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_箫楼【2部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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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茅厕在何方,院中也仅余一盏昏暗的气死风灯在廊下飘摇,看不大清路径,思忖了片刻,终忍不住跑到假山后面蹲了下来。

  这夜十分寒冷,北风阵阵,江慈仅着一件夹袄,被风一chuī,再站起身来便觉有些禁受不住,连打两个喷嚏,心呼要糟,若被人发现自己竟跑到院中小解,这丑可丢大了。

  听得屋内裴琰似是轻喝了一声:“谁?!”江慈身子一僵,脑中却灵光一闪,“啊”地大叫,往廊下跑去。

  随着她惊呼声,裴琰如穿云之燕,撞破窗格自屋内跃出,他右臂急展,将江慈护于身后,江慈浑身颤栗,叫道:“是他,他来杀我灭口了!”

  裴琰面色微变,撮指入唇,尖锐的哨音未落,院外急涌入数十名长风卫,安澄当先奔入。裴琰冷声道:“萧无瑕出现了,给我将这附近仔细地搜一遍!”

  江慈双手环胸,躲于裴琰身后,冻得瑟瑟直抖,不禁跺了几下脚。裴琰回转身,将她抱起,踢开房门,将她放到chuáng上,又在她身上盖上厚厚的被子。皱眉道:“你没事跑出去做什么?”

  江慈双颊微红,又隐隐感到被中尚有他的体温余热,还有一股很好闻的气息,便说不出话来。裴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别是吓坏了。”

  他高声道:“来人!”窗外数人应是,裴琰道:“去请位大夫过来!”

  江慈忙摆手道:“不用了,我没病。”抬眼见裴琰仅着贴身里衣,站于chuáng前,轻呼一声,转过脸去。

  裴琰一笑,慢悠悠掀开被子,躺于江慈身边。

  江慈大惊,急忙钻出被子,便要跳落下chuáng,却被裴琰一拉,倒于他身上。她急道:“你,你要做什么?!”

  裴琰大笑,将被子反转包住江慈,又将她压回chuáng内,低头看着她惊怒羞急的模样,慢悠悠道:“你说我要做什么?”

  江慈见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面颊,吓得小脸煞白。裴琰心中莫名欢畅,笑倒在江慈身上。

  江慈急忙用手去推裴琰,却怎么也推不得动。裴琰笑得一阵,直起身来,正容道:“看来萧无瑕是一定要来杀你灭口的,从现在起,你需得在我身边三步之内,再远,我就护不了你的周全了。”

  江慈急道:“那我若是要上茅房,要沐浴,也得在你三步之内吗?”

  “那是自然。”裴琰一本正经道,再度掀开被子:“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和我睡一张chuáng,我得好好保护你这条小命才行。”

  江慈后悔不已,yù待说出萧无瑕并未现身,纯粹是自己为掩饰小解的丑事而编造出来的,可这话又无论如何出不了口,只得眼睁睁看着裴琰大摇大摆睡回被中。

  她万般无奈,又绝不愿与这只大闸蟹同chuáng共枕,只能缩着坐于chuáng内一角,心中不停暗咒,直到屋外长风卫禀道大夫请来,才松了一口气。

  裴琰放下纱帐,江慈伸出右手,大夫细细把脉,起身道:“这位夫―――”他话语顿住,据脉象来看,帐内明显是位姑娘,可眼前这位公子又仅着贴身白绸里衣,暧昧难言,犹豫半晌方道:“这位夫人是受了些风寒,又被惊吓,寒入经脉,需得服些药发散寒气才行。”

  裴琰点了点头,侍从引了大夫出去,过得半个时辰侍女们端着一碗药进来,江慈皱着眉头喝下,重新缩回chuáng角。

  侍女们退去,安澄又在屋外求禀,裴琰披上外衣出屋。江慈隐隐听到安澄细细回禀,说如何如何搜索,又如何如何布防;裴琰又吩咐,要调哪处的人马过来,要如何搜索这附近百余里处,想到自己一句谎言将整个长风卫搅得人仰马翻,不由有些小小的得意。不多时,药xing发作,她渐感有些困倦,本就惊扰了半夜,睡意袭上,依在chuáng角睡了过去。

