一眼,捂住嘴一笑。
“我挨了打,你还笑!”胤禵故意道。玉穗儿撅嘴道:“从小到大,你又不是第一次挨打,大大小小挨过好多回了。有一次你使坏在四哥的帽子里放了一只马蜂,害得他被马蜂蛰的头上肿了好几个包,德妃娘娘怎么罚你来着,不是拿藤条把你的手心都打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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