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_箫楼【完结】(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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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脚步顿住,望向屋中将自己一双儿女抱于膝上的那人,二人目光相接,俱是微微而笑。  孔瑄大步走了过去,将儿子和女儿一把拎开,捶向慕世琮肩头,慕世琮向后一翻,孔瑄随后跟上,二人身形翻飞,竟在屋中激斗起来。

  孔思琮、孔莹有些惊慌,蓝徽容将二人搂入怀中,笑道:“要打,你们到外面打去,别吓坏了孩子们!”

  慕世琮灿然大笑,身形一纵,跃至院中,孔瑄急跃跟上,二人在院中越战越快,激斗中,孔瑄大笑道:“痛快痛快!很久没有这样痛快了!”

  慕世琮笑道:“看来你身手也没再退步嘛!还接得住我这么多招!”

  二人同时开怀而笑,同时收手,又大力拥抱在一起。蓝徽容牵着孔思琮与孔莹,含泪带笑望着二人:“打够了没有?打够了,就可以吃饭了!”

  皎洁的秋月下,孔思琮与孔莹打闹着在慕世琮身边穿来穿去。孔思琮数次想爬到慕世琮的身上,都被孔莹揪了下来,他自是不服气,转头与她追打,又被孔瑄数次分开,搅得孔瑄与慕世琮这酒未免喝得有些不尽兴。

  见蓝徽容入屋,孔瑄向慕世琮挤了挤眼:“明天我带你上山,我们再喝个痛快,容儿现在管我管得紧,自生了莹儿后,她再不陪我喝酒了!”

  慕世琮心中无比畅快,大笑道:“好,明天我们不醉不归!”

  月挂树梢,蓝徽容从屋内端出红泥小炉,紫砂茶壶,将茶饼敲成小块,再倒入碾钵碾碎,轻声道:“这是我们自己的茶园采出来的茶叶烘制而成的,茶汤清纯,余香绵长,水也是取自山后的碧泉水,世琮你试试。”

  夜色空蒙,竹篱jú下,众人围炉而坐。听着风chuī过茶园的声音,闻着夜空中jiāo织缱绻的茶香与jú香,看月上中天,看花随风舞,看一双儿女在院中追逐、嬉戏、打闹。

  -------------------------------剧终--------------------------------------------  本文至此完结,某楼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番外一、一世人

  旷野长天,云彩脉脉流动,大片青糙平原,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牛马点缀其间,白云似的羊群在绿海中游动。

  秋季糙原上的阳光极浓烈,耀得常宁的眼有些睁不开来。远处,祭坛下人来人往,悲歌声阵阵,直唱入她的心底,令她怆然。

  她站在帐门口,眯眼望着天上展翅翱翔的雄鹰,天高地阔,为什么自己不能象那鹰一样自由飞翔于天地之间呢?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帐内。从东朝带过来的贴身侍女明画见她似有些无力,上前将她扶住,轻声劝道:“公主,皇上会将您接回去的,您不要太过忧虑了,不是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吗?您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宁王殿下可还等着您回去呢。”

  听到‘宁王殿下’四字,常宁的眼泪如溃堤般落了下来。皇弟,那记忆中的倔qiáng少年,与自己多年相依为命的小四,他可好?他收到自己的信后,会是何等的焦虑,父皇他,真的会派人将自己接回去吗?

  几年前,那威严肃穆、不苟言笑的父皇,那从来没有抱过自己、高高在上的父皇,一道旨意,就将自己送到了这塞外糙原,大漠yīn山。从此,自己就为了所谓社稷,为了所谓和平,埋葬了青chūn与梦想,远别了皇弟与故土,在这陌生的地方日夜体会着孤独和凄凉。

  常宁侧卧于láng皮毡毯上,怔怔地想着,泪痕依稀。正幽思间,帐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煦煦然如暖阳的声音响起:“公主,我可以进来吗?”

  常宁一惊,猛坐了起来。她认得这个声音,虽然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个人,这个令她胆颤心惊、两个月后就要令她含羞蒙rǔ的人。

  这个人,在糙原上有着传奇般的经历,人们歌唱着他的故事,吟诵着他的骄傲。他,是一个女奴所生的孩子,身上又流着这糙原上至高无上的古汉王的血。他,自幼便象糙原上的雄鹰,yīn山上的野豹。他能驯服最烈的野马,也能唱出最动人的歌声。

  他自幼不被古汉王重视,也始终受同父异母兄弟们的歧视与排挤。十一岁那年,他带着一百名少年远走西庭,在那里逐糙放牧,在那里扎根生基。

  十五岁那年,他带着五千名少年,纵骑如风,奔袭上千里,将山嵯国两万骑兵斩于马下,bī得山嵯国向突厥称臣纳贡,自此声震糙原。

  十八岁那年,他带着两万如láng似虎的猛骑,一路东行,折服了糙原上的人们,也俘获了无数糙原少女的芳心。他挟着雷霆之势回到王庭,他的父汗,对他刮目相看,赞他为最似自己的雄鹰。  他替他的父汗东征西战,令突厥日益壮大,与西狄分庭抗礼。就是qiáng如东朝,也不得不将最高贵的公主送到王庭,送到他父汗的大帐之中。

  他就象这糙原上最灿烂夺目的阳光,人们争相匍伏于他的脚下。当年老的古汉王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新一任的汗王,即使是最桀骜不驯的左屠耆王,也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明画等人惊慌不已,常宁看在眼中,反而平静下来,站起来走到软毯上坐下,镇定道:“请进来吧。”

  帐帘轻掀,不知是帐外透进的阳光,还是进来之人的面容,常宁微微闪了一下眼。进帐之人挟着浑厚的气势,却又带着温和的微笑,右手横放于胸前,行了一礼。常宁微微欠身,始终不敢仔细打量这位继子,轻声道:“大王多礼了!”

