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关文一怔。
他知道,依着自己大哥的身份应该出面去制止自己这个弟弟的。可是他那番话却也没说错,他们如今是两家人,他砸他自己家的东西,他这个做大哥的的确管不了那么多。何况……四弟这般做也只是为了bī迫爹把从他这儿拿来的钱都掏出来而已,他又怎么能阻止他要回自己的钱?
关全冷笑一声:“家和万事兴嘛,这道理我懂。可有爹你这样的人在,这家就和不了,和不了的家还兴个屁啊。说白了,爹你这就是欺软怕硬。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还给我的钱要是少了一个子儿,这屋你就别想住了。你拖着也没用,我,不吃这一套!”
关全顿时脚一勾,直接把一条小凳子勾到了身边,弯腰拿起凳子,“啪”一声就往堂屋门框上砸,骇得关明立马蹲下身护着头。
关文和关武站在一边,关全砸的是另一边,饶是这样还是让关文和关武都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睛。
“大哥二哥,对不住了,今儿我要不回我的钱,我这疯病可就好不了。你们可走远着些。”
胡月英早就退到院子里边儿去了,双脚在地上不断地换来换去,双手也急得不断抠着手板心。瞧这态势一发不可收拾,胡月英咬了咬牙,往外跑了出去。
没想到正好却撞到进屋来的关止承。
关止承立时皱了眉头:“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胡月英看他的眼神古怪,平时见着他胡月英总会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六弟,想着巴结巴结自己这个秀才小叔子。但是经过自己男人这番闹腾,怕是表面上的平和也维持不下去了,胡月英也gān脆不理会他,一把推开他便往外头跑去。
关止承心中顿时恼怒,然而紧接着从堂屋里边儿传来的巨响却立马把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疾走几步,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堂屋门口。
关全眼尖,看到他立马笑了声:“哟,秀才公回来了?”
关明连滚带爬地到了关止承身边拉了他的手,喘着气手指着堂屋里边的关全:“你、你四哥疯了……”
“对,我疯了。”关全一板一眼地说:“我那不是为了二十来两银子吗?白白就没了银子,我怎么能不疯呢?”
关止承稳了稳心神,看向一边的关文和关武,咳了咳道:“大哥二哥……”
“嗳嗳,别拉着大哥二哥挡在前头,这是咱们家的事儿。跟大哥二哥有什么关系?他们这是分家出去了的,管不着我们家的事儿。”关全脚踩着桌子的残骸,无视屋里的一片láng藉,戏谑地看向关止承说:“怎么着。你是不是又要说,爹拿我的钱那是天经地义的?是不是又要满口仁义道德孝悌公义了?哎哟秀才老爷,你可真别跟我说那些,我就是一土里刨食的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不问自取谓之偷。偷了我的,就得还给我。”
关止承端了端脸色,大义凛然地道:“谁偷你的钱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谁承认了?你钱不见了就怨爹,那说不准是贼偷的呢!”
关全直想拍手叫好了。这就是读书人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当年怎么就不是他去读书呢,怎么这机会就留给了关止承呢?
其实仔细想,关明和关止承还真没有亲口承认说是拿了关全的钱,他们两个人也不过是谴责说关全瞒着关明私藏钱没上缴。就算是私藏的钱那也不是他的钱,而是该关明支配的钱。
但是他们早晌那一番辩驳无疑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就是间接承认了那钱是关明拿的。
这会儿问关全要证据?他哪儿能得来证据?
行啊,要跟他横是不是?看谁横得过谁!
关全叉了腰哈哈笑了两声。说:“是啊,贼偷的,他娘的八辈祖宗都要被人掀了出来鞭尸的贼偷的!那偷钱的人手会生疮,脸会长脓包,讨不着媳妇儿生儿子也没屁眼儿,专做这偷jī摸狗的勾当,保不准哪一天就被人逮了起来砍断双手,斩断双脚,留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也给戳爆了,丢到郊外野狗都懒得闻一下。”
“你……”
关止承惊在那儿。关全还在呵呵地笑:“你说这诅咒好不好?这偷钱的贼他祖宗会不会觉得生了这么个后代觉得丢了人了,哪一天在地底下心qíng不顺就把这贼孙子的魂儿给勾了去,下辈子让他做猪做狗的当个畜生——本来就是个畜生嘛,当了畜生也是让他回归了本分。对吧?”
“你……”关止承哆嗦着手指着关全,关全“哎呀”一声:“我骂那偷我钱的狗杂种,你激动什么激动?你是那狗杂种不成?”
“关老四你他娘的够了!”关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冲关全吼了一句却又转身吼关文和关武:“你们四弟疯了没看见啊!还不赶紧把人给按住!”
关全冷笑一声:“你是县太爷啊?你说按人就按人?”
