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_巫羽【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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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有,也许没有。

  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思,那便是绝无可能。

  李果在病中,着实不忍在此时对他冷漠,何况,此生,恐怕也唯有这些时日,能与他相伴。

  此时的李果,挪动身体,趴在原先的赵启谟卧处,那地儿似乎还有他的余温。李果仍在想昨夜的事,他后来有些记不清,只记得启谟也吻他,可是记得不真切,恐怕是自己幻觉。他对启谟这番心思,可千万不能让启谟知道。他得小心翼翼掖着,藏在内心深处。

  清早,李果正小口吃着米粥——赵启谟喂他,李果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胡瑾突然闯进来,有气无力说:“王家那死胖子跑了!”

  昨夜台风,想着王家船出不了航,胡瑾那帮手下纷纷回去睡觉,没人守船。到凌晨时,胡瑾出去查看,那会台风还未消停,赶到海边一瞧,哪还有王家船的踪影。

  居然不顾危险,迎着狂风bào雨出海。

  王家那是巨船,专门跑海,不容易掀翻,胡瑾的巡检船很小,跑得快,可惊波骇làng中,有进就无出。

  胡瑾不甘心,追了一段路,想着再追就出岭南界,超出管辖范围,这才折回。

  “如何跑了?”

  赵启谟放下汤匙,冷静询问。

  “他昨夜顶着台风出航,这是在夸赞我胡瑾猛于台风吗。”

  胡瑾颓然坐下,说着自嘲的话。

  “启谟,我自己来。”

  李果从赵启谟手里拿走汤匙,他捧着碗,慢慢勺粥吃。

  似乎李果也很平静,胡瑾看着他,心里有愧意。

  “唉,我这番出航,真是虎头蛇尾,一事无成。”

  胡瑾仍在责怪自己。

  “胡官人,不怪你,王鲸qiáng横惯了,即使押去司理院,也奈何不了他。”

  李果心里清楚,他是被白打了。

  “李果,有件事你倒是可以放心,他下遭再不敢到广州来。”

  胡瑾说到这里,才露出笑容。

  “嗯。”

  李果点头,他早知胡郎仗义。

  午时,赵启谟、李果跟随巡检船返回广州。海风大,深秋天又冷,李果只穿身单薄的衣裤——他的褙子沾染血迹,脏污不堪,不能穿。赵启谟见状,脱下自己的紫袍给李果。赵启谟说:“你披上,我衣服穿得多。”李果接过,套上紫袍,将自己缠住。他和赵启谟坐得开,然而一路他都在偷瞧赵启谟,还以为没被发觉。

  赵启谟想,昨夜的事,李果显然记得,赵启谟心里也有些慌乱。

  船逐渐挨近广州,一夜未归,擅自出海,单是这两样,赵启谟回去便得挨兄长责备。

  “赵舍人,昨夜见你出航,着急下,派人告知赵签判,你回去若是挨训,可不要怪我。”

  胡瑾这是无奈之举,当时那种qíng况下,若是赵启谟有个不测,追究起来,胡瑾知qíng不报,还不拿他问罪。

  “不会。”

  赵启谟摇头,他早知道回去会受训责,出海前就已知道。

  “可得好好跟你兄长说说,让他不要过于责怪你。你这是义举,为救友人,不顾自身安危。”

  胡瑾是个武官,他的观念里冒xing命危险去救人,便是义举,是英雄豪气。然而他并不知道世家门第不这么想。

  赵启谟看眼卧躺在船舱中的李果,想他是睡着了,听不到,这也好。

  “我自会和兄长分说。”

  赵启谟这不过是敷衍之话。他和李果,说好听点是忘形之jiāo,不顾忌身份地位,而去结jiāo;说难听点,是自甘堕落,与下人为群,荒诞不经,逆qíng悖理。

  船到广州,赵启谟要抱李果,胡瑾拦阻,用手指戳着左臂,示意赵启谟有伤。于是李果由胡瑾背负,胡瑾将李果送到四合院,并派人去珠铺通知人。此时,赵启谟已自顾往城东走去,他穿着香色褙子,失了紫袍,左手臂上掩着刀伤。

  第63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院门大开, 内知站在门外探看, 一见赵启谟回来,急忙高呼:“二郎回来啦”, 顿时一窝蜂涌出许多人来。赵启谟一看这架势, 就知道自己一夜未归, 把兄嫂急坏了。

  赵启世在院中等待,他一身燕居服, 今日又非沫日, 显然是在宪司那边告假。

  “我擅自出海,让哥哥担心了。”赵启谟走过去行礼。

  两位兄弟, 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但启世的xingqíng要比赵启谟更严谨几分, 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赵启世见弟弟只穿着褙子回来,遗失紫袍,头发还有些凌乱,不成体统, 但他只是淡淡说句:“进去吧”。

  赵启谟不再多言, 跟随兄长, 静静回厅堂。此时,早有奴婢去内房通报签判夫人、有奴婢去烧水、去做饭。等候一夜的宅院,又运转起来。

  “叔叔回来了?”