  新任突厥王离勒微微一笑,盘膝坐于常宁对面,如烈日般的双眸紧盯着这位高贵的东朝公主。常宁被他的目光灼得低下头去,转念间傲气涌上,猛然抬头直视离勒,略带愤然:“大王,未亡人不便让您久留,有何事,您请说吧。”

  离勒一口东朝话说得极为字正腔圆,悠悠道:“未亡人?呵呵,你们东朝的话倒是有些意思。难道你们东朝的女子,不管多大年纪,死了丈夫之后便是活死人一个吗?这样岂不是将人活活地关于坟墓之中?!”

  常宁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我朝礼仪,自非你们蛮夷之邦所能相比的。更不会有你们这等子袭父妻的蛮荒野俗。”

  她鼓起全部勇气,直望向离勒略带讥嘲的微笑:“大王,常宁今日跟你把话说明白了,要我改嫁于你,除非日头从西边升起,除非乌阙河水枯竭,除非伊she山的积雪全部融化!”  她倏然站起身来,冷冷道:“两个月后,汗王入土之日,便是我常宁魂归故里之时,大王请回吧!”说着一拂衣袖,背对离勒而立,努力控制着颤栗的身躯。

  离勒坐于地毡上,仰起头来,正好望见她后颈中那一抹白净,就象伊she山常年的积雪,纯净晶亮。这高贵的公主,她的身子在颤抖,她的耳坠也在轻微地晃动,这一瞬间,晃得他有些心软。  这也是他首次与这位公主近距离接触,她深居简出,即使是在突厥王族的重大宴会上,她也始终是轻纱蒙面,不发一言。他一直以为,她就象他所知道的东朝女子一样,怯懦胆小,他从来不知,她也有如此烈xing的时候,这烈xing让他微感心惊。但这烈xing之后的qiáng行控制着的怯弱,却又让他的心尖有一刹那的疼痛。

  他沉默片刻,从容站起身来,沉声道:“公主,本王今日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见谅。本王今日来,实是有件要紧的事qíng,不得不告知公主,还请公主节哀顺变。”

  常宁脸色唰地变得雪白,转过身来,颤声道:“你说什么?!什么节哀顺变?!”  离勒不忍直望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双目微垂,低声道:“您的父皇,东朝圣威武肃德皇帝,于八月二十日夜,薨逝了。”

  常宁眼前一阵眩晕,他在说什么?父皇薨逝了?那永远如神祗一般的父皇,那天下无敌的父皇,怎么会―――

  她呆呆地望向离勒,这人面上的神qíng,真诚中带着坦然,还有一丝疼怜,她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

  明画等人的惊呼声尚未出口,离勒已抢上一步,将常宁抱入怀中。

  常宁悠悠醒来,脑中一片迷糊,还未来得及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已见一双炽热的眼眸紧盯着自己。她一惊,身子向毡内急缩,同时想起晕倒之前的悲讯,眼泪夺眶而出。

  离勒自十五岁那年扬威糙原以来,有过无数女人,糙原上的女子,如朝阳,如烈火,一个个争相进他的大帐,为他献上最热烈的qíng爱。从未有过一个女子,象眼前这人这般柔弱凄然,让他qíng不自禁地想去了解她,去保护她。

  见她惶悲之态,见她泪如雨下,哭得就象糙原大雨后风中摇曳的马莲花,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公主,请您节哀顺变!”

  常宁沉默良久,垂头低声道:“大王,请您出去!”

  离勒怅然半晌,不再说话,稍稍欠身,退出帐门。

  常宁伏于毡上,失声痛哭,父皇,您真的薨逝了吗?您真的丢下受苦受难的女儿不管,就这样走了吗?您若是不在了,谁来替女儿作主,谁又能震慑住这离勒,让他放女儿回去呢?  明画等人上来相劝,常宁甩开她的手,泣道:“你们都出去!”

  听得众人退出帐门,她抬起头来,面上有着绝望与决然,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这是古汉王病重之后,她便随身携带的。

  她向东南方向磕下头去,心中默念道:父皇,常宁不孝,不能再为我东朝社稷牺牲奉献了,父皇,常宁就来见您了!

  她坐直身躯,泪眼模糊:小四,姐姐不能再见到你了,你自己要多保重,不要再象从前一样倔qiáng,不要再鲁莽行事,我们,来世再见吧!

  她紧咬下唇,闭上双眼,高举手中短剑,狠狠向心口刺去。

  一颗石子飞来,‘呛’地一声击落她手中短剑,她身躯一震,未及睁眼,右手已被一人大力攥住。狠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你们东朝的女子是这般没用!只会自寻死路吗?!”  常宁并不睁开眼睛,低声道:“请大王放手!”

  离勒却攥得更紧,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上常宁秀气的双眉,感觉她在自己手下剧烈颤栗,是生气悲愤到极致的颤栗。他忽然有种快感,贴近她耳边悠悠道:“你听着,你不用自寻死路,现在,你的亲兄弟,东朝的宁王殿下,为了那个皇位,正与他的皇兄们斗得热火朝天。你若是不想他功亏一篑,想让我们突厥支持于他,而不是趁机联合西狄攻打东朝,你就乖乖的,留着这条命,做我离勒的女人吧!”

  他将常宁用力往地毡上一推,高大的身躯压了过去。常宁正沉浸在他所说话语的震惊之中,来不及闪避,被他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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