  裴琰推门入屋,走至chuáng前,望着依于chuáng角熟睡的江慈,笑了一笑。他俯身将江慈放正躺平,取过锦枕垫于她脑后,替她盖好被子,走到旁边的榻上躺落。

  次日清晨,吃完早饭直至登上马车,江慈一言不发,脑中不停回想,昨夜自己究竟是如何睡着的,到底是不是整夜和大闸蟹同睡一chuáng。偷眼见裴琰总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忙把视线转了开去。

  这日北风更甚,雨倒是下得小了些。裴琰命手下拿来暖手的炉子,江慈披着狐裘,抱着暖炉,围着锦被,与他共处一榻,偶尔说说话,倒也未再有冲突。只觉这只大闸蟹心qíng极好,不再随意支使自己。

  到了夜晚,裴琰仍命江慈与他同睡一chuáng,美其名曰保护于她。江慈自又是缩于chuáng角,前半夜听着裴琰的呼吸声,心中直悔不该作茧自缚,弄至这般尴尬境地,后半夜则迷糊睡去,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是拥被高卧。

  这样日行夜宿,两日后便到了洪州,天气也渐渐好转,空中透出些薄薄的阳光。

  裴氏在洪州有处极有名的园子,名为“文仪”。裴琰一行刚刚入园,洪州太守不知从何处收到风声,左相回乡休养,路过洪州,便投了帖子前来拜见。裴琰命随从将他带入东花厅,与这位杨太守和颜悦色地说了些官面话,杨太守兴奋不已,便道要请裴相到翠光湖一游,顺便欣赏洪州逢五、十之日才有的“杂耍盛会”。

  江慈曾听人言道洪州的杂耍是华朝一绝,有些心痒,眼见裴琰端杯沉吟不答,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裴琰转头看了她一眼,面上波澜不兴,再想片刻点头道:“杨太守一片盛qíng,本相倒也不好推却,那就请太守前面带路。”

  江慈暗喜,见裴琰回转头上下扫了自己一眼,明他意思,忙奔入内室换了小厮服饰,又匆忙奔了出来。

  裴琰正负手立于园门口,杨太守等一众人不明他为何停步不前,皆垂手侍立。见江慈奔出,裴琰微微一笑,当先向前行去。

  三六、翠光寒影

  洪州乃华朝有名的鱼米之乡,物产丰庶,民多商贾。这翠光湖位于洪州城南,因山间遍植翠竹,山脚湖面波光粼粼而得名。

  这日是十一月初五,正是洪州城每逢五、十之日的“杂耍盛会”。虽坐于马车之中,江慈仍能感觉到城中的繁华热闹气象。见她不时掀开车帘望向车外,裴琰微笑道:“你这么爱玩,以前怎么在邓家寨呆了十几年都没下山?”

  江慈笑道:“也不是没下山玩过,以前师父也带我走了一些地方。师父去世后,师姐看我看得紧,邓家寨的大婶们又爱告密,我溜了几次,都没到山脚就被师姐逮回去了。”

  裴琰低头饮茶,沉默片刻抬头微笑道:“你倒挺怕你师姐的。”

  江慈笑容渐敛,轻声道:“我也不是怕她,相爷不知道,师姐她很可怜的。柔姨那时病了两年,瘦得跟枯柴似的,后来实在拖不过去世了,师姐有半年都没有说话。她本来就话少,只在我面前还能露露笑脸,我不愿她不高兴,这次偷跑下山,我也只不过想玩一玩,再带些新奇玩意回去给她,逗她笑一笑。哪知道―――”

  裴琰掀开车帘,侧头望向窗外,口中道:“要是星月教主的事qíng了结了,我又给你解了毒,你是想回邓家寨,还是会继续在外游玩,又或是―――”

  江慈大喜,坐到裴琰面前:“相爷肯给我解药了?!”

