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如烟的手颤抖得快握不住鞭子,这个男人,是真的可以这么狠心,这么无qíng。
且不说他的背叛——因为那已经是事实——单只为他此刻的绝决!
今天来决战的人功力深厚如海老帮主,十个云飞扬的小命也玩完了!而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却根本没有顾及过旁人的感受!
他以这么一种绝然的行动说明:他从头到尾所做的事就是为了报仇,哪怕是送死,也在所不惜!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蓝如烟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牙关都打起颤来。
就算知道他是假?榧僖獾厮底畔不蹲约海幌氲剿崴溃允蔷醯煤ε碌轿抻敫醇印?
这个男人到底生就怎么样的心肠?竟然冷硬如斯。
他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却没想过他这样「对自己狠」也会伤害到别人么?
冰冷的水滴掉落到岩石上,飞溅开去,细碎的水珠儿很快被土层吸收了。透明的晶液重新在蓝如烟的腮旁凝聚,然后……沉甸甸地滴落。
「你……」
云飞扬已经收了剑,心口有一处蓦地收紧了,绞痛。
可是不敢伸出手来拭去蓝如烟脸上的泪。
依旧是相对两无语。
所添的,不过是蓝如烟脸上的千行泪。
「我原来一直都错了,以为你多少有些真心。现在我才知道,书上说的都是对的。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蓝如烟也撤回了鞭子,静静的,下了这么一个了悟的断语。
那段自己以为是真qíng实意的「相濡以沫」时光,只是他在濒临绝境的那一刻想抓住身边还能抓得住的人而已,并不是执着于……自己。
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爱惜,并且根本不知道他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举动会伤害到别人的心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有爱?
天涯孤独,无心问qíng,这种感qíng又岂是一颗戏谑的心能够给予的?
狡猾而贪婪的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功利xing的动物。想要汲取同类的体温,可是靠近的却都无法卸下防护自己的刺,结果只要一方向另一方袒露了不设防备的柔软,便会受到伤害,直到肌肤溃烂,鲜血淋漓。
云飞扬怔然看着他不再回头的背影。
脸上的伤火辣辣的在痛,他知道血还在一直渗漏出来,可是却无心去处理这外在的伤口。
风呼啸着,把刚刚蓝如烟绝别的话撕碎了掷向四面八方,可是从每一个山谷里都绵长地传回凄绝的回应。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这便是他们的结局?
第十四章
浩瀚苍穹任鸟飞。
苍茫碧海凭鱼跃。
时间不管人的愿意是挽留还是抛闪,仍按着自己的步调一瞬一瞬地将光yīn之箭移过了三年。
三年,三十六个月,一千零九十五个暮暮朝朝,有很多事已经改变。
江湖的局面又已为之一新。
海天一色阁的势力已经被分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新的神秘组织——望海楼。
这新起帮派手段果绝,仅在一年之内就把长江以南的水上帮派收伏,并且是吞并海天一色阁残余势力的最大赢家。不但把各地一色堂与海天阁皆并收为己有,还在这基础上新建了消息堂和铸剑居,财源丰足,人手充沛,兼之还赏罚分明,把个帮派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光这几样日进斗金的营生,就令得只会喊打喊杀,打家劫舍的qiáng盗水匪们大开眼界,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学着做个jīng明的商人,倒是不见得在乎那些没本钱的老营生了。
而此时的政局也大为改观。
小皇帝亲政后,有贤明能gān的皇后巧妙支持着,渐渐地摆脱了太后专政,老权臣权热炙天的局面。
虽然仍有外族在对中原肥沃丰美的土地虎视眈眈,但已经填补了镇西王伏法后边疆缺乏gān将的劣势局面,西北边境线上兵qiáng马壮,粮糙丰足,若有外戚来犯包管叫他有来无回。
随着对外的底气壮起来了,朝廷也开始cha手管起了境内的江湖事,不过目前仍是采取了朝廷变相扶持大帮派,然后依仗大帮派管小帮派的办法,以bào制bào,以帮治帮,只是不知道「上面的」会什么时候收绳套口,把这些扶持起来的大帮派一网打尽就是了。
才不过三年时光,时局、政局都有了莫大的变化,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停滞不前的?
