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_箫楼【2部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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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青泠笑道:“裴哥哥这是回长风山庄吗?我正准备明日上长风山庄与师父师姐们会合,倒巧,可以和裴哥哥一道。”

  “好是好,恐怕有些不便。”

  何青泠一愣:“有何不便?”

  裴琰微笑着与洪州守备举杯共饮,放下酒盏,凑近低声道:“我此次是代表朝廷去观礼的,若是与妹子一道,武林同道们会以为朝廷支持你们青山派夺这个武林盟主,可就不太好了。”

  何青泠冷冷一笑:“他们爱猜疑,就让他们去猜罢。我们青山派这回,是一定要将这个武林盟主抢过来的,让那些嚼舌头的人看看,青山派的女子,要胜过男儿数分!”

  裴琰点头道:“妹子英豪不逊于七尺男儿,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贵派,这回推举了何人竞选这个盟主?”

  何青泠隐有不悦:“还能有谁?!师父不愿出面,自是只有大师姐了!”

  “‘青山寒剑’简莹?她武功是不错,但也不见得就qiáng过妹子,妹子可惜入门晚于她,不然一定可以去夺这个盟主的。”

  何青泠更加不慡:“师父偏心于她,我有什么办法!”

  裴琰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妹子若是肯听我一言,也有希望去夺回这个盟主的。”

  “哦?”何青泠坐近一些,低声道:“裴哥哥快教教我。”

  江慈跪于裴琰右侧,看着二人低头细语,又未见阁前高台上杂耍开演,眼前空有满案美食,也不能下手,未免有些郁闷。忽觉衣襟被人扯动,回头一看,是一名十五六岁的俏丽丫鬟。

  江慈不明这杨小姐的丫鬟找自己有何事,yù待不理,那丫鬟猛然伸手揪了一下她的右臂。江慈差点痛呼出声,瞪了她一眼,悄悄跟着她出了正阁。

  二人行到阁后回廊,江慈揉着右臂,怒道:“小丫头,你掐我做什么?!”

  那俏丫鬟盈盈一笑,靠近江慈身躯:“这位小哥,你可别气,我是见你长得俊,才忍不住掐你的。”

  江慈这才醒觉自己是小厮装扮,心中好笑,轻咳一声,双手抱于胸前,靠上木窗,右足足跟轻敲地面,冷冷道:“这位姑娘,咱们素不相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本公子忙得很,咱家相爷可是一时都少不了我的。”

  那俏丫鬟笑得更是妩媚,右臂攀上江慈肩头,低低道:“不愧是相爷府中出来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谈吐不凡。”

  江慈愈觉好笑,肩头又有些痒痒,不由向后退了两步。那丫鬟正低头说话,始料未及,右手搭空,险些摔了一跤。

  江慈伸手将她扶住,顺带在她腰上摸了一把,笑眯眯道:“妹子要站稳了,可别摔掉了门牙。”

  阁内,裴琰忍不住微微而笑,何青泠将他面上俊雅笑容看得清楚,一时便有些走神。

  江慈从阁后进来,仍跪于裴琰身后。裴琰侧头看了她一眼:“说了让你不要离我三步之内,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江慈但笑不语,唇边酒窝愈深,笑得一阵,她不可自抑,伏在案几上。

  裴琰正待说话,阁前搭好的高台上锣鼓齐响,一队数十人的杂耍团在热烈的掌声中登上高台。

  江慈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忙坐直身子。只见高台之上,十余人在叠罗汉,最上的一名童女,身若无骨,倒撑在一名少年手中,作着各式各样的惊险动作,江慈看得兴起,忍不住随着众人一起鼓掌。

  叠罗汉演罢,台上更是jīng彩纷呈,有吐祥火的,有滚绣球的,还有耍柘板、横空过软索的。江慈看得眉花眼笑,一时忘了替裴琰斟酒布菜。

  何青泠见裴琰自行斟酒,自己夹菜,又见江慈坐于一旁用心观看杂耍,忍不住道:“裴哥哥,你相府的规矩可得立一立了。”