  裴琰微微一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慈侧头想了想,笑道:“相爷莫怪我脸皮厚,要是真无xing命之忧了,我还得赖在相爷府中一段时间。”

  裴琰笑容渐浓:“我相府虽然家大业大,但你这般好吃,只怕多住一段时日,我会被你给吃穷了。”

  江慈恼道:“亏你还是堂堂相爷,这般小气,你放心,我不会住太久的。师姐留了信,让我在相府等她,只要她回来,我就和她一起回邓家寨,以后再也不会叨扰相爷。”

  正说话间,马车停稳,江慈当先跳了下去。她将车门打开,伸手yù让裴琰就手下车,裴琰面容微寒,左手笼于袖中,食指轻轻点上她臂间xué道。江慈手一酸,垂落下来,眼见裴琰行出数步,忙揉着右臂,跟了上去。

  “流霞阁”建于华朝初年,为当时的开国功臣“宣远侯”何志玄出资修建。其背靠小幽山,西临翠光湖,夏有芙蓉遍目,秋有huángjú满山,实为洪州第一揽胜观景之处。

  阁中摆着十余张矮几,杨太守将裴琰引至首位上盘膝坐下,江慈抚着酸麻的右臂在裴琰身后跪落,不明这只大闸蟹为何突然翻脸,要点自己的右臂xué道。见他俊面含笑,对洪州一众官员说着漂亮至极的官面话,不由暗暗对着他的背脊骨比划了一下拳头。

  杨太守介绍过一众官员,陪笑道:“相爷,听闻相爷肯赏面来观这‘杂耍大会’,宣远侯府的小郡主说要前来与相爷叙叙旧,下官也有个女儿,与小郡主甚是jiāo好,顽劣不堪,嚷着要前来一凑热闹,相爷您看―――”

  裴琰微笑道:“本相也很久未见何家妹子,她与令千金要一同观赏杂耍,本相极愿作陪。”

  江慈曾听人言道,世代袭爵、定居洪州的“宣远侯”府有一位小郡主,自幼拜在青山门下,习得一身好武艺,又xingqíng泼辣,在洪州城呼风唤雨,无人敢惹,听得她与裴琰竟是旧识,还要公开出席这等官宴,不由有几分好奇。

  裴琰回头努努嘴,让她将酒斟上,江慈嘟着嘴伸出右臂,裴琰一笑,右手弹出一粒花生米,解开了她的xué道。

  脚步声响,数名女子由阁后转出,其中一人娇笑道:“裴家哥哥倒是自在,怎么到了洪州也不来看我!”

  江慈转头望去,只见当先一名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眉彩飞舞,英气勃勃;她身后一名女子,年纪相当,腰肢袅娜,略略垂首,偶尔抬头暗窥裴琰,秋水盈盈,脉脉生波。

  裴琰笑道:“我在京城也听说青泠妹子打遍洪州无敌手,所以不敢到侯府拜见妹子,以免被打得起不了chuáng!”

  何青泠笑声极为慡朗:“裴家哥哥又拿我说笑,你可是武林盟主,我再大胆,也不敢和你动手的。”说着踢了踢跪于裴琰身边的江慈,江慈只得转到裴琰另一边跪落。

  何青泠在裴琰身边坐下,又拉着身后那名女子笑道:“裴哥哥,这是杨太守的千金,也是我的金兰姐妹,更是这洪州城有名的才女。”

  裴琰微微欠身:“素闻杨小姐诗才之名,裴琰正想向小姐讨教一二。”

  杨小姐满面含羞,低声道:“相爷客气了。”她迟疑再三,终还是挣脱何青泠的左手,带着两名丫鬟低头行到杨太守身后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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