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离开包子铺后,因王鲸背地撺掇,李果一度找不到活gān。后来托阿七说qíng,才入了海月明珍珠铺当伙计。
海月明珍珠铺当今的东家是huáng开。
十多年前,huáng开和林瑾娘的父亲林爹合伙做生意,后来林爹早亡,店铺逐渐被huáng开霸占。
李果在huáng开店里,拿着最少的工钱,gān着最累的活,想着能学点做生意的技能,李果忍了。
这一gān就是三年,直到被huáng开赶出店铺。
这些年积压的愤恨,李果无法纾解,想着在此地是混不下去了,还不如离开去他乡。
但是走之前,肯定要出口气,于是假装服软,去讨好王鲸,谁想几年而已,当初的死鲸鱼已经是只死变态,李果便投其所好,将他引到番巷来。
走出番巷,望着夜空寂寥、凄冷的月,李果惆怅想着,他就将离开这自幼生活的家乡。
李果回家,果娘在灯下搅拌浆糊,八岁的果妹在编织竹胎,厅上堆着十几个竹胎帽子。母女做些手工活,贴补家用。
自从李果失业,李家日子不好过。
“上哪去了?”
果娘问。
“去了番巷,娘,赛甫丁今日算工钱给我。”
李果将一小袋银子递给果娘。
“太好啦,又可以买米吃。”
果妹欢呼。
果娘打开布袋,倒出银子,有些狐疑。
“我帮他谈成一笔大生意,赛甫丁为人慷慨,便多算我些银子。”
李果解除果娘的疑惑,他说的也是事实。
“那便好,也是天无绝人之路。”
果娘收起银子,继续手中活。
李果摸摸果妹的头,果妹拿手拍他,做着鬼脸,还不忘跟果娘告状:
“娘,哥欺负我。”
果妹扎着两条红头须,灵动晃着,她手上的竹胎帽子才编一半。
李果回房躺下,一夜没睡,他心里舍不得娘和妹妹,何况他做的这事,果娘肯定是不赞成的,还得挨顿骂呢。
这夜,王鲸未归,找到深夜,仆人告诉huáng月娘,傍晚有人看到王鲸去番巷。huáng月娘又气又恼,想着肯定是去找胡姬厮混,让番娃赶紧着去番巷将人拽回。
番娃带着一众仆人,赶往番巷,正好见到王鲸一身是伤,被剥得jīng光,绑在番巷入口的一棵刺桐树上,连带衣物也一并吊在树上。
树下围观者无数。
王鲸人不知何时清醒,正在不停地咒骂。
番娃赶紧和人将王鲸放下,帮王鲸将衣物穿戴上,碰疼王鲸,挨上好几个耳光。
王鲸趴在木板上,被众人抬回家,huáng月娘不明缘由,查看王鲸伤势,又都是皮ròu伤,以为是在番巷的jì馆里惹事,才被人打,想着活该。
这夜王家仆人冲进番巷馆舍,没找到赛甫丁和胡姬。自然也气势汹汹赶往果家。
李果早等候多时,听到声响,窜上桓墙,叫嚣着:“我在这呢。”
重演多年前,衙外街至合桥的追赶场景。
第二日夜晚,阿七收到阿荷的口信,登上孙家海船。
李果在底舱,同时在场的还有小孙、瑾娘和果娘,果妹。
李果这次是真的闯祸了,王鲸家的仆人四处搜索李果,扬言找到就打死,王家赔得起李果一条贱命。十分蛮狠。
“李果,你拿上这信,广州去城西合馆找一个人。”
阿七将一封信递给李果。
“这人是我友人,你拿信给他看,他会接待你,帮你安置,找工作。”
对于发生的事,阿七也不想训斥李果。李果这段时日过得艰难,往后城自是待不下去,去广州也好。
“谢谢七哥。”
李果红着眼,模样沮丧。
“这是祸是福尚未可知,广州是个极好的地方,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阿七安慰李果。
“家里不用牵挂,我会帮你照顾你娘和妹妹。”
阿七就住在合桥,和果家离得近。
“果子,你放心,我也会帮忙。”
小孙拍着胸脯,他是不敢惹王鲸,但是救济果家的能力,他还有。
“此事因我而起,实在是我的罪责。”
瑾娘很是内疚,她和huáng家人关系jiāo恶,李果与她亲善,多次帮她忙,这才被huáng开赶出店铺。
“不必自责,huáng开总防着我偷师,对我百般提防、刁难,早晚是要被赶出来。”
李果这三年受了不少气,因为人穷,也只得忍气吞声。
“此物万望你收下,以备应急之需。”
瑾娘递给李果一个小巧的木盒子,李果推辞。
“多亏你帮忙,我和娘才得以状告huáng开。这份恩qíng没齿难忘。”
瑾娘行礼。
“果子,这是瑾娘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吧。”
小孙将木盒放进李果怀里。
“诸位,火长说要起航啦。”
阿荷奔下楼梯,过来通知。
“娘,我这就离去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李果连忙跪在地上,拜别果娘。
“好好照顾自己,这边娘自会打理好,不用挂心。”
果娘搀起儿子,眼中噙泪。
“哥。”
果妹扑到李果怀里,呜呜哭着。
“好好听娘的话,哥去个一年半载,会回来看你。”
“嗯,你一定要回来,说好了。”