  裴琰一笑:“妹子不守侯府的规矩,倒来管我相府的规矩。等妹子当上武林盟主,我自当听从妹子之言。”

  一轮大杂耍演罢,先前那名表演的童女再度登场,只见她梳了两个童丫髻,额间一点红痣,面如粉团,甚是可爱。

  她倒翻上数条架起的板凳,板凳有些摇晃,江慈不免替她担心,却见她身如柳叶,柔若蚕丝,牢牢地粘在最上面一条板凳之上。台前一名汉子不停将瓷碗抛向那女童,女童单手倒撑,双足和另一只手不停接过抛上来的瓷碗,摞成一叠。

  随着她接住的瓷碗越来越多,台前阁内的喝彩声也是越来越响。却听“铛鎯”之声,那女童一只瓷碗未曾接稳,身子失去平衡,跌落于地,瓷碗滚满高台。

  众人一片惋惜之声,台前汉子面色一变,上台踢了那女童数脚,仍旧喝令她重新登上凳梯。那女童泪光莹莹,抽噎着重新上台,再度接住那中年汉子抛来的瓷碗。

  江慈见这女童不过七八岁年纪,练功练至这等水平,可想吃了不少苦头,那汉子先前踢她数脚极为用力,有一脚踹在面部,隐见其右颊高高肿起,怜惜之心大盛。

  一阵劲风chuī过,板凳摇晃,众人皆轻呼出声,那女童似是受惊,身子歪斜,再度跌落于地,眼见那汉子骂骂咧咧冲上去对她一阵拳打脚踢,江慈终忍不住拉了拉裴琰的衣袖。

  裴琰转过头来,江慈犹豫了一下,贴到他耳边轻声道:“相爷,你能不能说句话,救救她?”

  “我为什么要救她?”裴琰微笑道:“她学艺不jīng,表演失败,就该责打,怨不得她师父。你若是学武用功些,也不至于到今日这种地步。”

  江慈又羞又怒,只觉这人心硬如铁,耳边听得那女童犹自哭嚎,在台上滚来滚去,状极痛苦,“腾”地站起身来,怒视裴琰:“相爷妹子多,这个何家小姐也是,那个杨家小姐也是。只是不知台上这位若也是相爷的妹子,相爷管倒是不管?!”

  她愤怒下话极大声,满堂宾客齐齐将目光投向她。一边的何青泠与那杨小姐更是愕然张嘴,说不出话来。

  裴琰愣了一瞬,旋即大笑。

  江慈瞪了他一眼,身形疾闪,跃出正阁,纵上高台,将那女童护在身后,向那中年汉子怒目而视:“不准再打她!”

  中年汉子眼见这小厮从阁内跃出,显是某位大官的随从,得罪不得,便尴尬笑着退了下去。

  江慈返身牵住那女童的手,见她满面惊惶之色,微笑道:“你别怕,我会想办法,不让他再打你的。”

  阁内,何青泠看着台上的江慈,又看着笑得意味深长的裴琰,恍然醒悟,心中有些不舒服,轻声道:“裴哥哥,一年不见,你可变了。”

  裴琰看着江慈牵着那女童走入阁中,淡淡道:“是吗?!”