关全“啪”一声踢了一下桌子的残骸:“俗话说不见棺材不掉泪,倒真是应了这景儿了。”
关全看向关文和关武,关文关武二人均有些怔忪,关全深深施了个礼说:“大哥二哥,这事儿你们别cha手管了,自家家务事儿,笑话太大,我一堆儿给解决了。”
话音刚落,关全便不由分说像是真的发疯了似的把堂屋里边儿的家具物什给捣毁了个稀巴烂,关明和关止承在外面想进去却又不敢进去,压根阻止不了他这疯狂的举动,而不论他们说什么,关全都充耳不闻。
毁了堂屋以后,关全倒是顿了一下:“怎么着,想清楚了吗?我那钱那贼东西给我偷哪儿去了,还不还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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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闹翻天(下)
“还,还还还,还回来!”
关明穿着粗气,牙根都咬咬着疼。
娘的这是作孽哟!这可不是作孽是什么!好好的用着的家具物什的就被这败家东西给捣毁了个稀巴烂,这要再砸下去整个屋顶不得让他给掀了啊!
关止承却一把拉了关明,眉间微微皱起,一本正经地说道:“四哥你这是什么话,砸了我们自家的东西,那钱也回不来不是?我们家还白白要损失这一些的……”
“哎呦秀才老爷,我都说了我这是粗人,我啥大道理都不懂,我砸我自己家的东西,怎么就不行了?那钱还不还得回来秀才老爷你怎么就知道地那么一清二楚?”
关止承立马顿了一下,关全嘴角轻扬:“堂屋砸着不顺手,全都是些木头东西,砸起来声音还闷闷的不大好听。咱们换一处?”
话是问句,但是关全却根本不待关明等人回答,径直就通过连接堂屋和灶间的小道穿到了灶间去,二话不说拿了锅铲狠狠地就往大锅里边儿戳了下去。
“四弟!”
关文顿时大叫一声,见关全望过去,稳了稳心神才道:“吃饭做饭的东西,并不好置办……”
的确这种算得上是贴在灶孔上头的大铁锅很是值当一些钱,要是坏了要补也并不是容易的事qíng。
关全却微微笑了下:“怕什么,以后都不在这一个灶台吃饭了,砸了就砸了,我反正是一分钱好处捞不着,也不会让别人捞好处。”
关全说着手上就当真不客气,砸了左手边的大铁锅,捡了砖头狠狠在底部掼下去,铁锅发出“咣当”一声,底部被砸穿了孔,下边是灰扑扑的灶灰。
关全也不停。如法pào制将右手边的铁锅也给砸了个dòng穿。那铁锅里还装着猪食,锅被砸烂了以后,猪食从锅底部漏到了灶膛里边。
中间那口小锅关全也拿着火钳猛戳了几下,小锅比大铁锅的承受力都要小。没几下就被关全捣鼓烂了。
关明和关止承像是失了魂一样怔在门口,看着关全什么都不顾地发泄都不由自主地肝颤了几下。
砸了锅,关全又回头笑问:“怎么样,钱还得回来吗?”
“还……”
关明刚蹦了一个字出来,手又被关止承拉住。
关全似笑非笑地看了关止承拉着关明的手一眼,长舒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可就什么都不顾及了。”
关全随即到了橱柜那边。一股脑地将橱柜里边儿的东西给扫了出来,盐罐子、油罐子、碗、盘、盆、碟子全部都扫到了地上,叮铃咣当的声音不间断地响起来。
然后又到了水缸那儿,从大石缸哪儿把搁在那儿的一些红苕、苞谷、沾了灰的镰刀锄头什么的都往水缸里搬,水缸里头清清亮亮的gān净水霎时就变得浑浊起来。
关文再也看不下去了,瞧关全那样子是要往猪圈走,立马上前截住他的手。
关全挣了两下,关文沉沉地拉着他。低声说:“四弟,够了!你这样闹下去,你跟四弟妹又要如何自处?”
见关文终于上去了。关明顿时松了口气,立马就吩咐关文道:“把那败家东西给我摁过来!”
关文只看着关全,低声说:“家里的这些东西,到时候分家不也有你的一份的,你劝砸了,难不成真想净身出户去?而且今儿的事儿传出去,村里的人会怎么说你你想过没有,爹他会怎么出去说怎么抹黑你你知不知道?”
“大哥你难道看不明白?”关全胳膊抬着任由关文抓着自己,关明要上前来拿他,被关武堵住。粗声粗气地说:“你靠边儿去,四弟跟大哥说话呢!”
“反了天了你,给我让开!”
“让不开!道太窄,挪不过去!”关武梗着脖子斜睨着关明:“你闪远些,没听四弟说他这会儿脑子不正常吗!”
关全望着关文轻笑:“我今儿这样闹了,就没打算继续跟他们过下去。不让我分家就算了。那田地我不管了,要荒着就让它荒着算了,谁怕谁啊。我做生意比那在地里种点儿田土好到那儿去了!我那二十来两银子,我要得回来还好,要是要不回来,我也不会让自己那么憋屈。这家我不住了,也不要让他们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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