  佥判夫人在婢女随同下,匆匆赶来,见到赵启谟láng狈的模样,显然很吃惊。

  “惭愧, 让哥哥嫂嫂担心。”赵启谟起身行礼。

  “叔叔快去梳洗,有什么事,迟些再说。”

  佥判夫人见自己丈夫严厉不语的模样,帮赵启谟开脱,又召唤女婢,去服侍。

  “他自去梳洗,我有话问他。”

  赵启谟起身离去,赵启世跟上,他这弟弟,听闻在京城便惹过事,起先他这个哥哥也不相信,毕竟启谟平日行事端正,现下他倒是信了。

  这一跟就跟到赵启谟寝室,女婢帮赵启谟脱衣物,赵启世坐在一旁拿话问启谟:“你那位刺桐友人得救了吗?”

  想是胡瑾派去通报赵启世的人,早将赵启谟去救李果的事说得一清二楚。赵启世才知道,启谟是为了一位故友。

  “已救回,胡承信也回来了。”

  赵启谟自己摘下巾冠,女婢在旁慢条斯理地脱他褙子。

  “叫李果?可是三年前,你看海大鱼落水,前去救你的邻家孩子?”

  赵启世听老赵说过这件事,而赵启谟在刺桐友人很少,何况是个伙计,大概就是这个孩子。

  “是他。”

  赵启谟不去惊诧兄长知道李果,刺桐生活那段时光,赵爹常提起。甚至赵启世也知道,赵启谟教过这个叫李果的贫家子读书。

  “好了,下去吧。”

  褙子已经脱去,赵启谟扯过袖子,不让女婢解他衫子。

  赵启世眼尖,一眼发现衫子左袖上有血迹,冷冷说:

  “把他衫子脱了。”

  女婢听令,加快手中动作,衫子被脱去,呈现绑着细麻布的手臂,那细麻布上还沾有血水。

  “这伤是怎么回事?”

  赵启世安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改,不过语调明显提高。

  “是刀伤,已让郎中fèng合、包扎。”

  本想遮掩,还是被发现,赵启谟老老实实回答。如果他有十分怕老爹,那就有六分怕老哥。

  “如何受伤?”

  赵启世进入仕途,手中办案无数,他不只眼尖,还很会揣度他人心思。

  赵启谟一阵沉默,这事实在没法说。

  “若是他人伤你,我自不饶他;若是你与人互搏,我也不饶你。”

  赵启世这话,听得女婢收拾衣物的手一抖,他声音冷厉,寒气bī人,往时佥判官人虽不爱笑,但言语温和。

  “与人互搏。”

  赵启谟一阵沉默后,终于还是开口承认。他这人错便是错了,在父兄面前,他也不擅长遮掩。

  “此事,我必然如实告知家父。”

  和人打架斗殴,犯老赵家大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赵启谟刚蒙学那会,就该懂得这个道理。

  “去唤秦大夫,让他即刻过来。”

  赵启世看向门外,朝站在门外的仆人说道。门外两位仆人端水、拿巾,见官人言语严厉,不敢进来,内知也候在门外等待差遣。“老奴,这就前去”,内知领命离去。

  “太母让我务必将你看顾好,可如何跟她jiāo代。”

  赵启世轻轻叹息,现下还没拆开伤口,不知道伤成怎样,即将回京了,却要带着伤回去,他做为兄长被念叨便算了,太母一把年纪,还要为这宝贝孙子心疼、难过呢。

  那便不要让她知道。

  赵启谟心里嘀咕,不敢说出口。

  见赵启谟低头不语,想他会好好反省,又受着伤,赵启世也不好将他怎么着。

  骂也没用,打更不该,他已是十七岁,该明白的道理自会明白。当然,也不能就这么轻饶他。

  “回京前,你就在这屋内养伤,哪也不许去。”

  赵启世留下这么句话,起身离去。

  待秦大夫过来,赵启谟已沐浴更衣,默然坐在榻上。屋内不只他一人,哥哥嫂嫂也在。

  “舍人,请将手臂抬起。”

  秦大夫是城东有名的大夫,对赵启谟也是客客气气。

  赵启谟抬起手臂,女婢过去,将他袖子卷起,一层层的卷,赵启谟穿的衣物多。终于袒露出手臂,呈现包裹的细麻布。

  秦大夫剪开细麻布,他的手法轻巧,比南澳那位郎中高明不知多少。

  细麻布拆走,露出fèng合后的伤口,看着吓人,嫂子杜氏轻啊一声别过头去,赵启世冷静看着,问大夫:“这样的伤口,几日能拆线?”

  秦大夫端详针脚,缓缓说:“fèng合手法略有些粗糙,也不知用的什么药水,我这边重新抹药包扎下,四、五日后,便可拆线。”

  “日后若是留下疤痕,可有法子医治”

  赵启世担心着,好好的一只手臂,留下疤痕可怎么好。

  “也有医治的法子,官人不要着急,急不得一时。””

  秦大夫轻笑着,心想世家子是极在乎身上留下点疤痕,这伤在手臂,狰狞可怕,夏日都不好穿短衫。

  秦大夫为赵启谟重新涂药,包扎伤口,并写上几帖药,细细jiāo代如何煎药,几时服用最佳。赵启世拿走药方,出去吩咐仆人抓药。

  此时房中,只剩赵启谟和他的贴身小童阿鲤,以及收拾医箱正要离去的大夫。

  赵启谟见他做事细致,对秦大夫说:“我有位友人,住在四合馆,想劳请大夫帮他看病。”

  “是什么样的病?”

  秦大夫医者父母心,看病不分贵贱。

  “遭人殴打,遍体鳞伤,正卧病在chuáng。”

  赵启谟已不能离开官舍,可心里终究不放心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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