“说好了。”
李果温柔笑着。
果妹细长的手臂环抱住李果不放。
“走吧,不哭,你哥这是去更好的地方,以后还会挣大钱。”
阿七拉开果妹,果妹用袖子抹着眼泪。
终于,一行人离去,只留下李果一人。
舱盖掩上,李果躺在席子上,于黑暗中,听着海cháo声。
对于前途,心里一片茫然。十六岁的李果,心中虽然悲伤,却又有一份激qíng。
听闻广州是国朝最大的港口,比此地还要繁华,有着更多的机遇。
广州,我来了。
第41章 朝天街的机遇
住在四合馆的袁六是位布商,他本是闽人到岭南经商。和阿七在刺桐城东相识。袁六为人仗义,只是好酒,贪杯误事,从商多年,竟只是个饿不死发不了财的小布商。
李果抵达广州,从城西濠岸登陆,用官话询问路人,路人摆手摇头,寻常百姓听不懂正音,几经周折李果才找到四合馆。
人生地不熟,言语十分勉qiáng才能通。见到袁六,听到一口亲切的乡音,李果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阿七在信中说明李果投靠缘由,并托袁六暂且收留李果,并帮忙找份工作。
“刚下船,饿坏了吧,先去吃一顿,明儿再谈他事。”
袁六收起信,让李果将行囊扔chuáng上,唤上李果就要外出。
“我在船舱数日,一身臭味,我先洗洗。”
李果抬手嗅袖子,一股死鱼味,真是臭不可闻。
“哈哈,我这人不讲究,来,我带你去洗个澡。”
袁六揽着李果出门,出馆往右拐,没两步,进入一家澡堂。
四合馆内的设施,比村野开的旅舍要好上许多,但在这繁华的城西却是掩藏在一片杂乱无章的矮房中,极不起眼的地方,连招牌都被雨打日晒得褪色模糊。这片被城西高楼、商肆遮挡的矮屋旧楼地带,被唤做三元后巷。三元后巷,是条不到五尺宽的巷子,住满络络不绝的四方客。
梳洗一番,一身gān慡的李果,跟随袁六,出现三元后巷的一家酒肆。
酒肆里挤满人,天气炎热,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和臭汗味。
让李果想起,多年前,在酒馆跑堂的日子。
袁六倒是悠然,抹去额上的汗,排出钱,跟掌柜要酒要ròu。
他和掌柜是相熟,两人用当地土语jiāo谈着什么,袁六哈哈笑着。
李果愣愣接过酒菜,走出酒肆,袁六才说:“店家问你是不是我儿子,我老六哪生得出这么周正的孩子。”
袁六在老家有个儿子,比李果小两岁。
夜里,喝醉酒的袁六,打着响亮的呼噜,不时还会翻身、抓肚皮。李果躺在袁六旁边,睁着眼,看向门窗投she进来的月光,想着心事。
出来几天,他挂念家人,虽说在离开前,就和朋友有过一番商议,然而他是第一次离乡,
心里空空dàngdàng,忐忑不安。
李果离家隔日,瑾娘亲自到果家接走果妹,正巧阿七也在。
“瑾娘,你带她走,可得好好教导。”
阿七端坐在椅子上,身边跟随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厮。
“自是用心教,读书识字,珠算女红,一个也不落。”
瑾娘落坐,笑着将果妹揽到身边。
“都好,就怕长大后,跟你一样,这个不嫁那个也不嫁。”
阿七和瑾娘在城东相识,有着颇深的jiāoqíng。
“阿七,这话你可说不得。”
瑾娘扇着炉子,正在煮茶,听到阿七的话,回上一句。
“说得好像你合桥阿七有妻室一般。”
瑾娘摇着折扇,调侃着。
一对剩女剩男,何必相互伤害。
“唉,你是不知道,多少女子想嫁我,妆奁几十万的都有。”
阿七提起这事,就有点委屈,他阿七岂是娶不上老婆的人。
“那何以竟不肯娶?”
十八岁的瑾娘,属于风评不好的女子。何况林家自从主母huáng氏风痹卧chuáng后,弟弟又小,瑾娘便也无心去谈婚论嫁。
“娶来当婆娘奴,我阿七可受不住。”
合桥阿七,心高气傲,岂能看人脸色生活。
“婚姻终归是大事,你们可得仔细想想。”
果娘倒上两碗茶,一人一碗递上。
这些年,果娘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一双终日gān活的手,粗糙生茧,骨节突出。
瑾娘素来敬重她,只是点头喝茶,再不敢说什么。
果妹偎依在大姐姐身旁,闻着大姐姐身上的香味,好奇仰头,看着大姐姐喝茶时的优雅动作。
“这孩子啊,嘴馋,但肯gān活,瑾娘可将些粗活差遣她,洒扫煮饭,她都会。”
果娘为人实在,觉得果妹去林家,自然得帮衬点家务活。
“果妹生得俊,又极是聪慧,若是能识字,懂算术,日后当嫁个大商贾,可不能当仆役丫环使唤。”
瑾娘夸赞着。
听到被夸,果妹张嘴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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