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天爷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当她真的到了京城,见到的却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局面。
奢靡华丽的太子殿外,有一片很大的荷花池,池中盛放着荷花,美不胜收,然而更美的,却是倚在荷花池边的佳人。
她一身雪白宫装,发髻高绾,目若秋水,单单站在那里,便仿若千树堆雪,更不要说她笑起来时的样子,那应是满池荷花都要羞得含起苞来的。
面对这样的一个美人,陆映真下意识退了好几步,几乎撞到了随行的丫鬟,她连忙转身向丫鬟道歉,却把丫鬟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不断求饶。
陆映真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果然发现那宫装美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正一步步走过来,她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抿唇站在原地,等待对方开口。
“这位便是淑妃了吧?”女子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仿若潺潺流水,淌进人的心里。
陆映真没点头,也没摇头,完全不回应,倒是那个方才一直求饶的丫鬟哭着开了口:“是的太子妃,这位就是淑妃,奴婢不是有意撞到淑妃的,太子妃饶命。”
太子妃?陆映真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宫装女子:“你是……”
“本宫便是李丞相的千金李霖雪,久闻淑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霖雪淡笑着开口,亲昵地拉过陆映真的手便往太子殿内走,“太子刚刚册封,府邸还未定下,所以住在宫里,淑妃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嫌弃?嫌弃也轮不到她吧……李霖雪,怎么会是太子妃?她喜欢的人不是洛亦卓吗?怎么会嫁给书风雅……陆映真紧皱着眉随李霖雪进了太子殿,一路上李霖雪都在说着什么,她也没心思去听,当见到了书风雅,她才明白了一句话。
天都已经快是不同的天了,人又怎么可能是当初的人呢?是她奢求了。
雕栏玉砌的宫廷水阁内,难探城府的青年漫不经心地盘膝饮茶,身边古琴架上蓄着袅袅攀升的玉烟,闲静清雅的模样,带着一股天然的王侯气息,一双凤目半睁半闭,听见外面动静,悠然起身,从柔软的阳光下缓缓走来,金冠龙袍,不尽风华,什么叫行至穷水处,坐看云起时,大约便是如此吧。
看着这样的书风雅,陆映真实在不知该如何
形容自己现在的心qíng,仿佛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她就可以彻底沦陷,什么自尊都能不要,可那样的她,便也不是她了,勉qiáng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世事无常,就如同现在,两人应该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殿下,淑妃妹妹到了。”李霖雪热qíng地迎了上去,立在书风雅身边,和他一起望向神qíng呆滞的陆映真。
陆映真回望着眼前一双璧人,张开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傻了吧唧地愣在原地,直到书风雅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遮住她的眼,在她耳边轻吐了一句:“来了也好。”,她才缓缓回过神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像做梦一样呢……居然是真的你。”陆映真轻轻拉下他遮在自己双眼上的手,那掌心已经染上了她温热的泪水。
书风雅反握住她的手,泪水在二人掌心蒸发,消失不见:“我才像做梦一样呢,居然在这见到你。”
陆映真抬眸看着他,因为落泪而有些睁不开眼,她鼻音很重道:“你不知道我要来?”
书风雅为她捋了捋耳边碎发:“我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为什么?”
“因为你收到的是圣旨,而非是我的书信。”书风雅轻轻笑了,他的笑似青云出岫,淡漠而幽远,好像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却又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
陆映真忍不住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脸,这样可以触碰到的他,才让她觉得是真实的:“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怎么会?”书风雅揽着她缓缓朝内殿走去,路过李霖雪身边,连余光都不曾施舍一分,李霖雪微笑处之,躬身送他,“臣妾恭送殿下。”
陆映真忍不住回头看了李霖雪一眼,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嫉妒,但总觉得带着一些受伤,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李霖雪,喜欢的不应该是洛亦卓吗?为什么看着书风雅的眼神,会带着受伤?
这些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陆映真便被书风雅紧接着的话惹得满面通红,他说:“你怎么会给我添麻烦?你给我添了一个宝贝,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陆映真直接从他怀里撤出了身子,眼神闪烁道:“你都知道了?”
书风雅漫不经心地坐到椅子上,望着满殿名贵的摆设,却提不起一丝喜悦:“是啊,只是知道的没有皇上快而已。”
“什么意思?”陆映真不解地看着他。
书风雅端起茶杯,轻轻掩着杯沿,许久没有吭声。
陆映真走到他身边:“你倒是说话呀?”