  江慈牵着女童走到裴琰身后,也不看他,径自从案上端了碟糕点,拈了一块,送至女童口边,柔声道:“快吃吧。”

  女童张口接过,冲江慈甜甜一笑,又低下头去。江慈心中高兴,转身又去拿案上菜肴。女童却突然抬头,右手一翻,手中匕首寒气凛冽,带着森森杀意,直刺向正俯身端起碟子的江慈。

  三七、假戏真做

  江慈正俯身拿案上瓷碟,忽被裴琰大力一拉,扑倒在他膝上,但右臂剧痛,已被匕首割伤。

  女童面色一变,右腕用力,再度向江慈刺下,裴琰抱住江慈向后仰倒,右足疾踢,女童匕首在空中转向,掷向江慈背心。

  裴琰右足依然踢向女童手腕,右手运力弹向空中匕首,匕首如流星般飞向阁上横梁,深没入木梁之中,犹自劲颤不绝。

  女童身躯一拧,避过裴琰右足,见已不能取江慈xing命,急向阁外飞纵。安澄等人从阁外涌入,将那女童围个水泄不通。

  女童呵呵一笑,声音竟忽然变得如同成人,她再从腰后拔出一把短刃,身形快捷如风,攻得长风卫们有些散乱。安澄怒喝一声,刀光如迅雷急电,往女童劈去。女童横移两步,举刃相挡,刀剑jiāo锋,激响过后,女童口角溢血,倒退数步,坐于地上。

  裴琰正撕开江慈右臂衣袖,侧头看了一眼,冷声道:“留活口!”

  安澄刀抱胸前,带着数名长风卫缓步bī近。女童却仍是夷然无惧的神色,仰头而笑。安澄久经阵仗,知有些不妥当,眼见寒光微闪,身形急速后翻。只见那寒光竟是自女童口中she出,一篷银色细雨在阁中爆开,数名长风卫躲避不及,中针倒地。女童身形快捷灵活,泥鳅般自这数名长风卫防守之处窜向阁外,安澄落地急速追出,阁外那中年汉子大笑着掷出软索,女童伸手接住,二人一扯一带,卷上湖边垂柳,几个腾纵,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这番变故来得突然,从女童下手刺杀江慈至其逃走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阁内众人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杨太守见出了这档子事,吓得双脚直哆嗦,qiáng自镇定着吩咐手下去请大夫,又急调来兵士将流霞阁团团护住,将那些杂耍艺人统统锁起。

  裴琰将江慈推开,站起身来,江慈捂着右臂,满面痛苦之色。裴琰也不理会杨太守的告罪,大步出阁,安澄等人急急跟上。

  裴琰并不回头,道:“将在场之人给我仔细地查一遍。”说着跃上马车,见江慈呲牙咧嘴站于车旁,眉头微皱,探手揪住江慈衣襟,将她拎上车。车夫劲喝,急驰而去。

  翠光湖畔,一艘小木船泊于岸边,一黑衣人斜躺在船篷上,遥望着阁前阁内发生的一切,看着裴琰的车骑消失在夜色之中,轻笑道:“有些意思。”

  回到文仪园,踏入房中,裴琰回头见江慈满面痛楚之色,右臂伤口处仍有鲜血滴下,返身从柜中取出伤药,猛地扯过江慈手臂,将她按在chuáng边坐定,不顾她连声哀号,将伤药敷上,撕落她身上衣襟包扎起来。

  江慈痛极,但见裴琰面带冷笑,呼痛声便慢慢低落,只是眸中泪水却忍不住滴落。正待说话,却听肚内传来 “咕噜”的响声,不由面上微红。

  裴琰摇了摇头,一脸鄙夷,出门而去。不多时,数名侍女捧着菜肴进房,江慈知是大闸蟹吩咐了的,略觉赧然,便yù下chuáng。

  一名侍女上来行礼道:“江姑娘,相爷吩咐了,不让姑娘下chuáng,由奴婢来服侍您进餐。”说着握起银箸,夹起一筷清炒三丝,送至江慈面前。

  江慈大窘,忙道:“姐姐,我自己来。”下意识伸出右手,却扯动臂上伤口,嘴角轻咧。

  那侍女急忙跪落于地:“江姑娘,相爷吩咐,奴婢不敢有违,还请江姑娘体恤奴婢,以免奴婢受责罚。”

  江慈无奈,只得任这名侍女喂自己用饭,心中暗怪大闸蟹治下太严,没有一丝人qíng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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