或者,不变的只有人的心qíng。
凉慡的风从高高的楼阁外chuī入,四壁湘竹帘挽起的空间宽敞无比,更何况窗前风口下还放置着巨大的冰盆子,饱吸了寒气的风在这懊热的季节里惬意地chuī着,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张开嘴咬下一颗还沁着冰晶水珠儿的葡萄,懒洋洋赖在榻上的人骨头都是苏的,根本就不想爬起来。
「咚——」
大门被踢开的巨响差点没把这正在惬意享受人生的人给吓得从榻上滚下来,破坏此间清凉定静的是一个急吼吼闯入的喷火美人。
他一手煽着火红的面颊,一双怒火四炽的眼睛瞪视逍遥到快成神仙的榻上人——刚从地面都快喷火的外面回来,看到这里的人这么会享受,自然是气不由不处打来。
「我说,你这大热的天不在临海阁上逍遥,又跑到哪里去晃了一个月?」
被惊起的榻上人半抬起身,纤秀的手借着打呵欠的掩饰,掩唇长叹了一口尽在意料之中的气。
可惜,这般秀美的容颜都晒黑了,不过幸好他的肤质好,养养立刻就回复了,唉,美丽的蓝令主可是帮众的福利,不能叫他轻易贬值了。
斜倚在榻上的海千帆顺手一抛,蓝如烟手都没抬就直接张嘴,噙住了一颗冰得凉浸浸的葡萄顿时满口生津,遍体生凉。
一手撩起外衫的下摆使劲的扇着,妒忌地道:「哼,你倒是会指使人,可怜我这苦命的为人下属者四处奔波,你倒好享受。」
这动作本来是粗鲁而低俗的,可是在秀美的小蓝做来,却是chūnqíng撩人,当下伺立一旁的侍者中已经有一位喉头「咕噜」一下,咽了口唾沫。
声音很小,但立刻换来两道利剑似的眸光,还非常jīng准地找到声音的源头,盯得那不小心把思慕之qíng溢于言表之外的仆从冷汗直冒。幸好这时海千帆已经坐起身来淡淡地一摆手道:「我和蓝令主还有要事相商,你们下去吧。」
恰到好处地解了围。
等人都退下后,海千帆这才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海老帮主那一甲子的功力与你自身融合后的功效,没事别吓着我的侍卫们玩好吗?」
「又是你的侍卫?你确定你跟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值得回护的jiāoqíng?」
这位面目虽平凡,但有时候意外媚态撩人的少帮主对伺候自己的身边人出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上次那个六扇门来卧底的真正捕快。
「行了,你也别嘲笑我了。」还不是在投得名师之前练那个什么素女功害的,海千帆神色上倒有些讪讪的,他几乎可以说是全无缺点,但就这一毛病,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倒是我听说蓝护法又给你弄了一堆相亲画像来,反正你那个『老婆』也还没正式娶过门,不如改弦易张?」
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与其让蓝如烟在这问题上咬住不放,不如让他分心去担心自己的事好了。
海千帆马上转移话题。
「哼,你的『要事』就是这件事的话,恕我不奉陪了。」
一提起自己老爹张罗得一头热的事就烦,蓝如烟立马拉下来的脸叫人见之而退避三舍。
「等一下,我最近听说朝廷已经有了新动向,似乎加大了对我们这些『在逃犯』的缉拿力度。不久前现任六扇门统领云飞扬带人上河南天香教去了,那边据说半年前接纳了少林的叛徒『狂僧』铁沙,一下子吞下了七个小帮当老大,还要跟原来当上了龙头老大的千机帮叫板。」海千帆笑眯眯地看着蓝如烟的眉一跳,别有用意地咳了一声补充道:「我这迟来的消息没害蓝令主感觉这一个月来回奔波的时光白费吧?」
就知道大热的天儿蓝如烟不肯安分在岛上呆着,肯定又是偷偷跑去金陵某处了。
这小蓝的xing子可倔,明明心里还是放不下,却嘴上绝不肯认,谁要在他面前提起某人一准跟谁急,又不许别人帮着,可是却老管不住自己地往那边跑——偷偷躲着看人莫非别有qíng趣?
听说有这么一种人非得偷窥才能产生yù望,小蓝莫不是因为yù求不满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终极变量形态?(简称变态)
「哼!」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应该是机密,自己?辖鹆甓济淮蛱降南ⅲ趺椿嶂溃?
蓝如烟漂亮的眉眼凌厉地瞪回去:「难道说你还在和那个漂亮捕快暗通曲款?」
要不是那艳若桃李的卧底俞湘君跟云飞扬里应外合,当时他们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两个都是学不乖的人么?明明在六扇门这两个捕快身上吃了大亏,却仍是念兹念兹,难以忘怀。
「咳,非也非也,是你的好朋友,当朝余国舅给你来了封信,我不过揣摩了一下上意……」
蓝如烟一下子跳得三尺高,「你居然偷看我的信!」
「你的轻功也大为进步了……」海千帆眼见得自己的马屁未能拍下蓝如烟快烧沸的怒火,赶紧转口:「不是我要看的,是他根本就没写要给谁,帮里的不明邮件一向由我来处理,我是看完了落款后才知道是找你的。」
「哼!」
有必要看完了全信后才说看到落款吗,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蓝如烟悻悻然地收了手,抢过他夹在指间的信。
抬头就看到几个虽然工整但写得极别扭的大字「如?四愫寐穑俊?
余福常这小子,这些年是被宠养得太好,?笞侄疾换嵝炊嗌俑隽耸遣皇牵空媸恰嘎jiāo奶蒲浴梗chuī盟赣乇ā噶叫行了崂帷梗?
什么时候他的名字成了阉人的名字来着?还是说难道这么久以来余福常一直都以为他唯一的好友的名字是这两个字?就算自己长得多象女人,可这也……
蓝如烟才看第一眼就哭笑不得兼咬牙切齿,暗付道就余福常这水平还口口声声说要写书,他还是不要期待比较好。
糙糙看完一遍这封错字良多兼颠三倒四的信,信中唯有引古人名言的「之乎者也」时是一字不差的——八成是他在南山书院学习的时候抄书抄熟的。其他的……只能说难为海千帆还能从这封信里猜出他想告之的信息,这信简直可以称得上密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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