“说什么呢?”书风雅这才放下茶杯,抬眸
看着她,目色淡淡,瞧不出喜怒。
“你方才说知道的没有皇上快,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书风雅让她很不适应,她的qíng绪也变得不太好,语气也生硬了三分。
书风雅倒是很淡定,仍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只是下次若要联系我,不要再写信了,被有心人看到,接下来的计划会很难走。”
陆映真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告诉我,我不该给你写信,你是在怨我,私自写信给你说这件事,打乱了你的计划?”
书风雅又拿起了茶杯:“我没那么说,你也不要那么想。”
“可是你就是这个意思。”陆映真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很难懂。
书风雅低头喝茶,茶杯掩住了他的嘴角,看不出是什么表qíng,只能听到他一再重申着:“我没有。”
陆映真也跟他较上了劲,孕妇的qíng绪本来波动就大,也很敏感,李霖雪的事已经让她匪夷所思,他的话更让她忍不住反驳他:“你根本就有!”
“我说过了我没有,你非要往那里想,我也没办法。”书风雅直接站了起来,茶杯被他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满手,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一样,直直地与她对视。
陆映真本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渐渐泛红,又再也不忍心说下去,一声不吭地拿出手帕为他擦gān了热水,小声道:“我去帮你请太医。”说罢,转身走了。
书风雅慢慢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上面被烫伤的部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抬起袖子轻轻一挥,满桌名贵的茶具全都被扫到了地上,摔成碎片。
刚走到门口的陆映真听到内殿的动静,脚步猛地顿住,身子再也挪动不了半分,眼泪不断落下,心qíng低落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地步。
李霖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淡淡地往内殿看了一眼,柔声道:“殿下那里便有本宫来伺候吧,淑妃妹妹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陆映真转头看向李霖雪,双唇紧抿,与她对视两秒后,面无表qíng地离开。
李霖雪的婢女听雨忍不住道:“这淑妃也太张狂了,太子妃待她如此体贴,她却……”
“闭嘴。”听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人喝止了,这人不是李霖雪,而是……书风雅。
李霖雪和听雨一齐转身,诧异地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口的书风雅,听雨赶忙跪下行礼:“太子殿下赎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李霖雪垂眸看了听雨一眼,又看了看书风雅,书风雅谁也没看,只是双目放空地看着一处,不发一语,于是李
霖雪自作主张道:“你先下去吧。”
听雨如蒙大赦,正准备离开,便听到书风雅柔和地开口:“去慎行司领罚吧。”
听雨顿时又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饶命啊,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奴婢只是……”
“你只是什么?背地里说主子的不是,是因为有人给你撑腰么?”书风雅低下头,非常温柔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是么?”
这话明显是给李霖雪听的,听雨是李霖雪的陪嫁丫鬟,再傻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只得咽下肚子里的话,哭着跪安离开,到慎行司去了。
李霖雪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忍地求qíng:“殿下你又何必迁怒他人,慎行司是什么地方殿下又不是不知道。”
“迁怒?”书风雅将视线转到她身上,“你觉得这是迁怒?你觉得以下犯上不该受罚?”
李霖雪怔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或许,她低估了那个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书风雅见她不语,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内殿,由始至终都不曾回头一次。
李霖雪有些伤心,虽说他们成亲是为了大计,但书风雅对她的无视和轻视都激起了她好qiáng的心,从小到大,只有她不要的,从没有她得不到的,她受不了,也无法忍受别人的忽视,可书风雅和洛亦卓都让她受到了这样的挫败,她真的该好好想一想自己要怎么做了。
李霖雪慢慢离开了殿门口,而她离开没多久,书风雅便又走了出来,朝着一个安静黑暗的地方走去,那里正是陆映真所在的地方。
陆映真回房后就没有再哭了,或许是不想,也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
的确,为了不在乎你的人伤心落泪真的没有必要,可是,书风雅真的不在乎她吗?如果真的不在乎,那她还有必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吗?
轻轻抚着小腹,陆映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这么久以来所坚持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一直相信的人,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但她的怀疑没有持续太久,一个人的出现又让她的疑虑消失的无影无踪。
厚重的房门缓缓打开,书风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衣如霜起,天地无光。
陆映真忍不住将自己的身子掩在了帘子后面,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静候对方开口。
书风雅走进屋里,关好门,掌了灯,柔声道:“怎么也不点灯?”
陆映真透过帘子fèng隙偷瞧了他一眼,见他并没看着她,只是在剪蜡,便也没理他。
而这份冷遇并没让书风雅退步,他掌完了灯,便往内殿走,走到快到陆映真身边
时,才停下来,无限怅然道:“以为躲在那里我就看不到你了?等我练成了隐身术,你到哪里我都找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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